屋子里安静了好一会儿。 离烨的表情从沉重到疑惑,再到茫然,最后眉心一挑,变成了浓浓的不满:“我做的东西,怎么就不是人吃的了?” 尔尔心情很复杂,她搜肠刮肚地找了找含蓄的词句,斟酌着道:“我们凡人吃肉,或煮或蒸或腊,那都是要放盐的,您扔我脑袋这么大的肉块下水,不切片也不放盐,我那么虚弱,吃起来是会很困难的。” 离烨不服:“不是还给你烤了玉米?” 这个确实,尔尔点头,小小的手抬起来抹了把脸。玉米虽然也没放调料,但好歹比整块的肉能入口。只是,她想不起来什么时候教过他烤玉米要把玉米整个儿烧成黑的。 她也尽力去吃了,但是吃一口的后果就是她好不容易聚拢的魂差点当场散开。 一本正经地望着他,尔尔费劲拍了拍他的肩:“你只要知道,我不吃你喂的东西,不是因为讨厌你就行。” 离烨沉默。 心里拧着的疙瘩被解开,他的脸色看起来好了一些,低眼看着面前这个小不点,将她的身子转来转去的打量。 三魂七魄已经俱全,许是因着身躯是她自己养出来的关系,这次的经脉生得极好,五行仙气在她体内流畅运转,七经八络虽然又封上了,但那不是什么大事。 尔尔被他转得脑袋晕,嗷嗷叫了两声就倒在他肩上,微恼地道:“虽说我眼下看起来是个小孩儿,你也不能真把我当小孩儿欺负啊。” “没有欺负你。”揉了揉她头上软乎乎的小发髻,离烨叹气,“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尔尔哼哼唧唧地掐了掐指头:“养上十年就行。” 喉结滚了滚,离烨“嗯”了一声,克制地抚了抚她带着婴儿肥的脸蛋,然后伸手将她抱起来,放在自己的右肩上。 “我能自己走。”尔尔挣扎。 “身子太弱了。”离烨摇头,“老实坐着。” 嘟了嘟嘴,尔尔晃着腿道:“你要去哪儿?” “随便走走。” 还真是挺随便的,一出门就给她套上了火红的小斗篷,然后就这么让她坐在他肩上,慢悠悠地从侧殿门口经过。 “尔尔?”龙纾嗅到了熟悉的仙气,当即从侧殿里快步出来。 她先前还在同辛无争执,脸上有未消的怒气,手里也还捏着长鞭。可一见着尔尔,她乐了,鞭子往腰上一塞就笑:“这才多久没见,你怎的就变成小娃娃了?” 龙纾魂消魄散的时候,尔尔还好好的,所以她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只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那一脸严肃但任由她的腿乱踢也没发怒的离烨,眼里溢出浓浓的羡慕。 “说来话长。”尔尔朝她摆了摆小手,又好奇地瞧了瞧后头一脸阴沉的辛无,“你们,吵架了?” “哪儿的话。”辛无还没答,龙纾先笑开,“我同他又不熟,哪里用得上吵架这二字,至多是有些冲突。你既然来了,可愿带我离开此地?” 辛无:“……” 几千年了,他在龙纾面前一直是高高在上的,以往都不用他明说,龙纾就能猜到他的心意并顺从他。眼下倒是好,就算他张口说了想与她结仙侣,这人也不肯从了。 还真是风水轮流转。 以他的脾气,她要走,他是不会留的,爱走就走,以后老死不相往来便是。 可,也不知怎么的了,一想到她是要回去找钟宿,辛无就气得紧,哪怕让她怨,他也想把人困住。他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做些极端之举也是情理之中。 尔尔看得挺乐呵,但瞧着辛无的神魂好像有些虚弱,她倒也没真应下,只道:“今日恐怕不行,我们还有事。” “有何事?”龙纾垮了眉毛。 尔尔嘿嘿笑着,一时也没想到好的借口,小腿蹬来踢去的,踹了踹离烨。 离烨轻哼,一本正经地道:“我二人赶着去结仙侣,没空做别的。” “是啊。”尔尔立马点头。 但这头点下来之后,她愣住了,僵硬地扭头看向离烨:“啊?” 他……要跟她结仙侣? 她只是个刚复生的小仙,他这已经可以窥得永无的神仙,要与她结仙侣? “你疯啦?”尔尔瞪圆了眼,“撒谎也好歹换个人家能信的。” “我没撒谎。”离烨平静地回视她。 “……”伸出小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尔尔哭笑不得,“你若是因为我回来太过高兴,那大可不必,我会拖累你。” 顿了顿,她又认真地道:“想分给我修为,也不必,我自己能好好修炼,你说过修仙之事不可走捷径,如今天下太平,我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修。” 离烨认真地听着,然后翻了个白眼:“哪来那么多弯弯绕绕?我想同你结仙侣,自然就是我想,无关修为,也无关其他。” 就是喜欢你而已。 尔尔怔愣,小脸慢慢变得通红:“可,可是。” “结不结?”他问。 局促得脚都蜷缩起来,尔尔急得抓了抓脸颊:“我倒不是不愿意,只是兹事体大……” 后半句不想听了,离烨直接扭头看向辛无:“她说她愿意,你做个见证。” 辛无被这一番打情骂俏看得直翻白眼,瞧着离烨那眼底春风,皮笑肉不笑地道:“辛苦上神特意来如此安慰在下一番。” “哪里哪里。”离烨颔首,“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 磨了磨牙,辛无没好气地道:“多谢上神,不过上神许是忘记了,如今谁都结不成仙侣。” 微微一怔,离烨疑惑:“为何?” “您亲手毁掉的月老岛。”辛无抚掌,“月老庙全塌,姻缘树枯萎,那结缘池水少说也要百年才能恢复清澈——这不都是您的手笔么?” “……” 离烨僵在了原地。 肩上的人也懵了一瞬,然后扭过小脑袋来,恍然道:“我还真当你感情用事了,原来一早就毁了月老岛,才来同我说结仙侣。” “不是。”离烨略微慌乱地垂眼,“我不是那么想的。” “无妨。”尔尔又重新笑了起来,“这样才像你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