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韵楼被衙役封的极严,街上行人隔着百十米才能依稀看到一些情况,根本进不得前。 但是那辆从西街驶来的黑色马车却轻而易举的穿过重重关卡,出现在松韵楼下,从内走出一名脸色异常苍白之人。 正是早上被人救醒的雪花,当时满身血污的雪花被人救起时,所有人都以为他活不了了,他却奇迹般的活了过来,还极其坚持的出了府邸,来到松韵楼附近。 昨夜一场暴雨,冲刷了多少污秽! 雪花究竟受了多重的伤,只有他自己知道,旁人看到的只有他的坚持。 两名随车而行的小厮小跑着来到马车前,小心翼翼得搀扶着雪花下车,随后又有两名小厮抬着竹椅而来,雪花向周边看了一眼,当看到雪战那丝若有若无的笑,心中微微颤。 重重的咳嗽一声,很是恼怒的瞪了眼不开眼的两个小厮,雪花更是挣脱了扶着自己的手,踉踉跄跄的进了松韵楼。 他这一动,胸前还未愈合的伤口又裂开了,鲜血止不住的外流,楼下守着的衙役想要向前搀扶,被他拒绝了,看着步步艰难向上爬的雪花,衙役们心中有敬佩,有叹服。 雪易寒和雪战看到雪花时,雪花崭新的袍子上已满是血污,看着甚是吓人。 雪战一副很吃惊很心痛的模样,三步并作两步,扶着雪花便坐在了椅子上,雪花想推辞,被雪战扶着不放,雪战更是从怀中取出一瓶极好的止血药,给雪花敷在了伤口上。 雪战眼中满是关心! 雪花眼中满是感激! 雪易寒眼中全是讥讽! 雪易寒看着两人做作样子,心中充满了鄙夷,嘲弄的说道:“做做样子也就算了,真当我是个白痴了,周边没有旁人,不用如此刻意。” 雪花重重咳嗽一声,脸上涌现一丝潮红,更是吐出一口鲜血,愤恨的说道:“兄台何意,我已受伤至此,还要受你嘲讽不成?” 雪战亦是不满的说道:“雪老弟,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雪花是我的朋友亦是我的兄弟,我关心他还有错了?” 雪易寒唉了一声,叹息说道:“你没错,错在我,你们兄弟聊,好好聊,恕在下不奉陪了。” 雪易寒说完便蹭蹭下楼而去,雪战在后面喊了声:“雪老弟,你…” 雪易寒已是走的远了,待完全出了视线,雪战才恢复以往的冷峻神采,看着雪花冷冷说道:“好手段,真是好手段啊!” 雪花听雪战语有不快,哪还敢坐着,忙一个起身站起,随后直接跪倒在地,颤声说道:“雪公子,是我心急了!” 雪战看他一起一跪未有半分停滞,哪有丝毫伤重的样子,啧啧称奇,也不点破,笑着扶他起来。 “这里没有外人,你不用拘谨,我也不是想罚你,如此果断性情才符合本公子用人心意,只是你怎么向外面解释这些?考虑过没有?” 雪花点了点头,从袖中取出一幅画,摊开在雪战面前,画中是一个女子,雪战一眼便认出是曾倩,一想到刚刚离去的雪易寒,他脸上露出一丝莫名的笑,心想雪花这人心思还是极深的,只可惜了这一幅画和这番心思。 雪花以为雪战明白了自己的意思,遂笑着说道:“这女子昨天在翠春楼打过闵慧,随后那如玉又被闵慧当街打死,激怒了这女子,让她起了杀人之心。” “哦”雪战声音拉的极长,既不赞同又不否认。 雪花只好接着说道:“我岳父和师爷的死也可以归咎在她和她同伙上,如此一来,所有的事就都合情合理了。” 雪战已是站到窗前,招了招手,便看向不远处一座客栈。 雪花顺着雪战的目光看去,恰好看到了离去不久的雪易寒,而在雪易寒身旁,则站着两男两女,其中一名女子他印象特深,因为就在不久他才找人画了一副画像。 画像如今就在自己手中,雪花本想当做通缉的画像贴遍全城,可看雪战和刚刚离去雪易寒的关系,恐怕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雪战笑着向楼下不远处的雪易寒打招呼,雪易寒亦是向他挥了挥手,雪花手中的画突然变得沉重了。 雪战没有看雪花,而是轻声开口道:“刚刚离去的是雪易寒,他外公是前任武林盟主柳随风,现任武林盟主是他舅舅,我姑姑将会成为他的二舅妈,很有可能他会成为我妹夫,你说这通缉令该怎么下?” 雪花听到雪战说第一个字时已有些后悔,当听到最后时,差点吓晕过去,这事倘若真这么做了,岂不是欺负到大将军府头上了! 雪花如今无比庆幸自己先来松韵楼,若是听了手下人的话直接下了海捕文书,那可就全完了。 他很是擦拭了一道额角的汗水,扑通一声跪倒在雪战面前。 雪战半蹲下来,幽幽开口:“你的事情昨晚他们都看到了,别管我和他们是什么关系,这次你都不能用他们做替死鬼,用不起的。” “是是是。”雪花忙不迭带的磕头,连头都不敢抬。 等了一会毫无动静,他壮起胆子想要看看雪战在何处,才发现雪战已是离开,这才长长出了口气,在自己脸上狠狠扇了几巴掌。 有小厮看到雪战下楼,忙跑到楼上,恰好看到这一幕,吓得直接跑过来抓住雪花的手,忙呼:“不可不可。” 扶起雪花后,小厮从怀中取出刚刚从雪战手中接过的一卷帛,直接递到了雪花手中,雪花打开那卷帛,看到上面留出的空白和盖着皇帝玉玺的章,哪还能不明白发生了何事? 雪花大喜过望,跑到窗前,恰好看到雪战坐上马车,他一边鞠躬一边大声道:“雪花定不负公子栽培和提拔之恩。” “皇恩浩荡,你该谢的是朝廷,一定要用心办事。” “是是是。” 雪花越发的恭敬了。 待雪战马车走远,雪花小心翼翼收好那纸文书,对身边小厮悄声说道:“师爷是杀害县太爷的罪魁祸首,现已服诛,让衙役捕快都撤了,若有人不听,就说本公子已接任县令,后果自负。” 小厮小小犹豫一下便明白过来,忙向着楼下跑去。 悠悠轻风拂面,点点阳光温心。 中午的时候,大街上便传开了,师爷与贼人勾结,想要杀害县太爷以求取钱财,被雪花带领的捕快奋力反杀,雪花也因此身负重伤。 山高水远,京都更远,雪将军府本就有朝廷特旨可以任免县令以下官员,雪花在雪战的受授意下,拖着重伤的身子走马上任了。 第一件事情就是清算师爷留下的门生故吏,第二件则是风光大葬前任县令闵冉和自己发妻闵慧。 这些事情自然不是雪易寒等关心的,此时的雪易寒已是出了焦县北门,在一座低矮的山坡上休息。 这座矮山有个极高雅的名字,秀峰山。 秀峰山上有一座道观,传言是从三百年前便传下来的,香火极盛,焦县周边包括兰州一带官绅士民多来求签保平安。 雪易寒、白羽和路非拗不过颜乐和曾倩的要求,不得已只得上山参观,此时二女已是进了道殿,雪易寒三人无所事事,便转了起来,不知不觉走到了这处山坡。 山坡陡峭难行,重峦叠嶂,茂密的丛林中时不时传来阵阵鸟叫声,却一点都不显喧哗。 雪易寒就那般坐在一块青石上,看着树林中一丛野花发呆。 白羽则是从山上捡了些石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扔进树林深处,每次都能砸在相同的位置,一棵松树枝干都被砸变形了。 路非最是无聊,躺在一块巨石上晒太阳,温暖的阳光甚是温馨,不燥热、很舒心。 如此偏僻且安静的山坡上是无聊等人的三兄弟,不曾想还有旁人到来。 人未见,声已至。 “小姐,小姐等等等我,等等我小姐。”一声颇显清脆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随即又传来一声扑通的声音,再而后便是嘘嘘哭声。 像是那个追人的丫鬟摔倒了,此时正委屈的哭着,此时又传来一名女子的声音:“小竹小竹,你真是一头小猪,可真没用,小梅去道观还愿去了,你也去啊,干嘛非要跟着我出来,这下好了吧,跟青石磕了个头。” “小姐,你就会欺负人。” ··· 雪易寒本专心看花的心情被那女子的声音吸引了,他感觉声音特熟悉,心中又有些犹豫,心想可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 若不然雪影的声音怎么会如此清晰的传入耳中,他更隐约看到了雪影倩丽的身影,一颦一笑,都是心中最完美的。 正喜滋滋想着,突然那边传来一声吆喝声,而后又有破空声而至,刀剑迸击更是如箭矢般刺进雪易寒的心。 雪易寒像是丢了什么似的,疯一般的跑了过去,白羽和路非亦是蓦然起身,虽然不明白雪易寒为何如此紧张,但不影响他们追过去的速度。 入眼处是十几名蒙面刺客围困着两名女子,其中一人雪易寒认识,正是在洛阳见过的小竹,那她身旁的女子? 雪影? 回眸处正是雪影那张清丽的脸。 这一刻雪易寒大喜,狂喜。 看刺客围着二人,雪易寒又怒不可遏,速度极快的冲了出去,在间不容发之际突破了一群黑衣人的防御,堪堪击飞两柄长剑,将被击倒在地的雪影抱了起来,一个转身,踢飞了三柄递过来的剑刃,借势飞出了包围圈。 小竹一看小姐被救,心中一喜,正要冲出重围,却见那群黑衣人竟是直接舍她而去,直接追雪易寒和雪影。 雪易寒身在半空,看着怀中朝思暮想的雪影,心中满是感恩和怜惜。 随即又是愤怒,这才分开几天,怎的便陷入这般困境,若非今日登山,雪影岂不是··· 雪易寒越想越后怕,越想越愤怒。 落地后放下雪影,不待雪影说些什么,便直接取出除尘剑,一路杀将过去。 白羽和路非看到雪影的那一刻,心中已是明白,也清楚雪易寒是动了真怒了,也都不含糊,各自取出剑冢剑,向着黑衣人杀了过去。 有黑衣人和白羽路非的剑正面一碰,他们的剑刃便断了,被当场格杀,其余之人心生胆怯,纷纷后退几步,小心注视着雪易寒三人的动向。 小竹已是跑到雪影身边,看到雪易寒时还笑着喊了声雪公子。 雪易寒未曾理会小竹,而是看向一直负手而立的一名黑衣人,冷冷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袭击雪影?” 那人哀叹一声,像是怕被认出,改变了嗓音,声音压的极低,冷冷说道:“既然雪公子在此,我们有再多人也是徒劳,只是山高水长,我们终究还会相逢,希望你不要死的太早。” 说着便率人离开,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雪易寒神色疑惑,听那人意思像是认识自己,可自己在西北哪还有熟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