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城。 此城紧邻东荒,却隶属天殊辖境,算是最东边的一座偏远小城。 江山红叶映秋霞,神石动心化玉女。碧空清啼罩鸳鸯,一蓑单衣逐流去。 天殊三境地势西高东低,一条径溪自天殊北境自西向东流去。 径溪清澈透底,鱼虾共嬉,好不畅然。 一蓑扁舟遨游在径溪之上,随波而下,越过万重翠山,直追天际。 舟首身形傲立,其人手扶斗笠,目随山动。 少顷,一阵水哗声传来,层层波浪抵制着轻舟向前。 蓑影脚尖轻轻一踩,本是摇晃的扁舟顷刻平稳,缓缓游动。 这时,数道破水声骤然炸响,一道轻喝传下,“呔,来人止舟!” 头戴蓑笠的年轻身影微微抬首,看向前方数道身影,目光之中似饶有兴趣。 只见前方碧波之上,正有五人踏波分浪地迅疾而至。 呼吸功夫,便将年轻身影围拢在内。 年轻身影正是向东而去的司马元。 至于眼前这群突然冒出的不速之客,似是‘水盗?’ 司马元目光戏谑,观其等稍显浅白单衣、破烂显脏的储物袋以及乱糟蓬飞的乌发,这伙‘水盗’近几年似是收成不好。 不过在看到其等大多以炼气初期为主的低阶修为之后,司马元顿时了然。 自收了黑云国天镜碎片之后,司马元便决定封住自家九成修为,仅以筑基修为行走凡尘。 但即便如此,不知是司马元浑身煞气被收拢大半的缘故,还是这伙‘水盗’的机缘实在太过逆天,今年过完年关之后干的第一份无本买卖便撞到司马元手中。 却说那为首之人长的倒颇为水灵,一身紧身束腰在湿透衣襟映衬下显得愈发的妖娆纤细,尤其是‘他’脸颊之上的数道斑驳横杠浓妆更是显露出此人的不同寻常。 在司马元忍俊不禁地笑意下,那人近乎恼羞成怒地道:“笑什么笑,你个登徒子还不将钱交出来?” 旁侧有人轻咳一声,近乎掩面地低声提醒道:“大哥,咱们是修道人,黄白之物于我等无益。” 那位‘大哥’神色一怔,旋即醒悟,故作恶狠狠地道:“小子,看你修为也不差,想来身上功法、灵丹应是不少,识相点,都交出来吧。” 司马元摘下斗笠,拍了拍身上四周,再使劲摁了摁胸前,无奈地摊手道:“诸位好汉,小弟比你们还穷,要不你们赏我口饭吃?” 那位老大神情一愣,皱眉言道:“你出门游离不带些灵丹妙药,以备急用么?” 司马元长叹一声,目光悲怆,满是沧桑地言道:“承蒙大哥关心,其实小弟早已出道多年,身上灵石丹药早已耗尽。至于背后家族。” 司马元故作萧索,惨然笑道:“早在十年前便被仇家灭了,又怎能给我助力?” 此言落下,在哗啦啦溪水映衬下更显悲怆与凄凉。 直叫人闻者伤心,听着落泪,无不心怀戚戚然。 那位大哥倒也并非完全是个江湖雏儿,斑驳脸颊之上满是鄙夷:“我信你个鬼啊”。 旁边那位佯作军师打扮的老者轻咳一声,低声道:“此言不妥”。 那位大哥当即醒悟,脸色一板,沉声道:“少罗嗦,将你身上储物袋扔过来,快,动作麻利点!” 司马元吓得脸色一白,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捂了捂腰间一侧,强笑道:“这位大哥,小弟就几件粗布单衣,还是不拿出来献丑了,免得脏了诸位贵眼。” 那位大哥当即大怒,身形向前一踏便至司马元身前舟上,在其呆滞之下,一把抓向其腰间储物袋。 其身后之人见此当即色变,齐呼道:“小心!”“回来!” 而就在如此危急时刻,司马元衰容一敛,目光充血,身后似赤红血气散开,将方圆数丈都笼罩在内。 至于那位‘大哥’则一脸惨白地呆立在司马元身前,花容失色地看着司马元,满是不可置信之色。 怎得方才还是一个落魄的低阶修士,怎突然就变成魔道筑基了呢? 司马元邪邪一笑,勾了勾‘大哥’ 的下巴,戏谑地道:“这位大哥,能否小弟做你的男宠?” 大哥顿知自家伪装暴露,显出本音,娇喝道:“你放开我,放开我。” 司马元面容霍然临近,恶狠狠地威胁道:“消停点儿,你敢乱动,大爷就敢乱来!” ‘大哥’霎时一僵,眼中已有惊恐酝酿。 这时,那些小强盗已然慌了神,对着司马元色厉内荏地道:“小子你敢!” “小子你住手,你敢动我家小姐一根寒毛,小爷我活劈了你!” 那位军师打扮的老者胡须都扯掉数根,他当即转头怒喝道:“都住嘴!” 继而在司马元似笑非笑地注视下,强颜欢笑地道:“这位,这位少侠息怒,还请大人有大量,看在我家小姐年少无知的份上饶她一次。” 司马元眉宇一挑,看了眼正在怀中不断挣扎的‘大哥’,他轻轻一抹,其便露出本来面目。 然甫一露出,便令司马元一愣。 却见怀中少女凝脂雪肤光滑圆润,双眸忽闪之间似有光影幻灭,如同日月星辰凝聚在内,不过此刻却满是滔天火海弥漫,羞愤、恼怒之色交相辉映。 鹅鼻之下,温息急促,樱桃小嘴高高撅起,似要勾起这千里径溪,动人心魄。 香唇浅红,紧抿不言,霎时可爱。 司马元捏了捏她下巴,呼出口粗息,戏谑地道:“小姑娘,年纪轻轻干啥不好,非要干这无本营生,难道不怕以后嫁不出去?” 却见小姑娘凝眸之中羞愤愈发浓郁,直至攀升至某个顶点。 在司马元眼皮一颤之下,她眼中晶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凝聚。 忽而,并在司马元浑身一抖之下,她哇地一声便哭了出来。 “哇。” 在老军师手足无措,司马元愕然无语,四周同伙半是仇视半是无奈之下,小姑娘当即哇哇大哭起来。 继而她抓着司马元胸前衣襟使劲捶打,口中不断哭诉埋怨地道:“我打死你,打死你,你欺负我,你竟敢欺负我!” “我告诉我爹去,我让她来抓你,抓走你这坏人。” “对,你这个坏人,大坏人。” 司马元满额黑线,老军师则悄悄给了众人一个眼神,正欲动身之时。 一道无奈地温醇话语响起,“道友手下留情”。 众人闻言大喜,纷纷转头看向高空。 司马元同样抬眼看去,微微眯眼。 只见千丈之外,一道强横气息骤然升空。 呼吸功夫,便掠至众人身前。 气息落下,一道身披中年蟒服的身影映入众人眼帘。 其貌若三旬,气息淳厚,彰显威严的长袍飘荡之间似有浩大气势散开。 似是金丹顶峰存在? 司马元神情平淡,凝视来人,心中却悄然戒备。 盖因丹田之内的丹珠气息忽然一颤,似有警惕之意。 那人含笑言道:“在下秦茂,这位道友有礼了。” 司马元含笑,“司马贰有礼了”。 这时,其怀中的小姑娘募然朝着司马元手臂狠狠一咬,司马元顺势吃痛一声,下意识的放开。 小姑娘身上一道黄光一闪,当即掠至那中年身侧,紧紧地拽住起手臂。 司马元则露出一个恰当好处的愕然,似有意外之色。 小姑娘咯咯大笑,哪有方才的垂泪娑婆之状,看向司马元的眼神满是挑衅与得意。 名唤秦茂的三旬中年摸了摸旁侧肩高的得意小姑娘,宠溺一笑,言道:“这是小女秦馨”。 “还不快向这位道友赔罪?” 名唤秦馨的小姑娘此时倒也乖巧,吐了吐香舌后,敛衽一礼,盈盈拜道:“秦馨给前辈赔礼了”。 司马元眼露愕然,似未曾反应过来。 岂料小姑娘却再次变脸,大怒道:“怎得,这样还不够?” 司马元回神,脸露苦笑,赶忙摆了摆手。 这时秦茂摁了摁秦馨,她当即嘟嘴,恢复原状。 秦茂看向司马元,无奈地道:“贫道教女无方,娇生惯养之下竟使成了这无礼性格,若 是有冲撞之处,还请道友海涵。” 司马元戏谑地看了眼那位正做鬼脸的小姑娘后,莞尔一笑,言道:“贵千金赤子之心令人心羡,道友莫怪司马惊吓到令千金便好。” 秦茂哈哈一笑,大手一挥地言道,“道友客气了”。 “这次我等也算不打不相识,道友可否赏脸到寒舍一饮?” 这时,小姑娘脸色一苦,她再天真也知道自家爹如此看重这大恶人,其必然有过人之处。 她歪着头,好奇地看着前方的大恶人,方才偷袭他时也感受到他有何不凡之处啊。 莫非是我的‘通天心’不准了? 小姑娘想不通,司马元则愈发心惊震动。 因为直到此时,他终于窥探到眼前之人的修为似乎与相差无几。 甚至,还略高出一线。 司马元闻听其邀请之言后,心中一动,当即大笑道:“本恐有叨扰之处,不敢妄想。但道友如此盛情,司马倒不好扭扭捏捏、故作矜持了。” 秦茂袖袍一卷,一干‘强盗’顿时飞起,向着来时方向飞去。 司马元轻轻一笑,脚下扁舟当即悬浮升空,在秦馨双眸瞪大之下,飞舟呼啸而至,与秦茂并肩而行。 秦馨杏眼之中满是不敢置信,指着司马元久久不语。 司马元眨巴眨巴眼睛,促狭一笑。 秦馨随即回神,骄哼地扭过头去,不屑地嘟囔道:“都是活了几百年的老怪物了,还装什么嫩,害的本小姐还以为逮住了一条小鲜肉。” 秦茂浑身一僵,无奈地横了她一眼。 司马元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似是痉挛。 数刻钟之后,一阵旋风落在一处庄园上空。 待靠近庄园之后,司马元目光惊诧。 只见下方山头形似座椅,凹陷之处正坐落着数十家人烟农户。 此刻正有几位农户迎着晚霞,携锄而归。 农户脸上带着淳朴笑容,还未到家,便有欢呼声响起。 老农脸上泛起笑容,正欲高呼时,却见那守在门前树墩上望眼欲穿的几个熊孩子高呼道: “爹回来了,娘可以开饭了。” 说完便撒丫子朝着屋内跑去,丝毫未有前来迎接之意。 汉子旁边当即响起戏谑笑声。 那汉子尴尬一笑,挠了挠头,嘴里笑骂道:“兔崽子”。 随即司马元见秦茂带着秦馨等人落在村口无人处,无声无息。 司马元同样收法,随之落地。 秦茂笑道:“道友勿怪,秦某隐居在此已有二十三载,但修士身份却未曾让其等知道。” 司马元轻轻颔首,“秦道友良苦用心,司马佩服。” 此地堪称世外桃源,老农们淳朴心性,善良纯真,颇为难得。 秦茂虽是修道人士,能收敛法力不显露于人前更是难能可贵。 即便是司马元都无法做到。 毕竟一踏入修道者行列,其便自觉成为了人上人。 滔天法力在手,对他人生杀予夺、视若蝼蚁。 而像秦茂这般与俗民为乐之人,堪称世间少见。 这时,两人一路闲语之际,便在一处庄园前驻足。 庄园布局精妙,暗合风水灵脉,旁侧还有一条潺潺溪水流过,泉石碰撞声清脆悦耳,颇具山灵之韵。 旁侧竹影婆娑,沙沙作响,俨然诗情画意之境。 见惯了宗门的宏伟楼阁,再品流水竹境,似乎颇有一股重入山林之意境。 司马元不禁颔首赞叹,“道友深感天地之大妙也”。 秦茂推开庄园栅栏,身后‘盗贼’躬身而入,各自忙活去了。 他对着司马元笑着一邀,“道友,请。” 司马元轻震衣袖,也不故作矜持,提步而入。 随后那秦馨小姑娘在秦茂眼神示意下,垂头离去。 临走之前,看了眼司马元,一副你终于落到我手里的小奸诈神情。 司马元促狭一笑,眨巴眨巴眼睛。 她低低骄哼一声后,便快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