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陆鸣飞倒是有些失算。 任凭他磨破了嘴皮,苍微老道终究不愿插手殷折鹿之事。 见陆鸣飞还要纠缠,苍微老道语重心长地解释道:“师弟啊,并非我不管那少年之事,只是以我这些微末道行也未必管的了,稍有不慎还会引火烧身啊。” 陆鸣飞对老道的借口嗤之以鼻。 “你可没少说你们修仙之人有多厉害,怕也都是吹牛的吧。” 苍微老道耐着性子说道:“你可知那少年究竟是何来历?” 陆鸣飞懵然不知,只是摇头。 苍微继续说道:“很早以前,中州尚一分为二,北为晋,南为越,而这凤安城便是南越的都城,名为凤鸣城。也不知什么缘故,二十年前两国之间战火突起,时任北晋兵马大元帅,手握重兵的殷长风大帅引兵三十万大举围攻凤鸣城,苦战十余日,双方死伤无数,南越亡国,从此中州便被大晋一统。” “当年的殷长风大帅本就是惊才绝艳之人,传言说那时的他修为更是达到了玄通之境,一场激战虽将南方平定,但北晋同样损失惨重,殷大帅更是身受重伤,时至今日也未曾彻底恢复。从那之后,当今大晋天子为彰其功,不但封疆裂土,更是将殷长风册封为齐天候,意为与天子齐平。” 陆鸣飞抓了抓头说道:“我从小在这里长大,倒是听说这凤安城早先确实是其他的什么国家,想不到二十年前还发生过如此大战?” 算了算自己的年龄,那时的自己只在襁褓之中,自然不会有任何的印象。 苍微老道看了看远处还在等着陆鸣飞的殷折鹿说道:“这少年便是殷侯爷的公子,以他显赫的身世,仍有人欲置他于死地,暗处的背景又岂会寻常?” 听了苍微老道的解释,陆鸣飞也清楚此事并非自己之前想象的那般简单。 不免有些悻悻,但也不好再继续勉强老道。 苍微思绪一转说道:“你还记得之前那黑衣女子么?虽不知她的来历,但我观她浑身杀气隐现,这件事中或许跟那女子也有些瓜葛。” 陆鸣飞点了点头,转头朝着一旁的殷折鹿跑去。 无奈地掏出怀中的两根金条说道:“这东西好是好,我是无福消受,你还是收回去吧?事情我和师兄说了,恐怕是真的帮不上你。” 殷折鹿淡淡一笑,毫不在意地说道:“给都给了,哪有要回来的道理?” 陆鸣飞似是有些动摇,但想了想还是说道:“我虽然读书不多,无功不受禄的道理还是明白的......” 没等他说完,殷折鹿已笑着转身,牵马朝着前面走去。 “既然无功不受禄,那你将我当做朋友便是了,朋友之间相赠最是寻常。” 一边说着,已经朝着一家客栈的方向走去。 陆鸣飞呆立了一阵,还是将那金条留了下来。 倒不是因为贪财,有了这两锭金子,终究了了他一桩心事。 夜半时分,陆鸣飞打发了苍微老道,将金子送到了许大娘的家中。 不知道曲小天现在境况如何,但有了这些,至少曲小天的老娘后半辈子可保衣食无忧,过上富裕的日子。 将来走了,陆鸣飞心安理得。 扔下金子,不理会许大娘的惊骇,只是简单交代了几句,陆鸣飞便朝着凤安城中跑去。 明日清明,都说春雨贵如油,这个春天的雨水倒是勤快了些,不知不觉间,天空又飘起了毛毛细雨。 陆鸣飞揣着怀中的钱袋,漫步凤安城街中,任凭雨水打落下来,头发有些潮湿。 与平日相比,这个夜里显得有些寂寥。 摆摊攒的铜板都省下来了,足有好几吊钱。 活了小半辈子,陆鸣飞没有几次这般阔绰。 找了凤安城最好的茶庄,买了一包上好的龙井茶揣到怀里。 正打算回家,看到对面已经关张了的绸缎铺门口站着一匹老马,嘴里嚼着不知道哪里咬来了干草,时不时打个响鼻。 马实在太瘦,让人见上一次就很难忘掉。 老马背后,一个同样瘦削的身影瑟缩在屋檐一角,正是今天见过那个头戴帷帽的黑衣女子。 女子半倚着墙根,边上放着那只纸花篮,一旁还杵着一柄铁剑。 陆鸣飞在那女子面前走了几步,对方似乎没有理会他的意思,依旧旁若无人一般靠在那里。 苍微老道曾说这女子身怀修为,但此时落魄的模样实在不像,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陆鸣飞从怀中掏出两个刚刚买下打算做宵夜的烧饼,递到女子面前。 女子无动于衷,黑纱遮住了脸,看不出她的表情,只是喉结处微微动了一动,像是咽了口水。 陆鸣飞笑了笑说道:“这个算是赔你那两个馒头,还热乎着,快点吃吧。” 说完直接将烧饼塞到了那女子手中。 女子微微犹豫了一阵,最终将烧饼拿到了嘴边,慢慢地咬着。 “姑娘是外乡人吧?” 陆鸣飞问了一句,女子并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吃着烧饼。 “姑娘来这里是拜祭亲人?” 女子还是没有回答,陆鸣飞也不以为意,旁若无人一般,自顾自说着。 “姑娘不会是打算在这里过夜吧,最近几天都在下雨,睡在这里怕是会着凉,不如我借你些铜板,姑娘找家客栈好了。” 一边说着,陆鸣飞伸手朝着女子身边那柄铁剑摸去。 咔嚓一声,铁剑被他从剑鞘中拔出了一半,声音干涩刺耳。 剑鞘锈迹斑斑,剑身之上也密布着无数缺口。 女子忽地转过身来,闪电一般将那柄铁剑夺回了自己的手中,如同珍宝般抱在了自己的怀中。 陆鸣飞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讪讪地笑了一声说道:“不过是把破剑,我家那柄柴刀都比这锋利一些。” “能杀人就行。” 女子口中冰冷地吐出五个字,随后又陷入沉默之中。 陆鸣飞只是随意耸了耸肩,也没有再争辩什么。 街边不远处传来一阵吆喝声,陆鸣飞看了一眼,朝着那边走去,没过多久又跑了回来,手中多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热汤面。 “光吃烧饼有些太干了,喝一碗正好暖暖身子。” 这一次,女子没有客气,直接将碗接了过来。 只是吃了一口,她忽地抬起头来,看不到什么表情,似乎有些失神。 陆鸣飞笑着解释道:“这是我们这里特有的黄酒捞面,凤安城四处环山,气候潮湿,面汤中加了药酒能有除湿祛寒的效果,味道是怪了些,外乡人吃不太惯。” 女子细细地回味着,那味道很是熟悉却又非常久远,莫名的思绪涌上心头。 趁着女子失神之际,陆鸣飞悄然来到那老马身旁,毫无声息地伸出一手,在马背之上用力掐了一把。 老马吃痛,嘶鸣一声便朝着前面奔去,跑的竟然不慢。 女子思绪尚在回忆之中,并未留意到陆鸣飞这细微的动作,不知为何突然惊了马。 将瓷碗放在一旁,身子划出一道黑影向老马追去。速度有若惊鸿,远比陆鸣飞想象的快了许多。 不多时,女子牵马归来,陆鸣飞却已经走远。 那柄铁剑之上挂着一吊铜钱。 远去的背影伸手指了指一侧说道:“这里便是家客栈,一吊钱足够姑娘住上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