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雪红霞绣满枝,春风更待燕回时。 江湖自有风流处,仗剑横刀酒未稀。 金陵城外官道,此时正值严冬,下了一天的大雪,天初晴已是黄昏,落日的余晖映照在厚厚的积雪上,宛若红锦般,煞是漂亮。官道上一男一女,骑着两匹雪白的骏马,正踏雪缓缓而行。且看那马上的少女,梳着云髻,身披红色的披风,精致的小脸儿被冬风吹得红通通的,像是落在雪地里的红色玛瑙般。而那少年,戴着书生巾,脚踩云靴,两道剑眉刻画在脸上,显得俊朗无比,一把铁扇,斜插在后脖颈,左手牵着缰绳,右手提着一个酒葫芦,正一边饮酒,一边吟诵着这首七绝诗。 待诗吟罢,那少女侧着脸,望向那少年,柔声道:“祯哥端的是好才情,又一身武艺,却是让小妹羡慕。”言罢内心却是荡漾不已。几个月来,他们二人从袁州府出发,边走边游,终是到了金陵城外了,少女的爱慕之心也日渐浓厚。 此二人正是那关月庄行侠的少年和庄主千金。少女名唤关晴,而那少年名唤席祯。奉师傅武当殷梨亭之命前往袁州,阴差阳错之下救了关月,那关月感激之余,恐邱烈日后再至,怕子女被害,便央求席祯能护送关晴前往金陵舅舅家中。那席祯一来四海漂泊,二来受人之托,便欣然同往。二人正是风华年纪,数月同行,形影不离,相互暗生情愫。只是那席祯自以为是江湖风流浪子,居无定所,放浪形骸,怕有负深情,故而将情愫深埋。而那关晴,自是钟情于彼,奈何少女心思,于是乎二人互相爱慕,又各自深埋情感。 “晴妹,喜欢适才这首诗么?” “自是欢喜的,小妹很是羡慕祯哥,文武双全,正是世上少有的好男子”言毕脸颊愈发绯红。 席祯见此景,内心顿时迷离起来,暗道:人言珠玉易得,良缘难求,难道我这颗流浪的心,不能为了晴妹而停留么?随即偷偷望向关晴,却发现关晴亦正偷偷望向他,顿时四目迅速分开,内心一荡:待我师命完成,定求厮守之约。 “晴妹,此间已是金陵地界,前面不远是二十里铺,过二十里铺不远,就到金陵城了,今日已晚,就到二十里铺休息,明日再行进城,你看如何?” “一切就听祯哥安排吧。”想到明日即将分开,又想到这一路来的点点滴滴,关晴心里不由得涌起些许失落的感觉来。 二人正聊之时,忽然前方树林中传来打斗的声音,兵器碰撞的声音和呼喝之声,在这雪中黄昏,显得尤为刺耳。席祯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压低声音说道:“我且前去看个究竟,你躲在暗处,不可让他人知晓藏身之处,我去去就来”。未及关晴答话,便将缰绳递给了关晴,然后纵身一跃,循声音而去。 且说席祯入得林中,寻得真切,一盏茶的时间,便隐约看到林中有人打斗。待走近时,隐身于一颗大树之后,方知两拨人在缠斗:其中在南面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生得是俊朗无比,身穿华服,戴金冠,面若桃花,唇若涂朱,双手略握拳,双眉紧锁,但目光又十分坚毅,正紧盯打斗处。那少年身前两步站着一个花甲老者,须发皆白,慈眉善目,身躯微胖,也穿着华服,虽一动不动,也盯着打斗处,但是似乎正护着身后的少年。少年的两侧各立一位目带精光、太阳穴略微凸起、身着劲装的壮汉,左边那壮汉手执一对峨眉分水刺,右边那壮汉满脸络腮胡,手执两支判官笔,想是近身打穴的高手。 北面是一个年约五十的鹰钩鼻和尚,身高约莫五尺,面容清瘦,双眼阴翳且寒光迸射,一双手布满老茧,想必是外家拳的高手。那和尚似乎并不关心厮杀的战局,双眼只是紧紧盯着对面的少年和那老者。厮杀处,有四个身着劲装的中年男子,两个使剑,一个使得使单刀,一个使得是一对短枪。还有三个番僧,各手执一对铜钹。那四个劲装男子似乎和那少年时一起的,而那三个番僧跟那和尚又是一起的。番僧武功修为端的是不弱,三战四,稳占上风,而那四个劲装男子,武功就差了很多,身上多处着伤,早已不敌,只是凭借一口气在硬撑。正看时,其中一个番僧卖了一个破绽,那双枪男子挺枪便刺,番僧身形一晃,将双枪夹在腋下,同时右手铜钹击向面门。双枪男子双枪被夹住,躲避不及时被击中,向后跌飞十余步,口中鲜血如瀑,栽倒在地,再也动弹不得。剩余三个劲装男子顿时手忙脚乱,转瞬间便被打倒在地,生死不明。 见此情景,那老者一声断喝“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可又知道我们是什么人?” 那和尚一阵怪笑:“黄子澄,我念你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正直之人,又忠心护主,我可以不杀你,只要你交出你身后的人。”同时那三个番僧呈半月形围住了那少年数人。 “既然知我家主人,还敢如此放肆,今日必杀你等贼子”未及那被称作黄子澄的人答话,那手执峨眉分水刺的壮汉沉声说道,随即一跃,一声清啸,径直奔向了那和尚刺去。那和尚依然纹丝不动,三个番僧见状,立刻围了上去。那壮汉一对分水刺舞的是密不透风,指东打西,被三人围攻之下,竟不落下风。席祯在远处瞧见,也暗自称奇。只见那少年紧咬嘴唇,居然渗出丝丝血迹竟毫无知觉。那边厢人影翻动,那壮汉左手分水刺刺向左边番僧,右脚后踹,同时右手分水刺指向右边番僧风府穴。那番僧似乎不以为意,身形一转,欲躲过一击,哪知那壮汉右脚和左手只是虚招,逼开另外两个番僧,左手分水刺恰好回击击中右侧番僧脑门,那力道雄浑无比,登时那番僧被击飞,一声闷哼,头上鲜血飞溅而起,倒在数尺之外的雪地里,将白雪染得殷红。 一击得手,那壮汉精神一震,那少年也舒了一口气。壮汉趁一击余威,将另外两个番僧堪堪逼退。正此时,那和尚右手探入袖口,以极快的身手掷出一物。说时迟那时快,这一幕却被另一个劲装汉子发觉,右手判官笔脱手而出,向那物疾射而去,叮的一声,居然是一颗佛珠,并且将判官笔荡开数尺。壮汉内心大骇,但又不得不左手判官笔一指,冲向那和尚。那和尚依旧不慌不忙,左掌横胸护体,右手化掌为拳,迎面挥去。 那边厢,那两个番僧攻守易势,四面铜钹舞动,如一道密不透风的墙,壮汉久攻不下,锐气大减,竟然开始急躁起来。但凡这练武之人,最忌心浮气躁,尤其在对敌之时,心浮气躁,身法招式就容易乱,乱就易留破绽。果不其然,十数招过后,急得面红耳赤,呼吸开始急促,步伐也开始虚浮起来。这一切,都被那和尚看在眼里,只见那和尚双掌平推,临近络腮胡壮汉时,忽然左手化掌为指,点向膻中穴。络腮胡壮汉情知不可硬接,无奈此时招式用老,不得已往后急退,谁知那和尚竟是虚招,且立时收掌,同时再次蓄力而发,打向另一个壮汉。那壮汉闻得掌风,更是惊骇,步伐依然完全乱了,那两个番僧趁势转守为攻,登时壮汉小腹被踢重,疼痛难忍,再也避不开那和尚的一双肉掌,嘭的一声,飞出丈余,登时毙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