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月余过去。 已经进入了七月末,这长安城更是盛夏之时候,晴空之上的烈日就像是火焰一般,炙烤着整个大地,空气中没有一丝风,燥热的感觉从四周荡漾,无论是人还是花草树木,都是无精打采的,甚至有些鸟虫都销声匿迹。 不过,这时候的苏府宅院里,却是一阵冰爽清凉,在那一片繁花草木之中,有假山丛立,都是精雕细琢,极尽精巧,而假山的四周,还有几处不小的人工池塘,里面五彩的鱼儿游荡,更远处的一些地方,在那摇曳的竹林里,则是散落摆放着不少的冰块儿,用来驱暑 苏善斜靠在一处藤椅之上,手中架着一根细长的金色鱼竿,一根垂线落在池塘中,那鱼竿的附近,偶尔有鱼儿游过,却始终没有上钩。 因为,那鱼钩是直的 苏善并不喜欢钓鱼,也不想钓鱼,他只不过是在借着这些假装钓鱼的动作,来平复自己的心境,同时,也是在暗中感悟着那葵花宝典的无相境界 白骨皮囊,无相无法 等他真正的突破了那个境界,这葵花宝典才是真正的圆满,而到时候,这大魏朝的天下,也就足够他来去自如了 而在他的身后,则是同样安静而立的小玉儿,这月余的修炼,小玉儿也已经真正的开始朝着天蚕神功的无损境界迈进,那满头的黑发,开始出现了花白的情况 不过,这种花白,倒是完全没有让她看起来有什么不好看,倒反而是更多了几分异样的妖异和柔美,再加上苏善并不介意,她也是彻底的放心了 所以,这天蚕神功的无损境界,也是更加顺畅 按照现在的速度,怕是月余左右,便能够彻底的突破无损境界,并稳固在那先天大圆满境界了 哗啦 就在两人都安静沉默的时候,那安静的池塘之中,荡漾起了一道细细的波纹,一只白色的鱼从水中飞出来,然后咬在了那直立的鱼钩之上。 咻 鱼竿轻轻的摇晃,那白鱼就这样被轻而易举的吊了起来,鱼竿悬在半空,苏善睁开了眼睛,他身后的小玉儿也是一脸震惊。 直钩竟然能钓鱼 “督主,您突破无相了” 小玉儿恍惚了一瞬,那娇媚的脸蛋儿上露出了浓浓的震惊,还有一丝不敢置信。 “并非突破,只是略有所得而已” 苏善淡淡的笑了笑,手腕微微的挥动,一缕劲气在空气中掠过,那白鱼便是被吸收在了他的掌心之上,淡淡的内气萦绕着白鱼,白鱼因为缺少空气,挣扎着扭动着身子。 那嘴巴,也是剧烈的张合着 “白骨皮囊,无法无相” “这葵花宝典的最后一个境界,倒真是玄之又玄啊” “不知道,真正的踏破这一层门槛儿,我会到达什么样的境界” 苏善盯着白鱼看了片刻,微微一笑,随手又是将那白鱼扔回了池塘之内,随着一阵水花溅射,白鱼惊慌无比的游窜到了池塘深处,消失不见。 “朝廷里情况如何” 苏善将鱼竿收起,一边朝着假山后的凉亭走去,一边低声问道。 他赏赐完了东厂以后,便将处理那批黄金,还有赏赐山东军,关陇军,以及辽东军的事情,都一并交给了秦定安 他相信秦定安,能够做的很好,不过,他并没有完全的放心 秦定安这人,虽然可用,但又有大才,不能完全任用,所以一直让十二地支的人小心翼翼的盯着,生怕有朝一日,这大才之人,会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回禀督主” 小玉儿微微的笑了笑,举着纸伞替苏善挡着头顶的烈日,跟着他进入了凉亭,一边给他倒上了一杯茶水,一边低声说道, “山东军在长安外修养了大概五日,这段时间,秦相以长安卫戍军的规格给予待遇,并又从国库之中支付了五十万两白银,让他们带回了山东” “关陇驻军,秦相也给予了足够的赏赐,应该是七十万两白银,还给胡令玉官职提了一级” “至于辽东军,秦相也完全是按照您的吩咐,给予了他们最多的赏赐,尤其是银两方面,一百万两白银,不过,这辽东军也算争气,咱们离开涂州港没多久,他们便兵临雁城,一月之内破了雁城,把女真往北方赶出去了一百多里” “这些赏赐,他们也配得上” “至于那一批黄金,秦相安排户部重新在以往的国库之旁开辟出了一块比之前大一倍的空地,并在地上地下分别开建国库,以封存这批黄金,虽然时间紧迫,但以秦相现在的能力,大概一月左右,便能够建成” “到时候,会有禁军专门把守,倒也不成什么问题了” 说完,小玉儿又是对着庭院之外挥了挥手,有丫鬟端着一些精致的糕点走了过来,放在了苏善面前的石桌上。 “一个月,也好” 苏善并没有动这些糕点,只是抿了一口茶水,微微的点了点头。 秦定安的安排,他很满意,辽东,山东,关陇,这三处,他已经没有什么担忧,他如今之所以还留在长安城,就是为了守护这批黄金 新的国库一日未建成,黄金就暴露在万人之前,难免会有差池 所以,他东厂迟迟未动,未去找神剑山庄的麻烦 如今既然有了确定的消息,一月之后,那他便也安心了 “东厂的那些家伙,练武情况怎么样有没有偷懒的现象” 茶水逐渐被喝干,苏善又是抬头看向了小玉儿。 除了整顿朝纲,安顿黄金,苏善也没有放松对东厂的训练,接下来,他便是要马踏江湖,江湖之上高手无数,东厂目前的实力,还不够 必须在动身之前,将这些人的实力尽可能的提升起来。 所以,自从回了长安以后,他便是将大内武库里面的功法尽可能的调动了出来,并陆续的让东厂之人学习修炼,甚至,还吩咐御医局炼制合适的丹药,尽可能的提升人们的内力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东厂实力提升,日后在江湖上,少死一些人 “大家都知道督主的用意,都拼命的练功呢,如今这校武场上,每天都能看到不少人在切磋,依奴婢来看,他们的实力,在一月之后,至少能上两个台阶” “或许,在那些百户之中,都能出现先天高手” 小玉儿柔声说道, “至于严冲林松和常福,这三个家伙,得了那么顶尖的武学,就算督主您不说,他们都得疯了似的苦练。” “如今,严冲已经突破了先天后期了,至于常福和林松,则是还差一些,不过,一月之后,他们三人,必定都能进入后期无疑” “再配合他们自身的武功,江湖上,也将鲜有敌手” “还不错,这些家伙,没让我失望” 苏善面带微笑点了点头,没有再问。 如今这一切,都是安稳的进行着,他已经没有多少可以操心的了。 只剩下,竭尽全力,踏入了葵花宝典的无相境界 便可以真正的无敌 长安城,荆南街。 这条街道数年之前经历了一场大火和爆炸,死伤无数,不过,经过了这几年时间的重建,已经完全恢复如初,甚至比以往更多了几分繁华和热闹。 而在这街道的最中央位置,那青红院的三层楼宇,也是赫然而立,巨大的匾额上镶嵌着金字,阁楼上的姑娘们身段苗条妖娆,娇媚笑着,招呼着来往的客人,而那大厅之内,也是有着浓浓的酒意,还有脂粉气,让人留恋往返 而这时候,在那大厅的墙角里,有一位头发花白的魁梧汉子,正一个人喝着闷酒,曾经有姑娘过来招呼他,却是被他赶走,而且那态度还有些不太好。 甚至可以说是冷淡至极。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张重山,自从那次重伤,又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他不仅头发白了,这面容也因为干瘦而显得有些和以往不太一样 所以,如此光明正大的在这里,倒是没有被人认出来 “这位客官,妈妈让我过来告诉您,不要再等了” 张重山一个人在这里喝酒,喝了大概一坛子的时候,一个穿着青色布衣的瘦削男子走了过来,他是这青红院的龟公,他拱了拱手,低声道, “刚刚传来消息,婉儿姑娘在外面出了一些事,已经回不来了” “所以,您还是请回吧” 哗啦 张重山听到这句话,那握着酒杯的手猛地哆嗦了一下,酒杯直接从掌心中滑落,掉在了桌子上,那酒水也是散落了满桌,张重山的面色,也是变的格外苍白,一双眼睛也通红无比。 他在这里等了足足有半月了 东厂已经回来了,苏善也已经回来了,他本以为,婉儿在辽东的事情也已经结束了,但是没想到,等到的却是这个消息 她再也回不来了 应该,便是埋骨在那辽东之地了吧 “呼” 尽力压制着心头的悲痛,强忍着眼眶之中的泪水,他将一锭银子扔在了桌子上,然后起身,一句话也不说,朝着门外走去。 到门口的时候,他一不小心没有看清楚道路,一脚踢在了门框之上,整个身子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在地,而他又是急忙爬了起来,有些仓皇的离开了 不久后,张重伤狼狈至极的回到了那处他曾经和赵如婉一起生活过的小院,如今的院子里,那棵两人曾经乘凉的大树,已经茂盛无比,而树下,也是有着婉儿亲自种下的花草,同样是盎然盛开 还有一只蝴蝶飞舞 只不过,在这一片生机勃勃之中,已经没有了那熟悉的身影,而且,再也不可能再有那道身影了,那道在他梦中出现无数次,魂牵梦绕的身影 “婉儿啊” “我原本以为还能等你回来的” “原来,一切都不可能了” 张重山站在了那一棵大树之下,他伸手抚摸着树干上的粗糙,脸上的神色变的格外的苍白,悲痛,而眼泪也是终于忍不住,流淌了下来。 他就这么站着,安静的看着这棵树,流着泪,仿佛变成了雕塑。 时光流逝,日月转动,从白日到黄昏,从黄昏到深夜,又从深夜到了黎明,当第二日清晨,那金黄色的阳光从天际倾洒下来,重新照耀在小院中的时候,呆滞的张重山,终于有了动作 “呼” 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那面庞上的神色也是变的格外决然,还有阴狠,那一双眸子,也是如同千年的寒潭一般,冷寂幽深 “张家满门之仇,婉儿之仇” “残躯被废之仇” “背叛利用之仇” “苏善,你我之间,不共戴天” “我张重山,从今天开始,不惜一切,用一生和你作对” “有朝一日,我定要让你尝尝同样的痛苦” “我要毁掉你的东厂,毁掉你的权势,毁掉你的一切,让你从云颠落至地狱,让你任人践踏,永无翻身之地” “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低低的声音,带着无尽的冰冷和悲愤,还有无法形容的怨毒,从张重山的喉咙里传出,他说完,又是深深的吐出了一口气,然后转身,毅然决然的朝着那屋子内走去。 屋内光线昏暗,里面摆放着张家列祖列宗的灵位,张桐的灵位,在最前面,香火缓缓的燃烧着,那火光如同是幽灵 “张家列祖列宗在上,请恕不肖子张重山断子绝孙之罪” “我现在,只想报仇” “为各位,为张家,为婉儿,报仇雪恨” 张重山面色悲凉,漠然,弯着腰,将一炷香上在了那张桐的灵位之前,然后又是深深的鞠了一躬,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响头。 随后,他起身,走进了住处屋内。 顺着那昏暗的光线看过去,张重山来到了一处木桌之前,他卷起了布条,塞到了嘴里,然后解开了衣服,右手,拎起了床榻边的弯刀 “入宫,大内武库,才是我的机会” “苏善,这一切,都是你逼我的” “你等着” 噗 刀光闪过,一抹殷红迸射,张重山那身子猛地变的僵硬,而那面庞也是剧烈的抽搐了起来,甚至那布条都是被咬的断裂,嘎吱作响 地面上,有鲜血流淌 片刻后,张重山再也忍不住,蜷缩着身子跪在了地上,低声咆哮了起来,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