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浩皱着眉讲完形势,重重的叹息了一口气,两目悲怆。 沉声道:“若是司马老宰相还在位,马焱上将军还在的话,这群宵小之辈又怎能翻起风浪?” 薛不语神情有些凝重,他自问对这个帝国并无多少感情,但百姓何罪,要无辜遭受这场涂炭? 眼下危机重重,自己只是一介修士,又怎能以一己之力改变战场局势? 常浩摆摆手,将这些在心头萦绕的烦心事放到一半,看着不语,“哎!提这些干什么?薛道长远道而来,不如在此多待一段时日,我还有不少问题想要请教!” 薛不语一摆手,面有焦虑,客气的说道:“常城主过谦了,以常城主之手段,想必已有退敌之法,薛某洗耳恭听!” 常浩长叹一声,道:“我哪有什么退敌之策,若是有,我早用上了!” 莫轻见两句话又回到了这个问题,心中暗暗好笑。 常浩这段时间为国事操劳,憔悴了不少,便在一旁宽慰,“城主不必如此,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眼下,我幽州稳若磐石,其他地方我们也是鞭长莫及,只能听天由命了。” 几人又聊了一会,薛不语起身告辞,二人苦留不住。 临行前,不语诚恳的对莫轻说道:“七师兄,有空回来看看!” 莫轻一怔,明白他说的是回山,心中不由有些酸楚,点头应道:“知晓,九师弟一路小心。” 薛不语疾驰而去,先赶到张家庄,但见人心惶惶,各家各户都在收拾行装,准备去漠城避难。 薛不语径直前往司马家,只见柴门紧闭,门前荒凉。 从门缝中瞧去,院内桃树依旧,只是光秃枝杆,再无临行前的生机。 他心中牵挂司马清,轻轻启了门环,在外等候。 过了一会,只听屋门“吱呀”一声,便是司马清那温柔的声音响起:“谁呀?” 接着便是一阵轻盈的脚步声。 司马清来到门前,再问:“谁呀?” 只听门外男子低沉的声音:“是我。” 她猛的抬头,从门缝向外望去,只见自己朝思暮想的男人黑发在秋风中飘扬,一袭白衫不染尘埃,剑眉斜飞,眼似星辰,不是薛不语却又是谁? 连忙打开柴门,却未迈出去,只是傻傻的看着他,眼圈微红,眼泪便似珠儿一般在眼眶里打转! 薛不语心中疼惜,上前一步,紧紧抱住司马清。 只觉怀中的人儿浑身轻轻颤抖,不停啜泣,心中更是心疼! 一年两面,两面隔一年! 司马清紧紧抓住薛不语的衣角,生怕他从怀中飞了! 两人温存片刻,听见小月的声音,连忙撒手,两张脸都是通红。 小月依然是那么活泼,脸上永远是那副俏皮的笑脸,仿佛两国的大战离她很远似的。 看见薛不语,围在他身边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几人进屋,薛不语一眼看到司马胜躺在床上。 发须早已苍白,面色已不复往日的红润,皱纹已经爬满枯槁的脸,整个人都是病恹恹的。 薛不语连忙坐到床头,探身低声问道:“老宰相,您这是怎么了?” 司马胜看到薛不语,面色欣喜,用手强撑着床边想要坐起来。 司马清连忙扶着他靠在床头。 司马胜还未答话,小月在一边说道:“前些日子,常城主来过一次,跟老爷说了一些国家的事,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司马胜一双浊眼,看着薛不语问道:“小语,你从外面回来,想必已经知道不少事情。现在情况怎么样?” 薛不语叹息一声,将常浩告诉他的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司马胜听完,面露悲戚之色,心情沉痛,眉头间已拧做一团。 “想不到帝国已到生死存亡之境了!这可如何是好?” 他一把抓住薛不语的胳膊,急切道:“不语,朝中之事你可知道?是不是有什么政令?” 薛不语茫然的摇摇头,道:“这些事我一概不知。” 司马胜颓然松手,跌靠回床头,叹息道:“冰封帝国竟敢入侵我青龙帝国,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若是马将军还在,这群宵小之辈想要入侵,还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言罢,垂暮老人竟嚎啕大哭,为国家!为自己!为马焱!还有那遭受战争荼毒的百姓! 几人连忙安慰,服侍司马胜睡下,悄悄的来到院外。 薛不语道:“清儿,小月,国事紧急,此地我也不能多待,你两照顾好老宰相,我先回山一趟,看师傅怎么说!” 司马清俏脸一白,焦急道:“这就要走?” 薛不语心中不忍,握住她的柔胰,轻声道:“清儿,我也想在这里与你长相厮守。 但眼下国难当头,冰封帝国的军队随时都有可能攻过来!等此次大难过去,我定与你相守。” 司马清轻轻啜泣点头,道:“我知道你心系国家,也不愿你在这里空费时光,浪费大好年华! 你有你要做的事,有你要走的路!” 说罢,臻首靠在不语肩旁,道:“我只想你记着,无论何时,我都会在这里等你!” 薛不语心下感动,眼圈微红,虽有千言万语想要倾诉,但话到嘴边,终是变成了一句话。 “卿不负我,我不负卿!皇天后土,皆可为证!” 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小月看的满脸通红,早已逃进了房间。 薛不语唤出岩豹,立身其上,呼啸而去。 司马清站在柴门台阶下,目送薛不语越走越远,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他的背影。 却见那白衣飘飘的身影越来越模糊,在苍黄的天地间,朦朦胧胧,如梦如幻,不觉又湿了眼眶。 薛不语骑着土豹,在宽阔的大路飞速前行,自金华山前,竟无一个百姓。 他跳下坐骑,收了神通,沿着崎岖的山路,向五福观赶去。 只见两旁树上枯枝烂叶,被风吹得不停摇摆,树下是厚厚的枯黄树叶,被狂风卷起,漫天飞舞,略显凄凉。 薛不语赶回观内,院子里的香炉禅香袅袅,柏树虬枝盘结,地面打扫的干干净净,一切如常。 他心中稍安,来到青岩院外,高声道:“弟子薛不语求见!” 里面传来一阵匆匆的脚步声,院门“吱呀”一声打开,莫嗔的脑袋嘻嘻笑着从门内探了出来。 薛不语躬身道:“三师兄,别来无恙!” 莫嗔哈哈笑道:“你可回来了!快进来,大伙正商量事情呢!” 不大的房内,青岩坐在上首,几个弟子规规矩矩的站列两旁,只是独独不见薛猛。 薛不语向青岩,师兄们问好后,站在队尾。 青岩道长头戴纯阳冠,一袭黑袍,看起来气色不错。 他看了薛不语一眼,微微一笑,继续讲到:“我已与冰封帝国苍云岭苍灵观枯柏子道长商议过了,兵阵之事修道之人不可介入,杀伐太重。若过多沾染,于仙途有大碍!” 其他人出家时间已长,于凡俗并无过多牵挂,点头称是。 但是薛不语年方二十五,正是热血沸腾、血气方刚的年龄,如今国难当头,他又怎能置之不理。 他脑袋里各种问题层出不穷,不禁问道:“观主,咱们不上阵,那若是他们不顾一切,杀伤我方兵卒,或是暗害军官,难道我们就不管不顾吗?” 莫狂见薛不语反问师父,怕师父怪罪不语,连忙喝止:“大胆,观主的钧令你听不懂吗?” 薛不语认错,但还是梗着脖子偷偷抬头看着青岩道长。 老道长修道多年,也是道德高深之辈,怎会与薛不语计较! 他见薛不语修为虽然上来了,但年龄小,很多事还看不开,于世俗也有不少牵连。 但修仙向来也是见机行事,随遇而安,所以对此事并未放在心上! 莫岩暗道,小语此刻一心记挂青龙国百姓,担心他们收到残害,却不懂在仙道看来,冰封国百姓也是凡人,其余诸国百姓同样是凡人,凡人眼中有国,仙道眼中无国界,只有气运! 他并未苛责薛不语,只是笑着这莫狂说道:“无妨。莫狂,你且退下。” 莫狂躬身领命,退在一旁,只是用眼神暗示不语,示意他莫要多讲。 薛不语把脸撇到一边,装作不知,气的莫狂牙梭子直痒痒。 青岩道长见薛不语满脸不服,道:“小语,仙道漫漫,稍有不慎,便是万丈深渊!便是我,也不敢轻易踏足两军阵前,你知为何?” 薛不语满脸疑问,不觉抬起头问道:“观主,以您老通天修为,视万军为无物,岂会有危险?” 青岩面露苦涩,无奈的摇摇头,道:“傻孩子!我这修为在你眼中也是算的上高深,但是在真正的仙人眼里,与那些凡夫俗子无异,如同蝼蚁。” 薛不语茫然不敢相信,头脑里一片乱麻,只是痴痴傻傻的望向前方椅子上端坐的观主。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已经可以在人间界横着走了,比他道法不知高深多少倍的青岩道长,竟然说在真正的仙人眼中,他们这些人也只是蝼蚁。 有心反驳,却不知从何讲起,因为真正长生不死的仙人,就算是青岩道长也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