盏茶的光景,追到了松林边,一转眼大头鬼娄俊达却已不见踪影。此时天光已经暗了下来,松林深处已是看不甚清。闻月珊正自犹疑不知是否进松林找寻娄俊达,秦飞已来在身边。 “秦哥哥,大头鬼不见了。这个大头鬼太狡猾了。” “是了,天色已晚,想是躲在林子深处了,不如就此作罢,来日遇见他,定拿住给妹妹出气。” 闻月珊小脸紧绷,兀自无可奈何。 二人正要回城,忽听得林子里传来㗭㗭嗦嗦声响,二人止住脚步,见林内并无人影,有心进内探查,怎奈天色已晚,只得打消念头。 “妹子,我们权且回去镖局,晚间闻老爷子看不见你,免不得要心念挂怀。” 闻月珊点头应诺,二人又转身往城门方向走去,才走不到半箭之地,听得身后林中传出大头鬼娄俊达声音:“哎呀,两个娃娃救我,少侠救我,女侠救我,小娘子救我。。。”接着显然重重挨了一记,“呜呀、哎哟”的哼哼起来。 这回二人听得真切,各自飞身向林内喊声之处蹑去,转瞬来到林中。只见前方立着三人,都是精干打扮,黑巾蒙面,黑衣罩体。有一人横着钢刀,跪压在娄俊达的脖子上。娄俊达脸冲下扑在地上,驷马倒攒蹄被捆了个结实。 “你们是何人,为何拿他?”秦飞用手向地上娄俊达一指。 有个貌似领头的蒙面人向前两步,手中钢刀虚劈两下挽了个刀花:“路过闲人休得多事,我等捉拿这厮,自有道理,休得啰唣。” 秦飞微微一笑:“这位兄台说话好无道理,若果真此人该拿,也当送去官府。看你等莫不是要行私刑不成。” 旁边一个蒙面人见秦飞并无退却之意,一晃手中刀,“呼”的一声朝秦飞当头劈来。秦飞洒然浑似没有在意,刀头堪堪离面门还有半尺,一旁闻月珊早已按奈不住。纤手一抬,也不见如何动作,那蒙面人已是抱住手腕,“哎哟”一声摔倒在地。钢刀也落在一旁。 先前蒙面人见状,心中一惊,知道遇到不好相与的硬手。连忙拱手带笑:“二位,且慢动手。” “此人去岁偷了我家主人一件宝物,我等四处寻访至今。今次拿住他,也只为寻回物件,别无他意。” 地上大头鬼娄俊达一边挣扎一边说道:“胡说,快快松开你家娄老爷。娄老爷怎会拿你家主人什么鸟物件。” 秦飞见状,一时倒也不辨真伪。只得说道:“列位,天色已晚,况此地已无行人。不妨先将地上这位松开,果真拿了你家主人物件,好让他归还。如不然可将他就近送往官府。如何?” “这个,恕在下不敢奉命。这厮惯常狡猾,今次拿住断不能再叫他逃脱。” 正相持间,方才用刀压住娄俊达的蒙面人退后一步,从怀中取出一件物事,一抖手只听一声锐响,此物窜向空中炸开,发散的烟花在暮色中甚是显眼。原来是向左近的同伴报信。接着用手一指秦飞:“两个娃娃,劝你们少管闲事,此时不走,等会可就走不脱了。” 闻月珊方才出手制服一个蒙面人,闻听此言,叱道:“我倒要看看是谁走不脱。”左手虚捏剑诀,右掌一立。蒙面人见状吓得往后一跳。闻月珊也只是虚言恫吓并未出招。 只见那蒙面汉忽然双手高高举起,浑身扭动,未几“扑通”一声摔倒在地。身旁蒙面人也是这般,浑身扭动,也摔倒在地。再看刚才跌倒在地的蒙面人也是一动不动。 闻月珊奇道:“秦哥哥,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地上大头鬼娄俊达叫道:“他们已经被我护体神功震碎心脉而亡。小姑娘,还不给我把绳子解开。” 闻月珊啐了一口:“你这么厉害,怎么不用护体神功震断绑绳?还要我给你松绑?” 娄俊达连忙哀求道:“好姑娘,女菩萨,快给我解开吧。老娄身子都被捆麻了。” 秦飞早已察觉有异,不管他二人斗口,来到那三个蒙面人近前,细细查看。扯下三人面巾,只见都是中年汉子,几人面色扭曲,想是死前忍受极大痛楚。一个年纪稍大一些汉子,脸带风霜,面色灰败,仔细看那二人,也是面容粗犷,不似中原人士。三人眉心仿佛凝有血珠。秦飞探手从怀里取出磁石,在年长汉子额上稍一摩挲,再看磁石上郝然有一枚银针。显见得是银针入脑、取了性命。再看旁边二人也是这般。 秦飞心中一惊,银针通体发亮,应是无毒。但如此纤细竟能透脑而入,即便是恩师也是力有未逮,亦从未听闻恩师言到江湖上有这等高人。这等惊世骇俗功力,岂非天人。 秦飞小心将三枚银针包起来放入怀中。一旁闻月珊已将娄俊达绳索解开。 娄俊达一边甩开绳索一边抱怨:“若不是偷袭,这三个蠢材岂能擒了本大侠。”闻月珊忍俊不禁,叱道:“你想必真的偷了别人东西,否则为何见了我们就逃?这些人又为何寻你?” 娄俊达慌忙摇手:“女侠客,这可是天大的冤枉啊。这几人与我素不相识,定是认错人了。”眼见天色已晚,娄俊达道:“两个娃娃,速速离开此地,方才那个贼厮发了讯号,讲不定一会还有贼人来此搜寻。我先走一步,来日江湖再见。” 二小觉得言之有理,遂拱手作别。娄俊达一长腰身,飞在半空,一溜烟不见人影。 秦、闻二人转身正要离开,忽见林边撞进一人,身如铁塔,虎步生风。正是隆威镖局郑镖头,身后跟随韦陀门掌门“单掌开碑”杨不二,八里庄杜氏昆仲,老大杜连英老二杜连海。再往后是侠义赛孟尝裴万忠、河东三侠等众人。 原来,福盛镖局众人正在议论青木令之事,忽有镖局弟子来报,城外西北方有江湖人施放烟花示警。不似中原江湖人惯常用的“连消开花炮”,倒像是西夏内廷禁卫用的“飞影一丈红”。 涿州地处宋辽边境,近年常有边骑作乱,间或也有契丹、西夏武士暗地出没。只是如此公然施放廷卫信炮,倒是首次。“河东三侠”忽然发觉孙女没在厅内,那边发现秦飞也不见踪影,莫不是二小在外遇到歹人?当下商议前往探查,只留余老剑客陪同枯灯禅师率众弟子留在镖局。 二小见是众人,急忙上前见礼,还未及叙说地上三人之事,就听得林中一阵阴恻恻的声音:“何人不知死活,敢伤我门人。”众人看去,只见林中一高一矮站着两人。高者头戴斗笠,面容枯槁,一双眼睛暮色中也透出寒光。手拄鹤杖,云袜麻鞋。矮者头挽发髻,蓝布道袍,扫帚眉三角眼,面上横肉跳起,好个凶恶道人。说话者是那高瘦的老者。 郑镖头却也是霹雳性子,闻言怒道:“你等何人,却在此聒噪。” 高瘦老者尚未答言,身旁那凶恶道人却是身形未动,忽的一掌已贴到郑镖头胸前,郑镖头吓了一跳,急忙沉气开声,举掌相迎。“噗”的一声轻响,那道人仍旧原地未动,郑镖头却噔噔噔噔连退七八步才稳住身形。只觉得气血翻涌、眼晕目眩。 众人皆大吃一惊。 单掌开碑杨不二一个箭步挡在郑镖头身前,“对面可是虎鹤双形,玄鹤蒋无常、虎痴甘道人?”那道人闻言,打量了杨不二一眼,颇觉好奇。自己久未踏足中原,竟然还有人识得。 “正是某家,你是何人?” “在下韦陀门杨不二,不才愿领教道爷伏虎神掌。” 甘道人看看杨不二,点点头。“你若能接我三掌,此事就此作罢。你看如何?” “敢不遵命,请!”杨不二敛气收声,亮左掌收右掌,一招“如渊蹈江”摆出门户。 甘道人也不作势,如方才般倏忽间一掌就到杨不二眼前,杨不二抬手相接。“啪”的一声,两掌相交,杨不二脚跟不动,上身摇了一摇。甘道人却似浑没动作一般。 甘道人袍袖微动,正要发出第二掌,一旁秦飞喝道:“两位前辈且慢,小子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