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尘虽然是微微眯起眼睛,但却以气机凝练在自己的眼中,借此来看清大阵之外的于玉究竟会使出怎样的手段杀死谢灵。类似于这样隔岸观火的事情,白衣是不经常做的。一来不屑如此,二来所谓杀人诛心在他的眼中实在是落了下乘。既然是萍水相逢,没有往日的血海深仇。所为的也不过是争夺无主的福缘,便没必要非得算计到对方的骨子里去。 只不过如今的世道,像他一样这么去想的人已经是少之又少了。各个都恨不得在斩草除根之后永绝后患,毕竟无数前车之鉴都在警示着修行人,留下祸根的千百年后,自己也很有可能死在仇家的子嗣手中。毕竟谁也不敢说对方家族当中不会诞生出一位天之骄子,来平息这段只能以死来解决的死局。 可即便如此,诸葛尘还是希望自己的双手能够少沾染些血污。不为别的,哪怕只是图个清静。也省得自己日后真的隐居在某处的时候被外界的事情骚扰的烦不胜烦,就拿眼前的借刀杀人来说。那于玉摆明了就不是蠢人,但为了活命也不得不临阵倒戈。但要她将自己手中的三尺青锋对准自己的同伴简单,但要强迫她非得杀了谢灵可就难了。这里可是有圣人坐镇的江水城,她要是背负上了一条人命,以她山泽野修的身份,恐怕会被圣人伸出的一根手指当即碾死。可想着虽然是左右为难的局面,其实她的心中早就有了破局之法,只不过冒险一些罢了。 果不其然,等到大阵消散的时候,诸葛尘便见到于玉将已经被打断修行路奄奄一息的谢灵丢在了自己的面前。原来在这三人当中,心机最深沉的根本不是面色惨白,瞧着贼眉鼠眼的阵师谢灵,而是嘴上荤素不忌的于玉。身为剑修,更是懂得藏拙。恐怕齐青与谢灵没有在今日遇见诸葛尘,也会因为在哪一天因为分赃不均而被自己的同伴就地格杀。人心隔肚皮,说的一点都没错。即便出生入死无数次,没有真正的交心,仍旧会有一把匕首从背后戳穿你的胸膛。 想到这里,诸葛尘苦涩一笑,轻声骂了一句娘,旋即与于玉说道:“我跟你说的好像不是仅仅让你摧毁他的修行路啊,快点动手杀了他,看着心烦。” 于玉笑着说道:“公子这里可是江水城,举头三尺有圣人。我要真的按照您的说法杀了他,自己不也得落得身死道消的局面吗?到时候真正受益的人就只有公子您,这算盘虽然敲的不是很精妙,但步步都是阳谋,于玉佩服。” 既然已经撕破了脸皮,于玉也就不在意自己曾经的两个同伴的眼光了。更何况对方两人已经沦为了废人,她便更加有恃无恐了。转过身去,一剑洞穿了齐青的小腿,随后破口大骂道:“你个色胚,平时眯这个眼睛整日盯着老娘看,现在瞧够了没有?若是还没瞧够的话用不用老娘就在这里为你宽衣解带,跳一曲霓裳舞啊?” 谢灵趴在地上,有苦难言,恨不得就这么死了才好。本来他便因为强行维持大阵而心力交瘁,结果见到于玉安然无恙的自阵中走出,正以为大功告成之际,结果被对方手中长剑正中胸膛,直接捣毁了胸膛修行路。其实修行人的修行路并没有这般脆弱,关键在于谢灵本身气机不仅受到了江水城大阵的压制,而且又因为不得不维持大阵以控制诸葛尘,才会这么容易就被于玉所得手。 此刻的他又是一口鲜血喷出,但他张开嘴露出带血的牙齿显得狰狞无比:“于玉,你不得好死!” 正在疯狂将自己手中长剑向着齐青小腿刺去的于玉一听这话,扭过头来,似笑非笑的瞧着谢灵开口说道:“要是我说的没错的话,谢灵你早就已经与一座势力不算小的宗门搭上边,准备抛下我们一走了之了吧?” “你休要血口喷人!”面对齐青投来的质问目光,色厉内荏的谢灵如是说道。 在他们三人因为一次偶然相遇之后,便共同立下誓言,但凡有人背叛便会由另外两人亲手将其诛杀。而当初提议要订立这一誓言的人便是他谢灵,而诸如此类的誓言也是谢灵更懂得一些。只不过现在看来,应该是耍了些心机“监守自盗”。 诸葛尘就在旁边静静的看着,冷不防还讽刺道:“你们三个,真是其乐融融的大好局面。若非今日遇见了我这么一个阻拦你们得到福缘的恶人,兴许还能在天上天留下一段佳话啊!” 琴瑟两姐妹听后笑了起来,尤其是琴儿,走到诸葛尘的身边与他小声说道:“咱们诸葛神王牙尖嘴利,可比某个叫做朱江水的家伙顺眼多了。” 诸葛尘不甘示弱,回了一句彼此彼此。 经过白衣不着痕迹的提醒,琴儿想到昨晚自己醉酒的事情,皱起眉头,气愤的一拳打在诸葛尘的身上,与瑟儿一同回了屋子当中。院子里的事情,两位女子并不关心。从小便成长在大世家当中,她们俩已经习惯了不去抛头露面。更何况诸葛尘先前已经说了,这件事交给他自己来解决就好。或许琴瑟两姐妹信不过那个身着花衣裳,满嘴说不出真话的朱江水。但对于诸葛尘,却没什么可以怀疑的。毕竟对方的把柄还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只要不是真的撕破了脸皮,至少在这座江水城当中,三人还是会一直站在一条阵线上的。 …… 目送琴瑟两姐妹进了屋子,诸葛尘转过头来,开口说道:“于玉你想好了没有,杀了谢灵,我便将那桩鸟雀福缘送给你。这里面的利弊你得想清楚才行,反正如今你们三人已经分崩离析了,任由他们离开江水城活下去的话没准也是不小的隐患。更何况你要真想要放过他们的话,那我便一视同仁,也打断你的修行路好了。” 说罢,诸葛尘闪身来到于玉的身旁,佯装要递出一拳。结果自认容貌“绝色”的于玉借力搂在了白衣身上,柔声细语道:“公子就真的舍得吗?” 回答她的不过是一拳,毫不留情的将她震开退去数步,捂着自己近乎粉碎的手臂。 “我与你如此客气,希望你也看清自己的位置。”诸葛尘冷声说道:“最后问你一次,杀了谢灵,拿走福缘。放走谢灵,被我打杀,自己选吧。” 白衣似乎想起了什么,弯下身子看着齐青,笑着说道:“这里没你什么事情了,你可以走了。这你还得多谢谢于玉啊,她对你的恨在我这确实救了你。” 齐青哪敢久留,当即便拖着自己已经重伤的身子向着院子外走去。对他来说,耽误之急,还是得先出了江水城才行。对于像他一般的山泽野修来说,既然修行路已经被人打断,今后就只能收起自己的奢望了,老老实实的呆在某处山村,最好与世隔绝。不然的话要是被昔日仇家知道了如今的处境,连性命也保不住。 于玉并不理解为何面前这个如杀神一般的青年会突然大发慈悲放走齐青,而对于他最后说出的那一番话更是一知半解。只是在生死关头已经悄然来到她的身边之后,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她想了又想,仍旧犹豫不决。但当她看到诸葛尘因为不耐烦而挑起的眉毛是时,也顾不得三七二十一便开口问道:“难道说我要是杀了谢灵,还有活下去的机会吗?” 诸葛尘摇了摇头道:“不一定,但起码有这个机会。但是跌境是肯定的了,不过比起你那两个连修行路都彻底崩毁的同伴来说,只要给你足够的时间,还是能够重返如今的境界的。到时候借助着鸟雀福缘,未必不能够一举跻身竹篮打水。话已经说明白了,做还是不做,一句话的事。犯不上一直跟我讨价还价,都是没办法再来的一条性命,非得当作钱财来花的话可就落了下乘了。”热搜 已经无路可走的于玉只得一剑正中谢灵的胸膛,看着因为剧痛而不断在地面上扭动的谢灵,于玉突然一笑。随后她便看着诸葛尘轻声问道:“为什么你一定要经我之手杀了他,明明让他身死道消的方法有无数种,却偏偏选了最麻烦的一种?” “我很少与你们这样朝不保夕的山泽野修打交道,尤其像是今日一般为了争夺一桩福缘而非要分出生死。”诸葛尘缓缓说道:“之所以这么做,其实也很简单。我想知道在面对什么样的诱惑之下,你们才会抛弃自己曾经的一切。” “原来你是想要成为一位阴谋家啊!”也不知于玉是哪里来的胆子,在这个时候挑衅诸葛尘。 只不过白衣并未生气,而是开口说道:“小道尔,配不上那个“家”字。只不过是闲来无事,突发此想而已。不过非要说的话,我也是有私心的,想要以自己的剑道问剑此地坐镇圣人,看一看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这剑道究竟到了怎样的程度,算不算是在老东西的眼中登堂入室了。” 当听到这样的一句话时,于玉的第一个想法便是眼前青年已经疯了。一位进入江水城当中寻觅福缘的修行人,竟然妄想要与坐镇此地的圣人分出高低,这不是自讨苦吃还是如何?她瞧了一眼诸葛尘,伸手一指还在地面上啄食的鸟雀,开口问道:“谢灵我已经杀了,鸟雀应该是属于我的了吧?” 诸葛尘点头默许,而自己则是步步登天,开口朗声说道:“烦请圣人出关,切磋剑道!” 一声沉重呼吸过后,天边有一道虚影缓缓浮现。他先是并未回答诸葛尘,而是反手一掌将已经将鸟雀收入囊中的于玉打出江水城,而后声如洪钟道:“违反了城中规矩,当处罚!” 随着圣人的话音刚落,诸葛尘环视四周,才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江水城之中。没了大阵压制,他的天命境界也得以恢复。而他也清楚圣人方才那一巴掌是特意留了力气的,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于玉最终还是重伤跌境。不过对于她而言,这样的情况已经是很好了。 约莫一柱香的工夫,坐镇此地的中年男人便出现在诸葛尘的面前,他皱起眉头颇为不耐烦的说道:“你小子究竟想要干什么,虽然你与大剑仙关系莫逆,可与我又没什么香火情。这些日子照顾你为你行的方便就已经够多了,怎么关门的时候撞到了脑袋,想不开要来我头上动土?” 中年男人之所以会来到这座江水城,本身就是为了清修。再加上他本就是不爱说话的性子,更是能够在城中耐得住寂寞。若非李惊云对于他有恩,就算诸葛尘的身份再高,想要请的动他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没看连太乙神朝的小公主都没有这样的待遇,充其量也就是保她不死而已。所以当诸葛尘说出那一番话惊动他不得不露面的时候,他才会生出恼火的情绪。若非理智告诉他自己要是如法炮制一巴掌拍死了对方,李惊云也会这么拍死自己的话,他早就做了。 诸葛尘连忙说道:“前辈您可千万不要误会了,晚辈哪里敢有这样的想法?单纯的只是剑修之间比拼剑道而已,晚辈也想看看自己的剑道应该在什么方面能够更精进一些。” 中年男人这才了然的点了点头。 毕竟剑修之间的剑道切磋是十分常见的,如同睡觉吃饭一般。只不过这些年来诸葛尘一直身处天下,无人能够与他比拼剑道。可就算是天上天,单论剑修的话,同年龄的修行人也无人能够看到他的背影。李惊云曾经说过,手中握剑与否的诸葛尘,是人与仙的区别。当然有很多别有用心的人因为这一句话编排出来许多有关白衣的荒唐事,不过清楚真相的还是有些吃惊于诸葛尘的剑道。除了寥寥几人之外,其余剑修根本不清楚为何这位诸葛世家的神王体为何会被那位大剑仙这般看重。 对此中年男人其实也颇为好奇,他抽出自己的佩剑,低头看了一眼。自从稳固在圣人境界之后,自己拔出剑来的机会便越来越少。不必再从清修之地走出寻觅一桩桩已经看不上眼的福缘,更不用再与其余修行人厮杀,他的剑道已经很难再有增长的空间了。他甚至有了若是白衣青年的剑道,会不会又能够与自己剑道相互磨砺的可能。但下一刻,他便在心里暗道了一声自己一定是疯了。自己毕竟活了千年,风霜累积之下剑道也是愈发炉火纯青。对方不过是一个毛头小子,凭什么能够走在自己的前面?或许他真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天才,那也得是百岁之后才能显露峥嵘,至于现在,肯定不行! 诸葛尘站稳脚跟,一上来便没有丝毫保留的拔出了自己的三辰与胶柱两把佩剑。像现在这样能够与圣人较量的机会可不常有,更何况自己如今身处天下,有所耳闻的圣人剑修一个也无。若非这一次机缘巧合来到了这座江水城,接下来他要走的路连自己恐怕也不清楚。 “前辈,请您千万不要有所保留。只要不伤及晚辈大道根基,就算您重伤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诸葛尘真诚的说道。 中年男人开口说道:“原来是一个剑痴。” 诸葛尘意气风发,拔地而起,笑着朗声说道:“我辈剑修,谁人不是剑痴?” “好!”中年男人一声大喝道:“既然如此,那我便成人之美,送你重伤便是。” 话音刚落,两人手中剑便撞在了一起。既然是剑道之间的比拼,自然没有境界一说。不过要说没有一点影响,也是不可能的,只不过微乎其微罢了。 身处江水城当中的修行人在这一刻无一例外的瞧向云端的景象,青色蛟龙盘旋而起,在它的对面是一团紫黑雾霭。伴着蛟龙嘶吼,身处其中隐匿身形的两人开始了真正的交锋。剑出极快,不时的有着刺耳的声音伴着丝丝缕缕的剑气落在城中。城中众人在惊叹之余也在猜测,究竟是怎样的天之骄子,才会疯狂到要挑衅那位坐镇圣人。其中不少人在心神往之之余还想要找出那位问剑剑修结交一番,相信在这场问剑之后,无论输赢那人的都会在天上天名声大噪。 院子当中,琴儿坐在昨天晚上两人喝酒的地方,静静的看着云端。只是手中杯子当中装的就不是酒了,而是换成了清水。她倒不是不想喝,只是瑟儿一再不肯容着她肆意而为,这才罢休。不然的话等到诸葛尘从云端返回,又会遇到一个女醉鬼。 “你说诸葛尘他,会不会真的就胜了那个圣人?”琴儿有些疑惑的说道。 “想什么呢?”瑟儿回答道:“那可是圣人,人仙不出无人能够与其争锋的。” “可他是诸葛尘啊!”琴儿一手托腮嘟囔道,只不过声音很小,瑟儿没有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