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雨农不是没有想过走下招摇山再穿过草头村去一趟飞升城。 但也只是想想而已。 但他不能,也不敢。 曾经猿翼山还有个铁匠,但如今三山只有他自己。 飞剑凝雷自从大年初三开始,就没回到过他的五府中温养,一直悬停在洞天的天幕之下。 伴随着草头村重新晋升洞天之后,这些妖兽就如同春天你的竹笋一茬又一茬的往外冒,这些畜牲但凡有一点其它心思都会被瞬间抹杀。 这是戴雨农每天都在做的事情,每天都做不完的事情。 日复一日,他每天只做三件事,驱使凝雷将那些‘性本恶’的妖兽扼杀在摇篮之中,然后练拳,在然后闲下来的时候会凭借着那另一个自己的记忆在脑子里翻一翻那些六艺之文,四书五经。 还好。 不算太过浑浑噩噩。 以至于草头村好多人都以为戴雨农是随着田翼那一家子在初三的时候一同去了别处,游延济对此也是这般解释的。 如今与草头村一桥之隔的招摇山,也成了当地的禁区,再加上老村长也特意放过话,更是让本就扑所迷离的招摇山更显得玄而又玄恐怖怪异。 而且猿翼山上的铁匠搬离猿翼山更是给三山添了一把火。 当时廖戈走的时候还特意骂了一句,说是招摇山上多了只大傻狍子,凶的很,吓死个人。 说的那些妇孺们一个个晚上睡觉都不敢在开着门,倒是有几个汉子一腔热血打算偷摸上山,不说什么为民除害,看个究竟也行。 没成想才刚上桥,就被一道劲风给拍晕了。 自然也是戴雨农的手笔,最后还是游延济得了信儿,给人家驼回去的。 在开春的时候,那些外人也少了许多,但也有不少不信邪的山上修士试图登山,无一例外都被戴雨农狠狠教训了一顿,然后给扔出了草头村。 戴雨农其实本来也不至于此,只是想图个清静罢了,也少些流言蜚语。 草头村靠山吃山,可如今山是吃不到了,但好在飞升城那个老掌柜也见势出了一个注意,除了猿翼山先搬过去的哪一家三口,又搬进了三家。 其中一家就是戴玉岱的父亲,戴淳。 不过戴淳并未搬进祥云巷,而是就在飞升城寻了一家空铺子就此扎根。 老掌柜的也没多说多问什么,然后还在城主府替他寻了件差事,每天扫扫院子就行。 戴淳搬离草头村的那天,是戴雨农的生日,六月十七。 这个独臂汉子今年明显显得荣光焕发,精神抖擞。 临走时他做了一碗长寿面,特意让游延济趁着热乎让他送上了山。 当时戴雨农鼻子一酸,差点就忍不住了。 他以为田翼娘亲走后,这碗长寿面也就跟着走了。 那一天,凝雷没有出剑抹杀任何一只戾气极深,‘性本恶’的妖兽。 然后在这些妖兽在一天的时间里推进三十里,又在当晚亥时被一道鲜红的刀光一一抹杀。 在去年的今天,草头村要比这会凉快许多。 也是在去年的今天,戴雨农在富水河畔,第一次遇见了宋清阿。 去年,戴雨农的身边很热闹。 但今年只有草头村很热闹。 那个与他大几岁,仅次于田翼的草头村霸王,取了个城里的媳妇。 这是稀罕事。 因为第一代扎根在草头村的都是些高高在上的神灵,即便如今过去数千年。 因为血脉的缘故,草头村也不存在什么不允许近亲通婚的这样的规矩。 相反在很早以前,老一辈人按照规矩是非常抵制草头村与外来人员通婚的。 只是随着光阴长河的冲刷,这一规矩,也算是彻底被淹没了。 而且当时的草头村也没得外来女子让草头村的汉子去喜欢了。 草头村的鞭炮声,络绎不绝,除了那办喜事的一家外,一些孩子也忍不住拿出家里还存着的爆竹烟花拿出来的玩耍。 正逢喜事,大人们也不会管,任由他们玩的尽兴。 这也是戴雨农这一辈年轻人中,头一个娶妻办喜事的。 看的戴雨农心头痒痒的很,羡慕至极,一想到还有好些个年才能去往那座穹庐天下,去往朝歌城,就有些觉得遗憾。 最后干脆就屏蔽了草头村的那边的五感,喜庆归喜庆,自个听着就忒不舒服。 他们家的份子钱,游延济出了两份,一份是游延济的,一份自然是戴雨农的。 对于这两份份子钱,他们家可没拒绝,只是象征性的客气了下,这种客气不如同游延济在穹庐天下与人客套,让人觉得作呕,他很喜欢,至于为什么喜欢却又说不明白 老游可是草头村自家人,要是只出一份那可就有些说不过去。 当天游延济可喝了不少酒,都没舍得借用灵气驱散酒气是真高兴,特别是那小子的老爹说也要给他解释个媳妇的时候,他游延济更高兴了忍不住又多灌看一杯酒。 只是酒入愁肠,游延济忍不住偷偷望了一眼飞升城,那家最大的酒楼。 晚上散了席,小闹了会洞房,就又向人家讨了一壶喜酒踉踉跄跄的送上了招摇山,算是给戴雨农也带点喜气去儿。 “小掌柜的,着啥时候是个头啊?”游延济着实是有些心疼了。 戴雨农摇了摇头,抿了一口酒水。 但他心里有数说道:“最晚也得是天哭被淬好时候。” 长了一岁的戴雨农好似不仅仅只是长了一岁,他拍了拍游延济的肩膀安慰道:“为家乡做点什么,一直都是我最想做的。” 游延济叹了口气,散去酒气,欲言又止下山去。 草头村里,今年有一首童谣很传的沸沸扬扬,从草头村传到了飞升城‘一闪一闪亮晶晶,就像天上星星放光明.....’ 说的是招摇山。 戴雨农,缓缓起身。 手上红光一闪,红刀鲜红的刀刃上印着一闪一闪的金色光芒,就好像在一口一口被红色的刀刃吞噬。 戴雨农大半年都是穿着那一身深色的儒衫没有换过。 他现在倒是觉得做山上神仙也就一点好,不用太在意吃喝拉撒,更不用动不动就搓洗衣衫。 一件衣服可以穿很久。 不仅仅只是招摇山,整座鹊山都在随着他的心念而动。 一道道灵气汇聚而去,向着三山深处而去。 仿佛就要形成一道由灵气的聚集而成的屏障。 戴雨农身形一闪而去,但并未离开鹊山地界。 他站在一座无名山巅之上,一手持刀,一手拽拳。 长袍随着灵气不断聚拢而猎猎作响。 他能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压迫感在不断向他涌来。 这种压迫感不在于鹊山山君的身份,而是来草头洞天天君的头衔。 这种感觉就像一柄极为锋利的匕首正悬停在他的眉心处,一点点向他的眉心靠近。 有一种致命的威胁。 忽然,夜空中闪烁了一下。 不同于招摇山上的闪烁,就像一颗星星。 很快戴雨农就发现了端倪,那不是一颗星星,而是一颗珠子。 珠子上反射着另一颗珠子,戴雨农清楚那是草头洞天。 那颗珠子里,也有一个人,同样在戴雨农看到珠子的时候,他也看到了属于草头洞天的那颗珠子。 比较戴雨农的震惊,这个人只是显得得有些诧异。 然后那颗珠子猛地一个加速,很快两颗珠子就会如同两颗星辰一般碰撞在一起。 戴雨农的眉心处那股子压迫感顿时演变成一种刺痛。 他深色的长袍最后一次被风撩起,然后缓缓落下。 那颗珠子也在这一瞬间好像被一股强大的阻力给阻挡起来,草头洞天默默悬停,而另一颗珠子却在不断的旋转,以至于在飞升城里,如果登高远眺并可以看见在不远处有一个极为亮眼的光点。 就像一颗星星被人从天幕上摘了下来,佩戴在一具巨人的脖子上。 然后在飞升城无数人眼中,见到了一道鲜红的刀光。 金以让甚至有种错觉,还以为是那位姑奶奶在出刀。 这道刀光很像,但也只是像而已,少了一点霸道,威慑力远远不足不足。 所以那颗珠子并未停止向前,反而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 戴雨农头悬悬剑楼。 这是他第一次施展《凝剑诀》。 那颗强势袭来的珠子,向前又进了一步。 因为由草头洞天凝聚而成的屏障,此刻变得稀薄了一些。 一道道灵气,被戴雨农心念给拉扯了出来。 然后凝聚成一柄柄飞剑。 就像去年詹拮城凭借着一道道雷电凝聚成一柄柄飞剑一般无二。 “还真不愧是詹拮城的学生,有样学样。” 面对另一颗洞天的来袭,老村长依旧不动如山,他用烟杆子想都能想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无非又是詹拮城给戴雨农出的一道题,无非这道题的下面又掩藏那四个人的一局棋。 所以老村长明白,这道题的最后一定是戴雨农赢,而且老村长不会让他输,输了这好不容易重新跻身成草头洞天的草头村不久又没了吗? 而且三教祖师更不会。 在他们眼里,这个不远千万里被钓来的洞天已经是囊中之物,从这座洞天向着草头洞天杀来的那一刻,鱼儿就已经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