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吴健生大为不解:“这么烈的好酒只要加以宣扬一下,怎么可能不会大卖?” 周师傅解释道:“嗨,吴先生,烈酒不一定就是好酒啊。当今长安的那些文人墨客,纨绔子弟,大多都喜欢清酒,黄酒,葡萄酒,这类烈度比较低的酒,你让他们突然喝你这种烈酒,你觉得他们喝的惯吗?”(关于唐代文献中出现的烧酒是否就是指的现代烧酒目前还有争论,也有人认为这种烧酒其实是清酒或者黄酒的别称) 吴健生此时才想起来,现代的几大名酒以前大多都是给那些做工的苦力下工后喝一杯来暖暖身子的,一直到后面经过各种宣传,走上层路线才成了昂贵的世界名酒。现如今这个年代这种烈度比较高蒸馏酒,自然不会被上层人士的主流所接受。于是便他便说到:“那我把价格定低一点,卖给那些脚夫下人,平民小户总行吧?” 周师傅一听,目瞪口呆,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吴健生,许久才说到:“那个,吴先生,你为了开这个酒窖买了不少粮食吧?” 吴健生点点头说到:“对呀。” “那你可知长安城整整有上百万人,这上百万吃喝拉撒的花费可是数不清的,因此长安粮价几乎是一月七变,可能前几天一斗米两文钱,后一天就要上银子买了,我印象里三十年前关中有一次发旱灾,一斗米要十两金子,我全家差点被饿死。您买了粮食不拿着屯粮涨高价,用来酿酒还要压低了价卖,您这是做生意吗?您这是学着官府赈灾济民们吧?” 吴健生一时无语,显然他忘了由于生产力的制约,古代用粮食酿酒成本是相当之高。然后他无奈的朝周师傅问到:“下层的老板姓喝不起,上面的富家公子不认我这酒,那你说我这酒该怎么卖?” 周师傅凑到他跟前说到:“吴先生,现在您的诗不是名传长安吗,那好办啊你就把你的那首凉州词抄到酒坛的红绸上,用你的才学名气吸引那些来长安游历的士子不就行了吗?” 吴健生听罢,脸立时红了,小怜直接在一旁笑到腰都直不起来了“哈哈哈哈。” 周师傅一脸懵逼,“怎么了,这么做有何不妥吗?” 小怜止住了笑声说到:“唉呦,周师傅,你怕是不知道你眼前这位才华横溢的吴先生,其实是个连笔都拿不稳的笨蛋,他练了两年字,现在在大宣写的还是一团污浊,完全看不出来他写的是什么。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每回作诗都是只口头吟诵,不下笔写。” 周师傅听罢也是一脸尴尬,吴健生黑着脸说道:“来人,带这位师傅去账房结工钱。”然后吴健生指着他的鼻子说到:“你要是以后敢把这事宣扬出去,我割了你的舌头。”周师傅听他这么说,领完工钱,屁滚屁滚的跑出去了。 吴健生此刻怒目圆睁的盯着小怜说到:“好啊,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今天居然敢揭我的老底了,我让你知道我的厉害。”说着抽起一根竹棍就要打她,奈何小怜身法很是轻巧,来了个秦王绕柱走,吴健生怎么追都追不到他,最后等他被绕的气喘吁吁时,小怜也玩够了干脆把手伸到他跟前,笑到:“来,你打吧。”吴健生哪里舍得,把竹棍一扔说道:“算了,说正事,把易嘉易柔姐妹俩给我叫来,我找她们有事,还有把我委托别人做的两件衣服给她们穿上。” 易嘉易柔这两姐妹这个月一直被吴健生好吃好喝的供着,虽说不是上宾对待,但也是无忧无虑。小怜见她们可怜,和她们也是无话不说,知无不言,成了一双好闺蜜。她们二人被叫来的时候,也不知道这个好心的先生到底要她们干啥,但是她们也知道这世上是没有免费的午饭的,于是当他派人送来两条奇怪的裙子的时候,姐妹俩二话没说就穿上了。只见这两条裙子很是暴露:上衣袒胸露背,抹胸处露出大片的雪白,走路时酥胸一颤一颤的。下本身倒是正常的百皱裙,但是实在是太短了,仅仅是刚到膝盖而已,微风一拂,隐隐约约能看见雪白的大腿。纵使是在风气开放的大唐,这件衣服也太过露骨,易嘉易柔两点倒是没觉得什么,反正在她们眼里这些衣服和她们以前穿的破布没什么区别。而小怜却是看的面红耳赤,附在吴健生耳边悄声说到:“你让她们穿成这样是要干嘛?难到要把她们卖到窑子里?” 吴健生心到:你都想啥呢。咳嗽几声,示意那二人上前:“咳咳,你们两个知道这几日在我府里花了多少钱吗?” 二人摇摇头。 吴健生比了个数字说到:“一共六两零七钱银子。虽然我答应了你们的父亲收留你们,但是也不能在我这里吃白食啊。 易嘉上前说到:“这个吴先生您放心,我们姐妹身子好的很,什么活都能干…” “停,”吴健生打断了她的话“我这里不缺干粗活的下人。过几日醉乡楼要开门,你们俩全都当酒娘给我到门口招待客人,卖酒。” “啊?”两人姐妹对视一眼,齐声说到:“我们姐妹不会做生意啊。” “嗨,”吴健生一摆手:“谁让你们帮我做生意了,我的意思是,让你们在门口前站着,遇见客人就把他们引进来,要摸要碰随他们的,只要让他们买了酒就行。怎么样,听懂了吗?” 两人听完,大眼对小眼,然后摇摇头,一齐说到:“不明白。” “唉,算了,”吴健生一阵头疼“这俩丫头也太不懂人情了。”,亦是指着小怜说到:“你,教教她们该怎么办。” 小怜有的指着有些不可思议自己说到:“我?凭什么啊。” 吴健生皱着眉头说道:“怎么,你真拿自己当家主了?你可不要忘了现在你都还是我的婢女。”说着表情一转邪笑到:“再说了,你当初陪我喝酒的样子,那是欲拒还迎,楚楚可怜啊,差点把我魂都给勾进去了。怎么,现在教别人反到拉不下面子。” 小怜一听他提到那件不堪回首的往事,脸羞的如傍晚的红霞,嗔怒到:“你别提这事了行吗。” 吴健生指着他的鼻子:“你要是不叫,我就把你送到长安信王府,李攸可不会像我和世子殿下这样好心咯。” 小怜白了他一眼,说到:“好好好,我教就是了。”说着走上前,拉着二人说到:“两位妹妹,我教你们啊,你们要是站在门口迎客呢,不能这样跟个木桩似的站着。首先要做一个婀娜多姿的样子,然后遇见了客人要分清楚礼节叫,年轻的要叫公子,小郎……”小怜一番教解后,两姐妹基本明白了当一个酒娘该如何招待客人。这时易柔问道:“咦,姐姐,这酒娘听着怎么这么像那些花楼里的女子。” “额~”小怜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吴健生喝了一口查说到:“你让人摸几下,亲几口,陪他喝几杯酒会不会少二两肉?又不是陪人睡觉,你们怕啥?” “哦,”易柔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这时易嘉问到:“那如果真有人想要上了我们姐妹俩,该怎么办?” “噗~~”吴健生一听嘴里的茶全喷了出来:“好家伙,我该夸你是真性情呢,还是该骂你脸皮不知羞耻呢?别说的那么直接好不好。遇见这种情况,你们随机应变吧。哭闹,原地打滚,扯着不放都可以,不去青楼来我们酒楼买酒的那些客人,多半还是要点脸的,不会为了一时之乐把自己名声坏了的。” 易嘉也点点头,两人望了一眼,又齐声说到:“先生,那工钱数目…” 吴健生比了数目,说到:“每个月两贯钱(约二两银子),包吃住不用交钱,每天如果你们卖的酒够我可以给你们分红,反之要扣工钱,明白了吗?” 两姐妹听罢,兴奋的点点头,躬身齐声到:“多谢吴先生,多谢小怜夫人。”在她们的记忆里,从没有见过一百文铜钱以上的钱,足足两贯,而且每月还有能多拿,在她们眼里吴先生简直是大善人。 小怜却是尴尬的说到:“我不是他老婆,和你们一样是个婢女。” “好了,来人,带她们下去,再调训几日之后正式上岗。” 不得不说,搞颜色永远是人类进步的动力,虽然长安现在不少酒坊都已经有了陪酒女,甚至有西域和南洋的外国女能让人体验到异域风情,但多半是歌妓和奴隶兼任的。一听说这小小的醉乡楼居然有两个黄花大闺女愿意干这种下贱的活,不少性情中人(lsp)都来凑个热闹,全当荤菜吃多了开一会新鲜的素宴,醉乡坊每个月的流水自然也是水涨船高。而易嘉易柔姐妹,也被白花花的银子晃迷了眼睛,每日里只要有客人买酒买的够,她们是除了不让上,什么都愿意干,易嘉甚至还偷偷去翠香楼学了两首曲子服侍客人用。这一日,又来了一群公子哥来这里寻欢做乐,一见两姐妹俩顿时喜笑颜开,纷纷伸手要去脱她们的外衣,易嘉易柔二姐妹自然是带着笑容拒绝,领头的一个姓韦的公子直接随手的摔下两锭大银包了醉乡坊这个月的所有产出。见那公子如此豪爽,两姐妹也放下了矜持,褪下鞋袜和外衣,只穿了两件轻纱亵衣和这群公子哥饮酒取乐,喝到尽心时,领头的公子干脆拿起一小坛酒泼了这二位女子一身,浓郁的酒水浸透了轻薄的纱衣,顿时这两姐妹在他们眼里就和赤裸着差不多,然而她们俩却浑然不知,伴着醉呛唱起小曲来。“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小怜实在看不下去了,走到正坐在椅子上打瞌睡的吴健生身前说到:“你看看他们,光天化日之下,做这种伤风败俗的事,你怎么就不管一下呢?” 吴健生闭着眼睛说到:“安了,安了,孔圣人尚且是在荒郊野外苟合生出来的,你难道要说他的诞生伤风败俗吗?你自己不也是父母相结合生出来的,食色,性也,人之常情罢了,没你说的那么不堪。” 小怜接着指着那一行人说到:“那你也不能任由他们这么做,老军士把两个女儿交给你,你就让她们这么堕落下去?如今光天化日之下就在干这种事,你让她们长大以后怎么嫁人啊?” 吴健生这时睁开了眼睛站起来说到:“怎么嫁人?我如果不收留她们,她们姐妹俩就还是两个孤苦无依的乞丐,你觉得除了叫花子会有人娶她们妻吗?她们两个一无长处,二无家世,现在靠着出卖自己的身体起码还有攒够钱财后过上新日子的机会。让两个十六七岁的女子做这种下贱的活,我可能是急功近利了些。但是具体的路是她们自己选的,我不会过多干涉。我的故乡有句话说的好:笑贫不笑娼,我觉得用在她们俩身上很是合适,何况她们俩还不是娼妓。” 小怜听罢,不知如何反驳,只得说到:“唉,别的读书人都说什么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你到好,偏偏反着来说些歪理。” 吴健生笑到:“孟子是怎么说的,然而事实情况是,人穷志则短,富了便得意忘形。普天之下,没多少人能保的住自己的本心。” 小怜摇摇头,说到:“算了,我说不过你,不过我还是要管一下。” 说着,走下阁楼,赔笑到:“几为公子不好意思啊,这两个小姑娘喝醉了,我带她们去醒一下酒。”说着,拉着易嘉易柔两姐妹就要往阁楼走,这时,领头的公子拉着她手,淫笑到:“慢着,你这个小娘子长得也蛮俊俏吗。”“是啊,过来陪我们喝两盅。”另一个人上前附和到。小怜不卑不亢的笑到:“在下不会喝酒,还望几位客观不要太过逼迫。” 领头的公子笑到:“怎么,不给我面子是吧?”说着斟满一碗酒就要往她嘴里喂,易柔也劝到:“小怜姐姐你就喝了吗,这位公子出了不少钱呢。”她说这话的时候,醉眼迷离,神色放荡,当初刚来时的单纯和质朴不见一丝,看的小怜心中有些许伤感。这时,那公子见小怜迟迟不肯接过,索性借着醉意将一碗酒水泼了他一脸,引得一行人哄堂大笑。小怜却是面如寒霜,松开了易嘉易柔二姐妹的手,袖口处一点寒芒流露而出。这时,吴健生走了下来,怒到:“韦公子,你不要太过张狂,拿着你的给我银两滚蛋。” 韦公子一看是吴健生笑到:“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这醉香坊的坊主。吴兄,你才名远扬,我很是佩服,但是今日我不过喝酒取笑了你的一个下人,怎么就对小弟我发这么大的脾气啊。” 吴健生牵着小怜的手说到:“她是余的结发之妻,也是这醉乡坊的老板娘。朋友妻不可欺,你应该是知道的吧?” 韦公子冷冷看了他一眼说到:“好,今日是在下冒犯了,告辞。”说罢,拿起银子带着一帮狐朋狗友离去了。 待韦公子离开后,小怜拉着他的手关切的说到:“那个韦公子是京兆府韦氏的人,他们的家族关中根深蒂固,出过数位宰相,你今天为了我得罪了他们不会有事吧?” 吴健生笑到:“放心吧,这醉乡坊表面上是我的产业,其实本金还是信王府出的,如今的信王李攸,地位几乎比的上圣上的亲信岐王李范。而韦家在韦后做乱被诛后,早就元气大伤,如果他们家族此刻愿意为了一个纨垮子弟得罪圣上亲信,除非他家中的长辈都是失心疯。” “话是如此,可是…”“好了,”吴健生打断了她说到:“收拾一下,明天和我一起去信王府,待了这么久有些事必须要和他会一面再说了。”然后她望了望醉倒在地的易嘉易柔姐妹说到:“既然你不想看着她们这么堕落下去,那我晚上就和她们谈谈。” 当天夜里,吴健生来到她们二人的房间,她们俩正在聊天,一看她来了易柔笑着上前说到:“吴先生您来了。那今天晚上,就别走了吧,我陪你。” 吴健生撇开了她的手,望着她们说到:“你们姐妹俩有没有想过如果醉乡坊关门了,你们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易柔摇摇头,易嘉嘟嘟嘴说到:“我学了一点曲子,还攒了一笔钱。我知道干这种活在这里是没脸嫁人了,等以后有机会了回故乡找个人凑合过了吧。”吴健生听罢点点头说到:“那就好,你还算留了一条后路的。”然后她对着这两个人说到:“我之前可能有些急功近利了,你们以后招待客人别弄那么露骨了,反正后面也不大会有人来了。” 易柔不解的问到:“为什么,这几天客人不还挺多吗?” 吴健生摇摇头说到:“下九流来钱快,但终究也不是长远之计,等过一段时间那些客人的新鲜劲过了,就会归于平淡,倒时你们就不会那么受欢迎了,给自己留些名声总归是好的,虽然是我把你们领上这条路的……” 说罢吴健生走了出去,刚一出门正好便遇见了小怜,便问到:“你当时手里拿的是什么?”小怜微微一笑,左手轻抬起,里面赫然是一把三棱飞镖。吴健生看着她轻柔的眼神,有些诧异的说到:“一年前,你在船舱里的那副可怜样都是假装的吧。” 小怜却是红了脸,颔首低眉娇羞到到:“白天你说我是你的老婆,现在还算数吗?” 与此同时,洛阳李玄通府,一个小厮走到李玄通跟前说到:“少爷,忆兰姑娘在房间等了你小半个时辰了,她让我来问你到底什么时候过去啊。”李玄通往自己身前牌位上了一柱香,说到:“你先下去吧,我想在这里再待一会。”小厮一听,只得先行告退了,烟雾缭绕间,李玄通神色黯淡,只见那牌位上赫然写着:先妣李母王孺人闺名淑英生之灵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