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晴缓缓从怀里拿出一株草,仔细瞧那草茎叶分明、节上呈紫红色且长满鳞片和须根,她看得更细致了,神色恍若失神,似乎想到了什么,神游太虚之中。 而扈力钦从包袱里拿出两个小块火石,相互击打下‘噌’地一声,石屑脱落,溅出火花,摩擦而迸出火星,但是火星洒在地上,发出‘嗤嗤’响声,然后就息灭了,他试探性的踩踏了两下地面,竟有踩水声,看来此处湿气非常重。 扈力钦又拿出一根粗大的蜡烛,火石再次摩擦,迸出的火星点燃了烛芯,即使有了烛火,却也及不上梵姝散发出的光芒。 他见舒晴并没有回答他,而是陷入一阵沉默,她兀自看着手中那株紫红色的草,清冷的眸子里无端浮现出暖暖的喜悦,映衬着她的玉容却又多了股动人心魄的美丽。 是什么能让这么清冷的女子露出喜悦之色,是什么能让这么绝尘的女子失去了一往的冷静,流露出痴痴陶醉的神情。 原来她也可以不那么的清冷,也可以不那么的孤傲。 扈力钦心中暗想,他不敢也不忍心去打扰舒晴,怕那抹喜悦那抹迷人的眼神突然消失在她美瞳里,一望倾城,再望倾国。 “地灵?” 扈力钦突然想起了杜蔓的话语:“晴儿师姐从小就最爱吃啦,即使是练了「辟谷术」,依旧还是六根不净,心心念着地灵呢,只是自从当了宫主之后就得学会摆这个臭架子啦!” 他细细冥想之下,是啊,这么一个冷艳美丽的女子,是一派的掌门,她从小生活在佛门清净之地,已经隔绝了人间的烟火,就算沈护可以用一桌子的美食令杜蔓神魂颠倒,就算任何喜悦或是悲惨的事情出现,都不足以让她动容,不能够让她动容,她活在了一个清冷的世界太久了,早已慢慢掩埋了心中的火焰与热情。 难道地灵有这个让她点燃往日热情的能力吗? 许久许久。 他痴痴看了她许久,而她依旧沉浸在地灵草的无限遐想之中,什么都看不出来,一切就只能从她的那双原本清冷中的眸子里可以看到一股喜悦和满足。 舒晴彷佛已然察觉了自己的失态,但是她并不在意,她将那地灵草小心翼翼地放到袖口内,淡淡然走着,走在这狭长的甬道里,湿哒哒的石地竟然没有濡湿她的白衣衣袂,她是轻轻浮走在半空中吗? 地灵窟是个溶洞吗?可能是吧,越往里走越觉得有一股刺骨的寒冷,侵袭而来,不自禁扈力钦打了一个寒颤,但是清冷惯的舒晴早已习惯了这种温度。 舒晴听到了身后扈力钦打了一个寒颤,她缓缓停了下来,冷冷地说:“你是普什宗的弟子?” 扈力钦却是一阵疑惑,这个身份他从未曾向别人提起,莫非是她从自己的身法看出了他施展的是「流云凝气步」吗? “嗯!” 又陷入了一阵沉默,他们一前一后,就这么走着,无言也无语,只是舒晴一直低着首,似乎在寻找些什么?又好像是在思索些什么? 石壁与石顶有或大或小的乳白色的钟乳石,倒垂下来,尖长的钟乳石上凝着水珠,悄然落下,‘滴答滴答!’这样的水滴声一直都是此起彼伏,有的甚至好几次砸中扈力钦的头皮,让他打了好几次的激灵。 舒晴突然停下了步子,扈力钦疑惑地走上前,与他并列,循着她冷冷的目光望了过去,原来出现了两个分叉洞口,此刻扈力钦也陷入了犹豫,扈力钦细细上前察看两个洞口,笑道:“我们往左边这个洞口走吧。”说着他指了指那那左边洞壁上刻着一个‘乾坤太极’,心中大喜,道:“这定是葛木头留下来指引我们的,她们选择了这个洞口。” “不!往右边走。” 舒晴斩钉截铁地说道,言语中透着自信与决然,但语调依旧清冷。 扈力钦恍然明白舒晴的大意,温然点头,心道:“也对,若是跟他们走同一个洞口,那就没有寻找「九天魔叉」的必要了。”说罢,悄然跟上舒晴的身后,走向洞口里去, “轰隆”一声,巨石轰然而下,死死地封住了洞口,两个闻言转身,眸子里闪过一丝丝惊诧,舒晴手中的梵姝不禁剧烈清鸣颤动,她感受了梵姝在指引她,让她继续往前走,不要理会这暂时的封闭。 当两个人一直往前走,走出了这比较短的甬道之后,走到了一个较为宽畅的地方,那里有一湾潭,潭里长满一片紫红色的地灵草,无风自摆。 ‘哐啷’一声,舒晴恍然失神,梵姝怔然脱手落地,她的眸子里逸出复杂的神色,是惊诧,是高兴,还是感伤。 曾经在西北一个小村庄,有这么一对青年男女,男的耕种,女的织布,这样田园的生活是多么惬意,他们有一个刚满三岁的可爱女儿,已经学会了走路,正值牙牙学语。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围坐在桌子旁吃饭,年轻的妇女一口一口地把饭喂到女童的嘴里,却被她一个劲地吐出来,惹得妇女一句责备:“小晴儿!真不乖,不可以只想着吃地灵,而不吃饭。” 说着她拿了一勺子的米粒,刚要伸到她嘴里时,小女童立即闭上嘴,大大的眼睛透着股倔傲,饶是跟妇女犟到底,一副不给吃地灵、就不吃饭的模样,妇女叹了口气,摇头道:“哎,真拿你没办法,和你爹一个牛脾气。” 长相清俊的年轻男子微微一笑,摸了摸小女童的发髻,问道:“晴儿!是不是娘亲种的地灵好吃啊?” 小女童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那男子望着美丽的妻子,恻然道:“让晴儿吃吧,以后在梵音宫恐怕就吃不到了。” 年轻的妇女听后,脸上露出难以掩饰的忧伤,她举起筷子上雪白的银条菜丝,放到勺子上,塞到女童的嘴里,而那女童毫不理会父母的言语与伤感,只是细细咀嚼着唇齿之间美味的地灵和父母那意味深长的骨肉亲情。 舒晴想到这个依稀昨日的画面,冷冷的清眸不知何时充盈着泪珠,只是她强压制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哭出来,她背对着扈力钦,缓缓坐在地上,清喉吟唱起童谣来: “有所思,乃在大海南。 何用问遗君,双珠玳瑁簪,用玉绍缭之。 闻君有他心,拉杂摧烧之。 摧烧之,当风扬其灰。 从今以往,勿复相思,相思与君绝! 鸡鸣狗吠,兄嫂当知之。 妃呼狶! 秋风肃肃晨风飔,东方须臾高知之。” 曲调平淡中带着点哀婉,哀婉中带着浓浓的炽热,朗朗上口的词写着一对情侣的缱绻,她的声音悦耳动听,优美的声线,随着她全心投入的情感,爆发,升华,歌声回荡整个地灵窟,似乎只剩下了她的声音,此刻,她宛如在水中孤独吟唱自己回忆的芙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