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沣若不是被敖洲控制着,他早就冲到自己亲弟弟身边,等他声嘶力竭地喊完最后一句:“二弟”后,他面容变得异常狰狞可怖,他的目光落在灵池另一侧的方向,这是敖浅丢下不一铜枪的位置。 那个位置此刻多了四个人,是三女一男,其中掷出那一把枪的是个青年人,他穿着一袭灰黑束身长袍,背后背着一柄神兵利器,正是琅琊仙刀。 “力钦....” 渐渐地,天暗下来。 原本冷清的茅屋小院,今夜格外热闹,一群人欢聚在一起,围在露天的饭桌上,一边欣赏那轮明月,一边品尝着萧戊曦与葛胤、冷筱霜三个人联手完成的农家菜肴。 “章通道长和敖洲他们都离开了,今夜也只有我们这些人,大家放怀畅饮,明日我便要带着阿果皇孙回大辽,瘟疫一事,连累诸位兄弟姐妹奔波劳累,葛胤再此谢过。”葛胤举起大碗,豪然一饮而尽。 狄印站起身来,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哈,三年的功法,这喝酒的样子真不像葛木头,倒是有白衣卿相葛胤的风范,那啥,那老哥我也干了这一碗。”狄印喉结咕噜打转,一口烈酒很快便下肚,他面露惋惜道:“可惜啊,反正敖浅已死,为何你不让我拔了他的龙筋,为你右臂续上呢。” 有一位高瘦青年拍了拍桌子,冷哼道:“哼,此等不问自取的行为如同行窃,葛兄弟是谦谦君子怎会做此勾当?” 狄印白了他一眼,冷笑道:“呵呵,谷灿你倒是什么劳什子君子,但是君子不能当饭吃,还有人家都死了,难道我还去地府问他:龙筋可以送我不?” 这一句戏言一出,倒是引起两个女孩掩口一乐,有个白衫女子性格直爽,直接笑出声来:“呵呵呵,他说得也对,我说谷师兄,你这是为难人还是想为难鬼呀?” 谷灿面色一僵,甚觉尴尬,自是默然不语。 “小蔓,不要取笑人家谷师兄。” 坐在杜蔓身旁那绝美清冷的白衣女子玉容没有丝毫悦色,冷冷地说道。 杜蔓握住那白衣女子的衣袂,小声道:“好啦,我的晴儿师姐,我们开开玩笑,不好吗?你也知道这狄印与扈大哥有仇怨,这样气氛也不尴尬啊。” 舒晴闻言,柳眉微蹙,徐徐用余光打量着扈力钦,扈力钦坐在葛胤的左侧,狄印坐在葛胤右侧,但是扈力钦与狄印却是零交流。 “贯亭,明日我与你一同去辽国,辽国我还算熟悉,说不定能帮上忙,不管如何阿果叫我一声姑姑。”萧音音说这话时,不禁用怜爱的神情看了看坐在身旁那乖巧可爱的孩童。 葛胤颔首一点,看了身侧左右两个人一直都不说话,那阴沉的低气压就算是傻子也能感受到,他赔笑道:“力钦,阿印,我们兄弟三人难得重逢,不如我们喝一杯好吗?” 扈力钦面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动容道:“贯亭,这三年来你受苦了,力钦一定会想法子让你手臂恢复如初。” 狄印附和道:“木头,大哥也会的,总有一天我要把萧戊光这个狗东西碎尸万段,给你报仇。” 葛胤莫名感到一丝触动,抿了抿嘴,左掌先是拍拍扈力钦肩膀,然后放在狄印的肩头便不离开,他恻然道:“仇报不报、手能不能恢复,这些都无所谓,只要我们仨能像从前那样就足够了。” 扈力钦与狄印闻言,分别脸上露出讳莫如深地一笑。 狄印尴尬一笑,附和道:“贯亭你是知道我的,我不是那种爱记仇的人,我们之间也没有多大的仇怨,只是我怕力钦对我还有芥蒂。” 扈力钦坦然道:“只要他不伤害我六空,力钦其他也无所谓。” 葛胤闻言灿然一笑,他许久没有这么开怀地笑过了。 用完晚饭后,夜更深,茅屋小院变得更静。 葛胤在露天小院里铺开一张纸,冷筱霜为她磨着墨汁,扈力钦与萧音音坐在一旁面容凝重,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冷筱霜忸怩地问道:“亭哥哥,我能不能跟你们去辽国玩啊。” 葛胤摇首否然道:“这次去辽国,只有我、力钦、音音师姐、还有慕容大小姐,四人足够了,而且辽国也不好玩,此行凶险莫测,哪里能玩呢。” 冷筱霜嘟着嘴,满心的不悦,应了一声:“好吧。” 扈力钦思忖道:“贯亭,如果把阿果就这么还回去,陛下那一封信未必会让辽帝信服,我了解辽帝此人,生性多疑,性情凶残,当年是他亲手误杀了萧后,如今因为他偏心耶律乙辛而害得耶律浚被害,如果他勉强将阿果接回去了,如果他不好好照料阿果的话,耶律乙辛要杀阿果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容易。” 萧音音坦然道:“扈掌门, 此事音音与贯亭早就想好了对策,当年我在汴梁潜心经营乐音坊便是想法子让宋帝帮助我们,如今成功了一大半,我还让小缺在辽国上京经营乐音坊的分支,里面都是当年受过萧皇后恩惠的乐师舞女,辽帝好色也好乐,到时候我们自会以魅惑之法诱他来到乐音坊,先听十香词琵琶曲,再让小缺乔装成妇女拿着他当年打死萧皇后的凶器铁骨朵来到辽帝面前唱挟谷歌,然后阿果带上去,小缺再变成萧皇后的模样,定会让辽帝有了愧疚之心,最后耶律俨再旁敲侧击即可。” 扈力钦疑惑道:“挟谷歌?何为挟谷歌?” 葛胤左手提笔在纸上写下“挟谷歌”三个大字,侃然道:“这是我们想到一首词,搭配上哀婉的琴音,自会让他动容。挟谷歌的寓意是妻儿为自己至亲至信之人,如同他手中的铁骨朵,妻子被害,孩子没有保住,只剩下一个孙儿,就像夹在腋下的一颗谷栗,只要自己一不留神便会掉去,掉了以后后悔也莫急。” 扈力钦频频点头,问道:“这首挟谷歌倒是不错,只是词呢?” 葛胤紧了紧手中的毛笔,思忖道:“我...我正在想呢。” 扈力钦对葛胤不禁刮目相看,称赞道:“贯亭你才思敏捷、出口成章,七步成诗的本事,真的让力钦万分佩服。” 葛胤被他夸得不骄也不躁,朝着他微微一笑后,便开始凝神思考,不一会儿,便自信满满地提笔挥毫抒写起来: “穀甲包禾,筥可载之,筲亦可盛,非啮难开。 西米乃粟,錡为可烹,釜亦可饪,非口出味。 栗稷谷穀,粮不离也,筥筲錡釜,食不缺也。 栗可用捏,亦如手足,谷可用捣,亦同骨朵。 小轻难盛,筥筲易漏。腋窝可挟,不漏不掉。 挟谷于之,一伸一挥,落地无踪,永无完谷。” 萧音音默念了几句,频频颔首道:“真的是朗朗上口,像极了民间歌谣,且又浅显易懂,耶律洪基好汉文,懂诗词,只要他一点便通。” 夜深人静。 冷筱霜没有入睡,披着外裳独自一人走在小院中,似是心事重重。 “霜儿,你是不是舍不得葛师弟?” 冷御臣察觉到妹妹的异常,亦随着她走了出来,望着娉婷少女的背影,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