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胤与扈力钦齐肩行走,两人一直走到大梵殿前的广场边缘才停下步子。 只听扈力钦侃侃而谈:“我听杜师妹说,你的母亲曾是梵音宫弟子,父亲还是悉地神僧的徒弟一德和尚,看来贯亭你与梵音宫渊源颇深。” 他见葛胤不言不语,清俊脸庞露出一丝苦笑,不禁喟叹道:“世事难料,谁想这上辈子的恩怨纠葛会祸及下一代人,萧诸葛为人敢爱敢恨、以魂换命,此等奇女子令人敬佩。但是人生哪有事事如意,老天爷总是喜欢拆散那些鹣鲽情深的男女。” 葛胤极力掩饰心中的愁绪,话锋一转问道:“力钦,斯人已逝,你应当珍惜眼前有情之人,莫要辜负大好年华。你与舒宫主难道不能放下彼此的负累吗?” 扈力钦心头为之一震,恻然道:“有些事情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特别当有个爱慕你的女子在你面前拿刀自缢时,这一切已经不是放不放下的问题。”他怀着悔恨的眸光动情地凝视着手中琅琊仙刀的刀鞘,皮质刀鞘上依旧绣着经年不褪、格外鲜活的紫藤花。 突然响起“咚咚咚”三声梵音清鸣。 钟鸣声振聋发聩,却让望着眼前七色彩虹铺成‘虹道’的葛胤想起十年前,与清丽少女第一次来到梵音宫携手闯过七七生相梵音之阶道中的七宝阶道、七重罗网、七道宝墙等场景。 “胤哥哥!如果我去当了尼姑,那仙儿就必须斩断情丝,你可舍得?”曾经那个清俊少年听着心爱之人的笑声,说着动听的情话:“那肯定不舍得,我们还是不要成仙成佛了,只要做这乾坤两儿女,阴阳一魂侣,也自是乐哉。” 那清丽少女嫣然一笑,绽放着彷佛梨花暴雨的美丽,一言为谶道:“好啊!我们就是执迷不悟的这乾坤两儿女,阴阳一魂侣。” 脑海里又换成了另一个画面。 只见那清俊少年难掩羞涩之态,巧然握住心爱少女的纤手,与之十指紧紧扣紧。 心爱少女灵眸闪过诧异与娇羞,她不禁开口问道:“你忘记了你的‘男女授受不亲’的金玉良言吗?” 清俊少年动情道:“止乎于情、发乎于礼,它是不会因任何的戒条警言所约束,若是十指相扣,必然今生不放。” 心爱少女迎上他柔和且决然的目光,扑哧一笑,灿若昙花,望着这盈盈星辰,目光幽然道:“未来谁知道,我只想此刻与你在一起,一刻便消一刻,这样的一刻亦抵得过一辈子了。” 清俊少年紧了紧自己与之相握的手,伊人依旧在自己身旁,心中更加踏实无惧,心中暗暗叫道:“仙儿!你说得对,未来之事,我们无法预知,只要此刻,我们十指相扣,管它黑夜或白昼。” 甜蜜与苦涩总是交织缠绵,还记得自己在虹道中的虚幻迷惑,见到自己心爱的清丽少女残忍杀害自己父亲,让自己陷入癫狂:“啊!仙儿!你为何杀我爹爹,为何为何?” “葛木头,胤哥哥!你别吓我,你怎么了?我怎么可能会杀害你的父亲呢。”身旁忧虑不安的少女担心询问着。 那一帧帧一幕幕是那么地鲜活,恍如昨日,可等一切一切回到原点时,眼前的虹道依旧孤寂,再也不见青春的踪迹。 回忆是最痛的伤口,一针一针扎入肉里。 灰白青年的一颗心瞬间空荡荡的,心中失望地念着:“她真的不在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翌日,清晨,这是一个充满希望与期待的早晨, 暂居清心阁里的葛胤一夜难眠,彻夜熟读亦真师太所授的「大智菩提璎珞藏」,他不禁打了一个哈欠,强行睁大疲惫的双眸,念道:“璎珞五藴,为色蕴、受蕴、想蕴、行蕴、识蕴。” 他细细咀嚼其中意思,喃喃自语:“其一:色蕴分别内色与外色,内色所指的是眼、耳、鼻、舌、身这五根,外色意为五境:色、声、香、味、触,第三卷要求第一层便是做到五根与五境合一,让自己禅力驱动身体的五根,以开启五根的感觉,达到化色为器,以色驱灵,此乃大化境界。” 葛胤眉头紧锁,为难道:“这第三卷璎珞比之第一卷菩提而言,真是难上加难,禅学与武学、道学应该相一致,许是跳过第二卷空相的原因吧。” “贯亭,切莫操之过急,修行也是要循序渐进。”葛胤循声望向门外,只见美艳冷傲的萧音音推门而入,安慰道:“我师傅也将第三卷璎珞拿给我们梵音宫舒晴宫主修习,为了让她摒弃一切杂念,要求她孤身一人在梵音水筑苦修六年,此外她还同时兼修只有我派掌门可练的「梵览摩无上心经」,她今日出关绝对是脱胎换骨,远胜于我。” 她眸中闪烁着黯然与不甘,而后被一丝从容之色所取代,续道:“到时候你若有在修习经书有不懂之处,大可询问她,毕竟你从未修习过禅学功法,同时间修习禅道两种功法本就前所未有,困难重重也是在所难免,你如今能把第一卷菩提卷打下如此坚实的基础已属难得。” 葛胤心知萧音音心中苦闷原因,因为她一向心高 气傲,又是梵音宫杜梵音的嫡传后人,与梵音宫宫主之位无缘也就罢了,还要处处低她四师妹舒晴一头,舒晴把师傅的宠爱与器重揽于一身,这一直是萧音音与舒晴不和的原因所在。 “音音师姐,相比舒宫主而言,你更让贯亭佩服,她是宫主所有绝学心法自然是可以先睹为快,但是你能将自己与萧夫子所授的功法招式学精学透,还与舒宫主不分上下,真的很难得了。”葛胤说出心中对萧音音的钦佩之言,续道:“禅道功法本就是殊途同归,师姐你或许可以兼修禅道双法,取得更大造诣。”说着双指一凝指向萧音音太阳穴位置。 葛胤竟然使用「幻心禅」将「上善九道」的口诀心法悉数刻录到萧音音脑海里,只听他正色道:“这是「上善九道」所有的心法与口诀,音音师姐日后若有时间可以参详修习一二,道法有修身养性、固本培元之效,不求如何克敌制胜,就当做一种与天 地交融的方式吧,我不知道为什么各门各派要固守成见,不让天下功法互融互通,但是每个功法存在的必要性是毋庸置疑的,希望师姐可以学有所获。” 如此磊落的灰白青年,让萧音音心中一暖,更加倾慕于他,她稍加辞色,感激道:“谢谢你,贯亭。” 梵音水筑。 当水筑之门缓缓开启,这扇门的背后徐徐迈出一位拥有盛颜仙姿的绝美女子,她一袭胜雪白衣迎风飘动,肤若凝脂、气似幽兰、蛾眉若柳、乌珠顾盼扫视众人却散发着寒似玄冰的辉光。 “晴儿师姐......” 杜蔓见到闭关苦修四年的舒晴不禁欢呼雀跃,娇声唤道。 扈力钦站在葛胤身侧,俊俏的脸庞聚拢着警惕之色,在看到那一抹白衣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时,最初给自己打得多少根沉着冷静的预防针,在刹那间失去了任何效用,一颗心不停地跳动。 仿佛他目光所及处只有那一朵盛开碧湖中央的美丽芙蕖。 六年已逝,舒晴容颜未变,清冷的气质在岁月的沉淀里更多了一份别致的娴静与成熟。 她葱白玉指包裹间的一把泛着淡紫光晕的梵妹神剑仿佛感应到它交织千年的宿命冤家琅琊仙刀的召唤,无端颤鸣。 扈力钦紧了紧手中早已躁动不安的琅琊仙刀。 这千年交缠的神剑与仙刀从来不会像自己的主人那般隐藏内心的狂喜,它们习惯用最纯粹的方式去表达快意情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