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晴依稀还记得在玄天幻境的光影里出现的那个一男一女手牵着手被那深蓝色的归墟漩涡吞没的画面,何其相似啊,这纵身一跳是多么需要勇气啊! “她不该如此,抛下自己的父亲,太冲动了。” 冰冷的话语中流露出叱责与扼腕,在她眼里这种行为是多么的自私与不负责任。 扈力钦察觉出了这清冷女子的异样,心中莫名涌出一股酸楚,他咬着后槽牙,感同身受着她此刻从骨子里散发出的清冷与孤傲。 玄天幻境兀自冒了出来,浮于空中,它浑身流转着金色光波,将这一男一女俊俏与美丽的面孔照得越来越清晰,只是此刻的气氛又陷入了一种凝重与死寂。 “走吧。” 两个字简单的一句话打破了这偌大空间里片刻的寂静。 这一男一女,一前一后地走在那圆弧似得楼梯上,静静地只听到单纯的脚步声,也是一前一后,颇有节奏地响着。 从第三层走到第一层,仍然没有看到第三个人的踪影,只有庄严的佛像眯着眼,俯视着他们。 第一层的的塔门从外面紧锁着,四壁皆是供奉佛像的佛龛,没有其他了,更别说什么地牢。 “可能有暗阁,只是机关不知在何处?” 扈力钦附耳于墙听着墙外的异动后,用宿铁刀刀尖挑断那些因长期没有打扫而衍生的蜘蛛网,继而单手遮住口鼻,皱着剑眉,无头绪地翻转佛龛前的烛台,那一个个烛台上积着厚厚的灰尘,被这随意翻转,弄得一层层灰尘弥漫开来。 “咯吱”一声,一块地砖突然弹起,那地砖下是一个地道口,漆黑一片。 扈力钦循声扭头,但摸清这是暗道地宫时,不甚欢喜,但这机关是自己触碰到了吗? 他不禁望向舒晴,舒晴纤手已经松开那个没有一点灰尘的烛台,放下那用白衣袖口掩着口鼻的动作,她紧紧握住那泛着幽幽紫辉的梵姝神剑,兀自走到地道口。 扈力钦目光落到那个一尘不染的烛台,方才恍然大悟,自己方才像瞎猫似得寻找机关时,她在默默地观察,最后做出了冷静的判断。 他欣然一笑,鼓着掌,道:“漂亮!如果我扈力钦是靠着祖荫当了一派之掌的话,那舒姑娘你便是靠你自己的实力,领袖群芳。” 舒晴闻声望向这个素灰少年,他笑着,言语中没有一丝的虚假与奉承,可是她自己却觉得无比的刺耳。 她不置可否,幽幽地说着:“曾经他跟我说过,眼睛是来观察每一个真相的细节,头脑是拿来对细节做出初步的假设。”深邃幽黑的瞳孔散发着机敏与沉着。 “我只是爱干净而已。” 这清冷美丽的绝尘女子,忽然笑了,仿佛凝聚千年光华的水中灵芝在深夜里悄然盛开。 随后,那抹白影带着那散发着紫色的光华轻轻跃进那个漆黑无比的地道口。 扈力钦被那抹灿烂的笑容深深迷醉,良久之后,他竟粲然而笑,亦箭步徐来,随着心追逐那抹天地之间最艳丽的颜色。 又是一方天地,纯铜打造的地宫,金碧辉煌,让人眼前一亮。 壁画上、浮雕上、塔柱上、藻井上、地板上,甚至于通往第一层那幽暗的地道扶梯上,都精心雕凿着佛像图案,有多少经典的佛家传说在那一面面、那一道道、那一桩桩印刻着,深受佛门熏陶下成长的舒晴自然知道那些都讲述的是什么样的故事。 这些如“树下诞生”“天人献衣”“得遇沙门”“妙转法##轮”等传说,从小都是亦真师太在她失眠时惟妙惟肖、生动形象地讲述给她听,无数遍,无数个夜晚,她惊讶的是,这些图案竟会如此栩栩如生。 那令人目不暇接的千佛地宫上供奉着四尊主佛与三四百尊小供养佛,地宫中央有一个透明而晶莹剔透的水晶舍利宝塔闪烁着金色祥光,一颗一颗的高僧舍利飘浮在里面,让人不禁肃然起敬。 舒晴缓缓将梵姝神剑收起,虔诚地向着四周诸佛与舍利躬礼,然后阖眼默念着佛号。 一堵壁墙兀自翻转开来,一位容貌姣好、穿着一袭清丽白色衣裙的少女,她的四肢扣着铁腕被死死地钉在墙体。 只见她嘴里塞着白布,十分激动地发出吱吱呜呜的叫声,美目望着舒晴,瞪着又大又圆。 “小蔓!” 舒晴从杜蔓的眼眸中看到了期盼与痛苦,看着她被这么死死地扣在墙上,心中无比难过,冲动地拔出剑鞘里的梵姝剑。 但冷静下来,又无可奈何,这千佛地宫里的佛像,每一尊她都不可以刀剑相视,这是不可冒犯的清规戒律。 她咬了咬唇瓣,此刻真恨不得抓住这个抓杜蔓又让自己来此处而死死抓住自己的软肋的恶人,以解心头愤恨。 扈力钦见舒晴将梵姝剑拔了又阖的动作和那一副心神大乱、手足无措的神态,自是明了她的无奈与愤懑。 “舒宫主,你且退后,恐有埋伏。” 舒晴望着他大义凛凛的背影,心中暗暗感激,清冷的眼眸竟缓缓柔和了起来,那无端悸动的芳心此刻正在拍打着心房,莫名的感到不安与诡异。 这素灰少年正大步流星地靠近被钉在墙上而失去自由的杜蔓,杜蔓原本惊慌失色的目光骤然浮现着欣喜与兴奋。 “哐啷....” 只见他边徐徐走着,边手拿宿铁刀,内蕴上善灵力,他挥动着宿铁刀,四弧凌冽的红色刀光尽数切断杜蔓四肢的铁腕。 杜蔓脚尖刚着地,由于很久都缚着手脚有点轻微麻木,她失去了平衡,几乎要摔倒,扈力钦见状不妙,一步作三步,用自己坚实的臂弯撑起她柔弱的身子。 “杜姑娘没事吧!” 扈力钦轻声对靠在自己怀里快酥软成一团的杜蔓说话,他不禁一瞥不远处站立着的那个清冷的白衣女子。 只见她蛾眉皱了又皱,唇瓣咬了又咬,原本清冷的目光似乎闪烁着别样的情绪。 他下意识地将杜蔓身子的重心推靠到墙体上。 小鹿乱撞的杜蔓哪知他这微妙的动作,反而非常享受着他臂弯搂着她的举动,更别谈去理会舒晴略显古怪的神色。 扈力钦见杜蔓慢慢站稳,轻轻用手臂撘扶着杜蔓,陪着她慢慢挪步到舒晴方向。 灵敏警惕的扈力钦察觉天灵盖一阵发亮,抬首猝然一望,那冰冷而巨大的铁牢架从天花板轰然而下,扈力钦情急之下,重重将杜蔓推离自己的范围之内。 “轰隆”一声,饶是想在最后一刻逃之夭夭的扈力钦也迟了一步,被关在这铁牢笼子里,而杜蔓被狠狠地摔在地上,舒晴上前扶起自己的小师妹,目光却不离那个困在里面的素灰少年。 杜蔓没有任何心情与自己的师姐叙旧,扭头看向为救自己而受困的大英雄,心急如焚,揪着舒晴的衣袂,使劲拽了拽,似乎希望自己的师姐去搭救他。 舒晴自是不会袖手旁观,轻轻拍打杜蔓的手背后,刚要迈步前去,不知何时身后响起一阵得意之声:“哈哈,舒宫主,既然已经救了自己的师妹,又何必管这六空余孽的死活呢?” 三人纷纷扭头望向那个人,只见那人长得貌寝身瘦,一双桃花眼环视众人,还不等此人说话。 扈力钦重重拍打铁笼牢壁,发出“嗡嗡”地沉闷之声,他目眦尽裂,愠道:“郗天肃,你这狗贼...” 郗天肃反而全然不理会扈力钦,对着舒晴讥笑道:“舒宫主,北苍和六空的恩恩怨怨已经三代了,你梵音宫自然不会理会吧。” 杜蔓还未等舒晴开口,嗔骂道:“你抓了我,威胁我师姐,我们梵音宫与北苍派势不两立。” 郗天肃否然道:“误会,纯属误会啊,其实是五玄子道长绑了你,想要将舒宫主请来,郗某也只是成人之美罢了。” 杜蔓不停跺脚,几欲发狂,道:“一派胡言,明明就是你抓了我,我就见到那色鬼一面,不,就你们两抓我,都是一群豺狼虎豹。” 舒晴饶是弄明白如何回事,她朝杜蔓摇了摇螓首,示意她冷静,缓缓道:“不管如何?你们两派之事,我梵音宫的确无权干预,只是你与那妖道狼狈为奸并绑架梵音宫弟子,此事舒晴定当让乾坤众派知晓。” 三两句平淡的语气,却有很强的威慑力,郗天肃深知此女修为深不可测,万不可兵戈相见,又胡诌出了一个理由,以免让梵音宫与北苍派气氛愈加糟糕。 “舒宫主息怒啊,其实是胞妹玉娆得了很严重的心病,家父甚是担忧,只能用玄天幻境可治愈,无意间从五玄子道长那得知此神器被舒宫主所得,故而在此等候舒宫主,但是得知舒宫主与六空余孽一同前来,想与扈力钦理一理这笔账,所以干脆在此等待你们的大驾。” 郗天肃一双眼睛来回盯着扈力钦与舒晴打转,似是想从二人身上看出什么端倪,他装出一副委屈的模样,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