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龙太子敖旭,来到龙宫里的膳食宫。 整座东海龙宫的膳食,皆由膳食宫处理,这里光是厨子,就有不下百位。 那位东海龙王敖晋,的的确确是将东海龙宫打造的繁华非凡,甚至比之世俗王朝有过之而无不及。 敖旭找到父王交代的那位蚌精。 蚌精见到龙太子亲临,赶紧下跪行礼道:“奴才见过龙太子殿下。” 这位东海龙太子摊开手掌,掌心浮现一粒幽绿色的丹药,却无味道,吩咐道:“将此丹药捻碎成粉末,加进送往水晶宫的膳食里。” 蚌精毕恭毕敬地双手接过那粒丹药。 敖旭吩咐道:“对任何人都不准提起,否则......” 说着,他伸出一只手掌,做手刀形状,在自己脖子处缓缓抹过,眼中充满威胁意味。 蚌精唯唯诺诺,赶紧应允道:“是是是,奴才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万万不敢不听龙太子殿下的命令,还请龙太子殿下放心,奴才一定守口如瓶,死也不说!” 敖旭满意点头,却没离开的意思。 那蚌精愣了愣,敖旭佯怒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动手?非要本太子亲自来吗?” 那蚌精吓得赶紧加快动作,如实照做,将丹药磨成粉末装,倒入即将送往水晶宫的菜肴中,又用勺子轻轻拨弄了一番,直到完美无瑕。蚌精说道:“这种小事,怎用得着劳烦龙太子殿下亲自动手呢,交给奴才就好。” 敖旭看了眼即将送往水晶宫的菜肴后问道:“今日负责送膳食去水晶宫的,原定是谁?” 那蚌精想了想,说道:“是龟夫人,不过龟夫人先前用水泡传话,说是腿崴着了,今日来不了,奴才寻思着待会帮龟夫人送膳食去水晶宫呢。” 敖旭摆摆手道:“废物,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算了,本太子亲自送去,如此才是万无一失。” 蚌精吓得不敢说话,低头跪下,知道那位东海龙太子身形走远,他才敢抬起头来,只觉得今日龙太子脾气为何如此暴躁?倒也不甘质疑,起身继续忙活准备其他大人们的膳食了。 敖旭自然是故意问的,那龟夫人自然也是他让她来不了的,为的就是自己亲自送膳食去。 但看在父王敖晋眼中,会以为是敖旭打算亲自下药、送药、然后生米煮成熟饭。 而那份对下人的暴躁和不耐烦,自然也是敖旭故意装出来的。 躲在暗处的敖晋,亲眼目睹爱子敖旭端着下了药的膳食去往水晶宫以后,便终于放下心来,转而去准备大婚的聘礼去了。 他要将爱子敖旭与龙鲤红韶的婚事,办的风风光光,漂漂亮亮的! ———— 水晶宫。 红韶寝宫外,龙太子敖旭一手端着食盒,一边以水泡传音询问红韶,他能否进去一叙。 女子坐在梳妆镜前,听了那水泡传音,迟疑片刻后还是以水泡传音回复了句“可以”。 对这位龙太子,红韶观感不算坏,至少坏不过东海龙宫其他人。 尽管敖旭从不掩饰眼中对红韶的垂涎神色,却始终与她保持了良好的距离,懂得把握分寸,属于一个爱憎分明之人,贪财好色写在脸上,却也算得上一份行事磊落。 所以与敖旭共处一室,红韶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再说了,她如今已经快要摸到元婴境的门槛了,完全拥有自保的能力,她有自信,在捉对厮杀中,胜过元婴境的敖旭。 那位东海龙太子端着食盒缓缓走进女子寝宫,将食盒放在桌上,开始与红韶聊了起来:“红韶姑娘,好久不见。” 他笑着望向女子,眼中爱慕不言而喻,是真心喜欢她的。 红韶对这位东海龙太子轻轻施了个万福,道:“见过龙太子殿下,不知龙太子殿下今日来访,有何贵干?” 敖旭知道,这是在问“无事不登三宝殿,那么你敖旭有何事?” 正如他从不掩饰他对她的喜欢一般,她也从不掩饰她对他的拒绝。 就差在脸上写着生人勿近了。 敖旭丝毫不在意,只是打开食盒,将菜肴都放在她面前,说道:“红韶姑娘,瞧你说的,敖旭没事就不能来看望看望姑娘了么?” 红韶淡然道:“这是东海龙宫,是龙太子殿下的地方,只要殿下愿意,自然无处不可去,是红韶唐突了。” 说完,她才刚刚坐下,却又起身朝他赔礼。敖旭也赶紧跟着起身,连连伸手虚按两下,说道:“红韶姑娘,不必如此!” 女子细致入微,是等这位东海龙太子率先重新落座以后,她才缓缓落座。 重新坐下后,红韶伸手打开食盒,问道:“龙太子殿下,是打算与我一起用膳吗?” 敖旭看着红韶拿起筷子,准备夹菜的那个动作,他蓦然伸出双指,拦住红韶的动作。 敖旭说道:“姑娘且慢。” “龙太子殿下这是?”女子微微歪过头,满脸疑惑地望向他。 之所以会出手阻拦,是因为敖旭本就没有想过趁人之危,他对父王敖晋的做法并不认同,自然也万万不能够助纣为虐。 之所以下药、送药,不过是想要在父王敖晋眼皮子底下,演一场戏,只有让父王暂时相信他的确会如实照做,才有法子帮助红韶。 “菜里有药。”敖旭以心声对红韶说道:“父王知道红韶姑娘不愿意嫁给我,所以吩咐我在姑娘的膳食中下药,以方便......总之,这菜姑娘不能吃。” 红韶怔怔无言,随后说道:“那龙太子殿下又为何阻拦?” 敖旭沉吟片刻道:“是,我敖旭是喜欢红韶姑娘,整个东海龙宫都知道,我相信姑娘也知道,可我敖旭,虽不是什么儒家圣人,却也绝非趁人之危的小人,如此下三滥的手段,敖旭自问办不到。” 那龙鲤女子仿佛早就知晓,笑问道:“违抗你父王的旨意,你就不怕?” 年轻龙太子单手微微握拳,站起身来,背对心爱女子,望向水晶宫宫门外的方向。 深海之下,静谧无声。 龙宫是海底最亮的地方,身居光明之所,何以为此黑暗行径。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我喜欢姑娘是一回事,可这不代表我就会强迫姑娘嫁给我,敖旭自诩还有三分风骨,纵使违抗父王会受到责罚,敖旭自愿承担。” 水晶宫里,那位年轻的龙太子身穿锦绣衣裳,说了一番令女子对他刮目相看的言语。 红韶没有说话,敖旭又转过身来,沉声道:“父王既然会出此下策,说明他已经没有耐心等下去了,所以我不能够当面违背父王旨意,否则此事就会由他亲自操办,而非是交由敖旭之手,眼下趁父王还没发现,红韶姑娘赶紧走,从我的寝宫离去,持我的令牌,东海之内无人敢拦你。” 一袭红衣的女子愣了愣,难以相信敖旭口中的言语,她喃喃道:“龙太子殿下既然如此为人,又为何时至今日才肯放我走?” 敖旭眼中闪过一抹痛心疾首的神色,“我原以为,只要一心一意对红韶姑娘好,这份心意总有一天会得到姑娘的回应,所以从前,我一直保持沉默,保持中立,就是心怀期待,期待姑娘某一日可以回心转意,自愿嫁给敖旭。 可时至今日,我没改变红韶姑娘的心意,反而是姑娘改变了我的心意。敖旭明白了,喜欢一个人,未必就要强求她与自己在一起。正如喜欢一朵花,难道就应该将它摘下来吗?纵使今时今日的敖旭,当真将生米煮成熟饭,逼迫姑娘与我成亲,可我知道,姑娘的心依然不会属于敖旭。如此这般,实非我愿,若无法得到红韶姑娘的心,敖旭也不愿得到姑娘的人。毕竟......爱而不得,失无所失。” 说完这些,他又连退三步,诚心诚意对红衣女子重重抱拳道:“这些年,眼睁睁看着父王将姑娘软禁于此,敖旭却坐视不理,实在惭愧。敖旭斗胆,替父王向姑娘道歉。” 从始至终,那位红衣女子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静静看着他。 不知怎的,这位东海龙宫龙太子的面容,在她眼中变得清秀了几分,其实这也是红韶第一次正眼看他,敖旭本就相貌堂堂。 只不过,真正让红韶对敖旭肃然起敬的,还是对方这份大觉悟。 “喜欢一朵花,未必就要将它折下,龙太子殿下这话很好,红韶受教了。” 红衣女子缓缓朝他作揖,当真受益匪浅。 “事不宜迟,迟则生变,姑娘赶快与我一同离开,这是敖旭珍藏许久的昆仑大隐符,水下亦可使用,就委屈姑娘紧跟敖旭身后,只要过了父王的寝宫,那时天大地大,姑娘自可御风离去。敖旭会尽力阻拦东海追逐姑娘的脚步,还请红韶姑娘全力御风离去。” 敖旭将符箓交给红韶,然后看着她念出道决,在自己眼前缓缓隐身。他转身故作镇定,走到前方替红韶带路。 离开水晶宫,经过敖晋寝宫,进入龙太子宫。 这一路走来,龙太子敖旭心中万分苦笑。 那年亲手接回一位喜欢的女子。 今日亲手送走一位心爱的女子。 得到之后再失去,总要比从未得到过痛苦许多。 而那个已经隐匿身形,跟在敖旭身后的红衣女子,眼中的龙太子,身形愈发伟岸。 假以时日,他一定可以成为东海明君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