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三百五十二章 三千劫尽隐此身
生息湖中,一团白色虚气在碧波里漂浮。 它身周环绕的水流像缓缓飞舞的缎带,不时绽放点点辉光。 水流快速钻入虚气,却微微凝滞一下。 随后,水流又化为一片荷叶,将那团虚气托出水面。 梵境之内,梵歌回荡。 四方金光皆垂落在虚气上,氤氲而璀璨。 忽然,那团虚气微微抖动。 一息间,它变幻成慵懒又灵动的少女。 睁眼,陈小猫仰望天光。 她记得: 融入生息湖以后,有一道水流穿越了她的脑海。 水流甘冽而又清凉,若一双冷眸将她所有记忆读了一遍。 随后,那道水流亲吻了她,让她瞬间看到自己被创造的情形: 数万年前, 十名大尊者漂浮在碧波如海的大湖上方,共同凝出一道灼热神光。 在神光炙烤下,湖水中终于蒸出一团虚气。 这时,无识无觉的生息湖却被外界的扰动惊醒了一缕心识。 作为无情之物,生息湖很自然地排斥了那一缕心识,让它悄不可察地融入虚气中,也从此嵌入陈小猫的灵魂。 虽然生息湖本能地抗拒心识的干扰,但仍然无法避免千万年中,偶尔一两次会受到影响。 凰泽寺那日,梵宗宗主的雕塑流泪,就是其中一次。 这就是陈小猫能与无识无觉的生息湖共情的原因。 今日,她为了拯救世界而决定入湖。 再次融入生息湖后,湖水因为心识的回归受到惊动。 它本能地调取了陈小猫的意识,知晓了造成时空混乱的封平已经被正法。 灭世之举,再无必要。 停止灭世后,对于生息湖来说,最重要的事,就是不让那一缕心识再影响自己。 它决定让陈小猫再次重生,带着心识回到她的世界。 陈小猫感应到生息湖的想法,默念道: “若那人回不去,我便永远在此陪他。” 生息湖没有回应。 再睁眼,便是现在,她躺在一朵莲叶上。 放眼四方,没有看到四郎的影子。 这无情之物果真不愿把他还回来么? 她眼神中闪动一缕失望。 若是这样,她决计不会离开。 下一息,又一片荷叶浮出水面,青衣男子沉睡其中,清瘦而温润。 她凝视还未睁眼的四郎,眸中盈满一世的暖意。 她在他冰冷双唇落下一吻,将他惊醒。 他笑,缓缓伸出修长双臂,将她拥在怀中,交付窒息而滚烫的热吻,用力得似乎想要竭尽这一生。 红莲微绽,静湖无声。 天光映入碧水,一双暖玉徐徐交融。 三千世界,至此,劫尽。 …… 岁初,春暖。 长工回到奇巧阁继续与老吴一起打理业务。 玉叶道尊与天理道尊决定升仙至镜舟仙穹。 离开时,玉叶将隐庐留给陈小猫和四郎。 先前紫霄阁被破坏之处已经重建完毕,四郎开始向谢清云传授“紫霄参玄剑法”。 “紫霄参玄剑法”是历代阁主必须修习的秘法,谢清云进步得很快。 惊蛰,四郎将谢清云请到山海阁,告诉他: “待到夏季,兄长的剑法便会有小成,到时,我便将紫霄阁主之位正式传给兄长。” 谢清云疑惑: “四郎也准备去镜舟仙穹吗?” 四郎微笑摇头:“我打算与小猫回江南隐居。” 谢清云不解,紫霄阁从创建那一日起,从未有阁主辞位隐居的做法: “四郎还这样年轻,难道不想建一番功业?” 四郎淡笑: “兄长应当了解我,这些东西对我来说,不重要。” 谢清云有些惋惜地望着自己的弟弟,心中却又升起一丝感慨: 虽然他们二人同出一脉,从小的经历却大不相同。 四郎是世家嫡子、长公主之子,天生血统尊贵,是万众瞩目的天骄。 他少年得志,十五岁便登上紫霄主之位。皇权之侧,一眼望尽天下繁华。 世人都觉得他是世上最幸运之人,却不见他也曾被卷入权力的漩涡,备受非人煎熬、身心留下累累伤痕。 或许,他真是倦了,不想他身边的人再受丝毫伤害。 对于他来说,与挚爱之人找一处江南小院,日日过着平淡温馨的生活才是人间至味吧。 谢清云有些沉重地点头:“若归隐是四郎心之所向,那我便来担起这份责任。” “兄长自然是可以的。”四郎笑望谢清云,温和而信任。 回到隐庐,陈小猫正躺在小榻上晒太阳。 听到四郎开门,陈小猫依然慵懒地闭着眼。 他从袖中取出一包桃干,在她鼻尖晃了晃。 闻到甜香,她立刻从小榻上支起身来,伸手去抢。 他将双手背至身后,奇道: “不是睡着了么?怎么还会抢吃的了?” 陈小猫抿了抿嘴唇道:“饿得快嘛,谁叫人家有宝宝了呢。” “嗯?”四郎惊喜道:“又有了?” 他欺到她面前,正要去探她脉搏,却被她轻轻一旋身,抢走手中的纸包。 她尖着两根指头,从纸包中夹出一块桃干放到口中。 把完脉,四郎一脸怨嗔地抬头看她。 她毫无心理压力,嚼着桃干含含糊糊道:“我没有骗你哦,宝宝正在暖息莲里养着呢,不是你看着我放进去的么?” “陈小猫。”他微恼,眼中大有报复之意。 陈小猫立刻停止进食,双眼观察了一圈四周,抱着脑袋准备腾空而起。 一定不能让四郎抓到,他最近学会了用手指弹人脑袋,可疼了! 略一思量,她跃上半空。 趁着四郎还未追赶上来,陈小猫唤出祝隐,让它带着自己随处乱飞。 陈小猫悠闲道:“这两日,你老不呆在隐庐,又跑去哪里了?” “单小狐在尧京的新书铺开张了,我闲来无事,就去帮个忙。” “书铺?都卖些什么书,好看吗?” 祝隐拼命摇头: “都是些卿卿我我的东西,有什么意思?每天看你和你家四郎演得还不够吗? 但是那些小姑娘们可喜欢了,有一本什么大诗人悼念亡妻的诗集,都要被抢疯了。” 陈小猫有些好奇: “什么诗集? 这两日四郎作为夫君的觉悟已经下降了,还要家暴我。 不如买来,让他学习学习。” “好像是一个姓张的大官写的诗,有两句很朗朗上口: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嗯,这两句听上去莫名很有滋味。”陈小猫点头道。 速速搞一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