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千琉走之后,众人的脸色止不住的阴沉了下来。 试问这波谈判中他们做错了什么?在他们自己看来,根本没有任何错,是,拿逼墨千琉放弃天心海棠的使用权是有点过分,但是墨千琉你不也要求无罪释放大阁老他们吗?这就扯平了呀,凭什么你还要撕毁盟约,彻底将它作废? 他们不甘心,他们委屈,他们愤怒,他们想跟墨千琉理论…… 但这都是无用的。 一如墨千琉所说,趁主人不在家时,逼迫天守阁的奴仆签订的契约是不成立的,她能尊重它,让它持续到它任期内发生的最后一件事『审判大阁老等人』结束后才将其作废已经是很好了,若是做绝一点,一上来直接将盟约作废,剩下的事情就没必要谈了,本就无罪何须处罚? 其实这件事呢,不管是墨千琉还是别人,但凡能看清楚大局的,都能猜到有一天会到这一步,或者说这是墨千琉必须得做的事情,十家的盟约是她成长的道路上必须解决的问题,若是放着不管就会一直像这次这样钳制她,钳制离都。 但是谁也没想到墨千琉会做的这么快,就连她自己都没想到,她是临时起意迈出这一步的,步子迈的有点大,接下来的这段时间不好度过,但只要打开局面,就会进入到飞速发展的时期。对她来说,没有比现在更坏的时候了,她所说的欢迎他们来挑战天守阁也不是空城计,依靠墨家和天守阁的力量,足以击退任何规模的进攻,更何况在离都里他们也并不是真的一点帮手都没有的,比如白老那些人,也就是之前天守阁不出世,也不愿意接纳他们,所以他们只能自发的维护离都的秩序,现在天守阁复出了,或许不会得到他们的鼎力支持,但在大是大非的事情上求援,那些人绝对不会袖手旁观,更何况还有镇守这个潜在的援手,根本不慌。 这里说天守阁不会得到白老他们的鼎力支持自然也是有原因的,以前天守阁封闭,不接纳他们的加入,就算现在墨千琉当了天守阁的阁主,开放了天守阁,也依旧不会接纳他们加入。 天守阁的内阁不是谁都能进的,而外阁人的地位嘛,大家都是懂的,也就那样,内阁的人尊重你,你便是个人物,有几分话语权,内阁的人不尊重你的话,你就什么都不是,说白了就真的只是奴仆罢了,只不过因为天守阁内阁两百多年的空窗期下来,现在略微发生了些许的改变,但根本上是不会发生改变的。 试问有身份,有脸面,有名声,有实力的人谁愿意加入外阁给人家当奴隶去? 除非有什么情非得已的原因,否则想加入的人数肯定是零。 别问内阁为什么不为他们敞开,墨千琉想要的内阁里不需要带着自己私心,她不好管理,并且有自己想法的人,她不是不允许有第二种声音,也不是想独裁,而是所有的声音的出发点必须是离都的利益,伪善之人绝不能要。 内阁的位置太重要了,只要加入内阁,天守阁里大部分的资源都会为之敞开,随之使用,那些东西的神奇之处简直让世人震惊,更遑论天守阁里珍藏的种种秘法,撇开天守阁不谈,内阁的成员在离都里的地位也很高,享有的权力远非普通人能想象,这些都是内阁成员的福利。享有多大的福利就该承担多大的责任,守护离都,让离都发展的更好,这两句很空很大的话便是他们要做的,可如何落实呢?还不是得看个人的自觉性,天守是能监督和管理他们,但哪有这么多时间内战呢? 不过呢,兴许除了自己以外的第二位内阁成员已经出现了。 墨千琉仰望着天空的那轮明月,眸子里有着些许的兴味,那家伙就算是让人送天心海棠,也不会随便找个人过来吧?而且这个人身上似乎并无内力,只是个单纯的体修,再加上那淡淡的血腥味,负伤不轻,应该就是情报里提到的那个人了吧?越天华,似乎是叫这个名字,和雪倾有着不小的关联,她倒是没怎么见过,最初似乎是李清天牵头让雪倾帮他去救治一个病症比较特别的病人,这么看来,这家伙身上应该真的有些奇妙的地方,不然也不会让自己的两位好友都为之大开方便之门,他们的心肠虽然都不坏,但也不是什么人都会救,都会帮的。 这么想通后,墨千琉便快速离开了镇守府,坐上自己的马车回了天守阁。 她一离开呢,这宴会自然也就办不下去了,这种宴会只要有人离开,场面就很尴尬,虽说镇守不嫌尴尬,甚至很有兴致,但其他人接受不了啊,也就纷纷撤离了,他们有很多很多的事情要去安排,要去和自己族里的人开会,虽然这次宴会基本上没多少内容,但怎奈何这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等到人都离去后,镇守看着下面空无一人的坐席,再次大笑了起来,开心的就像个两百多斤的孩子一样,让管家也很无奈,连忙让那些侍女给他顺气,免得他背过气去。 “老伙计,你说……你说,哈哈哈,你说他们有没有胆量围攻天守阁,反了那丫头啊?”镇守一边笑一边问管家。 “他们做不到的,就算是想反也推不倒墨阁主,只能给自己招致灭顶之灾,墨阁主这招算是驱虎吞狼,一直以来离都的各个势力都被十家的联盟给压制着,各行各业,各个地盘上皆是如此,没有人能违抗他们,因为他们联合起来就是离都的法,中甄律法无法约束,有漏洞的地方都归他们管理,就算十家中有人衰败,只要顶着十家的名号就不会有太大的事情。但是今后不一样了,墨千琉亲手废除了十家盟约,要拿回属于天守阁的权力,天守阁要掌控的权力是什么?它什么都要却又什么都不要,该给天守阁的税金原先被十家拿走了,现在归还于天守阁,天守阁给予纳税之人的就是公平,十家联盟已经破了,谁能居上看的是自己的本事,所谓的管理权,经营权,话语权,地盘拥有权……天守阁只在自己的规划所需要的时候要求各家让步,而这让步呢,是为了离都的未来,没人能不接受,其余的时候呢?有能力者居之,离都要乱了啊,老爷。”管家很冷静的分析着,将自己的看法说出来。 “是啊,要乱了,那些人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怎么可能还有精力去攻打不可能被突破的天守阁,将自己逼上绝路呢?打天守阁,赢或者输都是死,不打天守阁还能活,只是这活的就像往油锅里撒冷水一样,要炸了啊,好,太好了,这步棋真的好,兵不血刃就能一扫离都里暮气沉沉毫无活力的景象,逼各家快速发展,动起来,这一动呢,什么问题也就出来了,乱了好啊,沉寂久了就该乱,乱完就踏实了,离都是所有人的离都,要想强大起来也该让所有人一起努力,只靠我们是不够的。你说墨千琉怎么能这么聪明呢?”镇守眸子里带着些许的钦佩和一丝丝落寞。 “兴许,不是她想到的这些呢,至少不完全是,真正的怪物或许还是傅长安,只不过墨千琉把这个计划给完善了,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管家自然理解他的心情,他耗尽了自己最好的年华来等待这个机会,等到最后却发现他等来的机会似乎完全不需要他的帮助。 “就算是这样,也很了不起了,傅长安大概完全没有告诉墨千琉自己会做什么吧?临时的配合能达到这种程度也很厉害,不过我们也要跟上她们的脚步才是,她的心很大,我的也不小。”镇守想起了先前傅长安的通知,眼里终于多了点笑意,不管怎么说,有两个神队友在他这边总归是好事,他要做的可不是什么伤春悲秋,他要跟她们争夺主导这场变革的领导者的身份,手底下见真章,凭真本事说话。 谁都没想到这场重要的宴会就这么仓促的结束了,更没想到的是就算宴会就这么结束了,但它的内容和影响却没有比他们预想的那般减弱半分,甚至还要更加的猛烈,震撼。 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就点的整个离都直接烧起来了,所有人的千言万语汇集起来就一句话:时代真的变了! 不过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却丝毫没预想到自己做的这件事的影响究竟有多么的深远,她只算到了打破十家的僵局这种地步,而后会怎么发展,她现有的情报无法分析出来,但毫无疑问的是要比现在好,这就够了。 是的,脑补是一切的原罪,墨千琉并没有镇守想象的这么高深莫测,思虑深远,虽然不是想一步走一步,但还青涩的很,距离一个真正的王者还有很远的路要走,当然她可能也没想当什么王者就是了。 …… 等到墨千琉回到天守阁的时候,她站在门口稍微等了一会儿,就看见官府的人把大阁老他们送回来了,并非毫发无损,但也没有上刑,反而是能看见好好给处理过伤口的痕迹,一群人的脸上也没什么愠色和不忿,应该是没有被苛待。 “诸位,欢迎回来,你们受苦了。”墨千琉说完后微微欠身,她站在这里迎接天守阁的英雄回来。 “阁主……我们回来了。”大阁老满心激动,墨千琉的态度说明了一切,她接纳他们,并不认为他们的举动有什么问题,反而很感激他们的支援,她本不必站在门外等他们回来,本不必躬身,但她这么做了,你们是天守阁的功臣,她想这么告诉他们。 “走吧,进去说,祭祖开坛就等你们回来了。”墨千琉走进老眼微湿的大阁老,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他,然后率先进了天守阁。 权力的确能改变一切,若是放在以前,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别说墨千琉是墨家的准少主,就算是家主也别想用这种居高临下的态度对待四重天的高手,但是现在她可以,而且必须如此,作为天守阁的阁主,她得担起阁主的架势,历史上的天守阁阁主最弱的也是四重天高手,不乏五重天的天骄,就算她现在还弱,但是前辈们拉起来的架势她不能丢下来。 “是,阁主。”大阁老听见墨千琉的这句话后,眼泪瞬间就掉下来了,止也止不住的流淌。 墨千琉所说的祭祖开坛是天守阁的一个特殊仪式,就类似墨千琉在墨家继任的时候要拜见列祖列宗一样,她现在上任天守阁阁主也要拜见天守阁的历代前辈,只不过这个拜见还是有讲究的,这个讲究……其实开始于两百多年前,自从签订了那个耻辱的盟约后,此后天守阁去世的人再无一人能进入祖坛,他们自认有罪,折辱了天守阁的威严,让天守阁抬不起头,让离都日渐衰败,这是他们的罪,他们无任何资格被放入祖坛中,哪怕是偏僻的角落都不行,所以他们的骨灰都被放入坛子里安置在某个空房间里,在暗无天日的环境里积灰,没人打扫更无人祭拜。 但是墨千琉今日说这话的含义就是要帮他们翻篇,就如同她在宴会上说的那样,她不承认盟约,但她承认那些为了保住天守阁而努力的前辈,就算他们只是外阁的成员,就算他们的作为其实让天守阁的威名受到了损伤,但她作为阁主依旧认为他们没有罪,即便有人觉得他们有罪,也只能接受她赦免了他们的这个事实,只因为她是天守阁的阁主,是离都千挑万选出的合适之人。 她这么做不是因为大阁老他们救了她,她感怀于心,所以赦免。 只是设身处地的想想,那些外阁的成员没有内阁的这般强,这般有手段有人脉,他们怎么可能顶得住那样的压力,他们没得选,为了天守阁,他们真的尽力了,又何苦非得以他们做不到的标准来要求他们? 就让她来终结这场持续了两百多年的错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