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座坟墓,一座孤零零的坟墓,很传统很经典的那种样子,只不过因为太久没人打理,上面的杂草已经很高了。它位于叶城外的湖畔,不知道何时出现在那里,当人们注意到它的那一刻起,关于它的传闻就没有减少过,十多年来,人们已渐渐的习惯,不再想探究里面埋的是什么人又为何而埋。 因为已经付出了太多太多的代价,所有想对这座坟墓动手的人都在动手的那天死去,包括绝大多数的围观者。有能力幸存的人都对此闭口不谈,官府也只是发了布告表示一座坟墓而已,碍不了什么事,他们不会干涉,因此而死的人,朋友亲属也不要过来报官,自己作死导致的死是他们管不着的。 关于它的传闻千奇百怪,最流行的是里面的死者生前受到虐待,遭了无尽的冤屈,就连死后坟墓前的墓碑上都没有写名字和碑文,所以化作厉鬼盘踞在这里,所有想要再害它的人都会不得好死。谁又能想到这里面埋葬的其实是一个温柔的不能再温柔的女子呢,之所以没有碑名也只是怕惹来是非,落得一个墓被挖掘,碑被踩踏,女子魂魄无处凭依的结局。 …… 皇上带着人深一脚浅一脚往那边走,走了大约一刻钟的样子,终于能看见在不远处依稀有一座小小的坟墓,只不过因为湖的原因,只能绕着它过,所以还要走一刻钟。 最终到达那里的时候,皇上把篮子放在地上,整了整衣摆就跪在了泥地里,月给她撑着伞,顺便挡了一下风,毕竟这人的身子骨受不住啊。 祭品被一一的拿出来摆在坟墓面前,是王公公说的,她大概喜欢吃的东西,所以她带来了。只不过皇上拿到纸钱的时候,愣了一下,在篮子里有油布包裹着,纸钱还没湿,但是真的能点着的话,在雨里也烧不起来吧? “喏,这是我的火石,小心点用哦,就拿在手上烧些吧,我帮你打着伞,心意到了就好,伯母不会怪你的。”月才袖子里拿出了自己的火石递给皇上,虽然有火折子,但是那种火焰怕是并不能燃多久吧?自己这块火石是组织里的同伴特制的,好用一些。 “谢谢。”皇上感激的看了她一眼,在月的伞遮挡范围内取出纸钱,拿过火石轻轻敲击的一瞬间,蓝色的火星迸溅,落在纸钱上后,冰蓝色的火焰随之而起,在皇上手上慢慢的燃烧,相当的好看。 “这种蓝色的火焰,在我们那里有着送葬死者的寓意在,如果一把纸钱能够在这样的火焰下烧一刻钟的话,那么死者一定会在另一个世界得到幸福。”月微微一笑,她说话的时候,皇上手中的纸钱就已经烧了一刻钟,此时还余有一小部分,证明她的母亲应该会得到幸福吧? 其实月有一点没有说清楚,那就是火焰烧多久并不是偶然的事情,而是必然的,只要引起火焰的火星只有一颗,纸钱数量足够,手不晃,那么一刻钟内绝对烧不完,如果三样条件有一样不满足,火焰蔓延的速度就会变得特别快。所以这个说法其实只是一种迷信,事实上根本没用,但是她还是拿出来哄皇上了,因为怕她太伤心难过。 “是吗?我不清楚诶,她走的时候我还小,现在想想,我都记不清她的模样。虽然宫里也有她的画像,可终归和真人有很大的区别,你明白吗? 我其实很想见她的,想知道她的模样,想知道她对现在的我的看法,想知道她是不是爱我,还爱不爱他,我也有很多话想和她说…… 其实啊,我最想知道的是,她到底幸福吗?有没有后悔过,后悔陪那个男人回去。大概是有的吧,毕竟他爱的不止她一个,而她心里却只他一个。她抛弃了她的所有跟着那人回去,最终却只落得这样的下场,她大概也是充满怨恨的吧?不过她那么温柔,可能早就原谅他了。”皇上低声的喃喃着,像是说给月听,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月苦笑了一下,刚想说什么却猛的转过头看向他们的身后,那里似乎有一道鬼魅的身影从远方飘过来,速度相当的快,黑色的巨大斗篷把浑身都遮住,别说脸,衣服是什么样子的都看不清楚。 “什么人?”卫武刚好警惕着那个方向,此时当即就拔出了剑戒备着他。 那个身影似乎并不是鬼,或者说不出意外的并不是鬼,因为他们几个人围成了一堵人墙把皇上包围在里面,有实体的东西要么强行突破要么就绕道,没有实体的话,自然无所谓。 所以,身影绕道的那一刻就代表它只是装神弄鬼,并不是真的鬼。它好巧不巧的选择了月做突破口,伸出了爪子探向那边,却被月轻轻松松的化解,根本一点压力也没有的样子。身影又尝试了几招,没取得什么优势,全部被那双微微泛着白光的玉手接下,只能选择放弃,因为他知道想要对那人动手就必须过月这一关,哪怕是从别的方向进攻也一样,这女人会把那人保护的好好的。 “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今日是我家少爷祭拜生母的日子,不想大动干戈更不想出人命,若是没事的话,就请离开。”月不卑不亢的说。她其实也听过关于这座坟墓的传闻,皇上跟她说的,现在想想,也就能理解为什么会这么离谱了。 “……” 身影并没有说话,只是从身上摸出一个精致的木盒子,伸手要递给皇上。 月接过来,把它转交给皇上,彻底肯定了这人的身份就是守墓人没错了,这种三重天后期的人来守墓,能对墓造成破坏的人自然就没多少了,更何况又不是什么大墓,里面有价值连城的物品,只是一座寥落的小墓,估计陪葬品都没有几件像样的。就拿月自己来说,让她盗墓还不如抢这个盒子,紫纹梧桐雕出的精致艺术品价值可是相当不菲的(这是以月的角度来说的相当不菲,她的眼界很高很高),更何况还只是个盒子,里面的东西是什么,这个问题很难猜,但是价值几何,认出来盒子是什么的人心里都有逼数了。 身影见皇上拿到了盒子,就离开了,几个眨眼间就消失不见,若非皇上手上的盒子还在,几人都觉得自己可能是在做梦。 皇上冲着月眨眨眼,意思是这东西会不会有诈啊? 月缓缓摇头,说:“这件事情除了我们几个,不要告诉其他人,如果让我知道谁泄露了秘密的话,我是不会留情的。” 这话里饱含威胁,王公公和卫武无所畏惧,他们是皇上的心腹,不用月提醒也不会多嘴,剩下的人连连发誓,表示自己只是在撑伞,什么都没看见,也什么都不知道。 废话,看了刚才月和那个鬼魅身影电光火石间的交手,以肉掌对碰利爪式的手套还能安然无恙,该怎么做谁心里还没点数?哪怕这个侍女看起来柔弱,但是她说不会留情那肯定最少也是灭口,只会比这个更残忍,不会再有别的情况了。尤其是玖最努力的发誓,想让月相信,他是最清楚这个女人的可怕,虽然自己和她有些交情,但是自己在她心里是什么地位,又是什么样子的印象,他很清楚,哪怕自己是真的馋那个盒子,也只能放弃,毕竟有的东西哪怕是生出一丝占有的想法都可能要了自己的性命。 “回去吧,我觉得你的问题可能已经有了答案。”月伸出手,把皇上拉起来。 “是……吗?”皇上思索着,依靠着月的力量站了起来,腿,身体都有些发颤,她终归是个弱女子的身体,在冰冷的雨里跪了这么久,生病只怕是必然的,只不过谁也劝不了她就是了。 “对呀,我背你回去吧,这样快一点,你少淋些雨。”月把伞递给了皇上,然后弯下身子示意让皇上爬上来。 “可是我身上……”皇上有些为难,她身上自然都是泥水,反倒是月身上干干净净的,虽然因为要帮自己烧纸钱撑伞,所以有些湿,但是她记得武林高手是可以用内力烘干衣裳的,只不过脏了的话就没办法处理了吧? “没关系的,快上来。”月催促道。 “哦哦。”皇上也不再犹豫,爬了上去,手里拿着盒子,用胳膊环住月的脖子,手上还拿着伞替两人遮雨,稳稳的趴在她身上。 月运起轻功,足尖微点地就窜出去很远一段距离,不知道比皇上自己走快了多少。卫武背起王公公跟着其他人一起运起轻功在后面追赶,他们并没有月这种实力底蕴,能够用内力形成一个无形护罩防止雨水,风正面冲击。 “回来了呀,快进去歇歇。”岳正道老远就打开马车门招呼着,让两人顺利的进了马车,自己关上门依旧悠哉悠哉的坐在那里,等候其他人的归来。 “那个身影是什么情况?”上官逸说着,递过去车上的沐巾,让她们擦一下脸什么的。 只不过月直接用内力蒸干了水分,然后接过沐巾扔在上官逸脸上警告他不准摘下来偷看。接下来,她伺候着皇上把外衣中衣鞋袜脱了,用内力烘干内衣和皮肤上的水分,(其实就是用手一寸寸的摸过去,毕竟没有打通经脉的人体内是不允许内力流转周天的),最后再帮她换上新衣服,帮她暖着手脚。 上官逸封闭五感(视听嗅味内力感知)等了很久,终于被月踢了踢小腿,解除封闭后,打开窗户,运起内力把马车里的水蒸气送出去,换完气后再关上。 “算你有自觉,知道自闭五感,不惹麻烦,我可是对你刮目相看哦。”这是月的评价。 上官逸叹了口气,说:“不至于,所以之前的问题答案可以解释一下了吧?” 他感知到那人的速度时,还是惊讶了一下的,实在是快,而且强大,若不是月在那里,他都要蹦出来去救人了。 “大概是守墓人吧,守候你母亲的墓不被别人祸害。”月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后半句是对着皇上说的。 “可是……”皇上咬着唇,很不甘愿相信的样子。月说过自己的疑惑都能有答案,因为这个人是守墓人,是她的父皇,她母亲深爱的男人派遣的,可她不敢相信。 “那个人是三重天后期,这在江湖上可是一个响当当的大人物基本都哦,就算是我,也只是这个阶段。能让这样的人隐姓埋名,装神弄鬼这么多年,我觉得可不是普通的世家能做到的,你母亲的家族应该不会做这种傻瓜事情吧?”月微笑着,向皇上说明重要性。 “唔,我还是……不能相信这个推测。”皇上咬咬牙,打开了那个盒子,哪怕是淋了些雨,可是雨水并未渗进盒子里。里面是一些锦缎做缓冲,上面搁着两样东西:一块宝石一颗珠子。宝石无色无华,却浑身剔透不含浑浊,这是皇家秘闻里记载的天子剑剑柄里藏着的宝石,它是天子剑的灵魂,若是剑者的话,可以凭借嵌入了宝石的天子剑发挥超常的战斗力。那颗珠子是东海特产的至宝:繁星之泪,虽说是叫这个名字,但它只是一颗珍珠,一颗带有许多斑点的珍珠,只是斑点点缀的恰到好处,就好像这颗珍珠里藏着一片星空一样,它可以养身,对女子来说是最顶级的东西,它也可以增长功力,据说把它磨粉配药可以长十年内力,几乎没有什么副作用。 皇上手微微颤抖的关上盒子,这两样东西的出现彻底说明了月是对的,因为这两样东西不管是哪一个都不会是这么容易得到的,至少她母亲的氏族拿不到。 繁星之泪是知道的人都想要争抢的好东西,而天子剑的宝石,那是在天子剑被铸造后的第二代皇帝那时候开始就丢失的东西,一直杳无音信,愿意把它归还皇家的人不论犯下什么样的罪过都会被赦免,抑或者是可以提一个几乎没有底线存在的要求。 这样的两样东西被人守护了这么久,只为了交予自己吗?凭母亲恐怕是找不到的,只会是那个男人,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虽然不太理解,但是毫无疑问,他也是爱着她的吧?给她准备了繁星之泪这样的东西来呵护她,还有一张几乎百无禁忌,用出来连他都不能违抗的底牌,有这样的男人细心呵护着,她应该是幸福的吧,也不会后悔什么,毕竟帝王家,他可能也无可奈何?她这么温柔,大概也能理解他的苦衷,所以从不曾让他为难…… 皇上眼里慢慢的多出了些晶莹的东西,然后把头埋在月怀里,肩膀微微抽动。。 月温柔的拍着她的背,和她悄声的说着什么,只是……给上官逸递的眼神却无比凶狠。 上官逸只能苦逼的闭上眼睛,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他明明是无辜的啊,为什么月要对他这么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