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斗笠怪人 三人逆着山风一直翻过山梁,眼前真是豁然开朗!只见半山腰处有点点星火。云玺仔细瞧看,原来是一座大大的山寨。山寨分为前后左右中五个大寨,五个大寨都有门相通联,贼兵手持兵刃和火把,不住地巡逻放哨,看来守备比寻常的贼窝子要严谨一些。正当中的中央大寨,围墙都是用青条石砌成的,足有一丈七八尺厚,在城墙上两辆马车并排跑,谁都挨不着谁。不过城墙上没有马车,有的是手持长矛的贼兵。 城墙里头场地十分宽绰,两厢全是房舍,靠近后方有一座十分宽大的房子,虽然都到了后半夜了,大厅里却灯火辉煌,时不时还传出阵阵笑声。你说怪不怪,老百姓都是白天干活,晚上睡觉,这帮贼人正好相反,白天都睡大觉,晚上一个赛一个的精神。 孔亮叹道:“看来这个贼窝子可不小呀,少说也得有五六百人。” 花逢春把眼珠子一瞪,言道:“那又怎样,就是龙潭虎穴,咱也要把彩云和莹莹救出来。”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未婚妻刘彩云,生怕她有个好歹。 孔亮能理解他的心情,便问道:“兄弟,你别着急,假如真是这帮贼人把两位姑娘掳掠了来,你想过没?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仅仅就为了两个姑娘么?” 花逢春还真被孔亮给问住了,反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孔亮笑道:“咱从海州南下,一路之上尽被魔教的人追杀了,我估摸着,这才也不例外,这帮人目的肯定还是咱兄弟云玺,他们掳走两位姑娘,无非就是用她们作人质,威胁咱们哥们儿,让咱们接受很苛刻的条件。” 云玺和花逢春听罢,都点了点头,云玺言道:“不错,我也是这么想的。他们没有必胜的把握,因此才会采取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花逢春言道:“不管怎么说,咱都到了这里,不管这大寨里是什么贼人,咱都得进去瞧瞧,如果不是他们干的,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若是他们干的,我不但要救出彩云和莹莹,还要杀他们个鸡犬不留!”花逢春对彩云是真上心,彩云就是花逢春的命,她要是受了欺辱,简直就是骂花逢春的八辈祖宗。 云玺拍了拍花逢春的肩头,言道:“师兄,放心好啦,咱们兄弟在一起,上刀山下火海,有什么好在乎的。随我来!”说罢,云玺施展轻功直奔贼窝子摸去,花逢春、孔亮也都紧紧跟随。三人施展的是夜行术,猫着腰,弓着背,双腿屈膝,这样人的身高比一般人就矮了一半,另外,要用前脚掌落地,脚后跟翘起,这样可以把落地的声响降到最低,一般人很难听出来。 哥仨儿跃过后寨的围墙,专挑阴暗处潜行,一直摸到寨门口,寨门口有四个贼兵把守,云玺仔细瞧看,这四位都无精打采,有两位还比着赛打哈欠。云玺往左右瞧了瞧,见后寨院墙底下有一座房舍,估计是贼兵的宿舍,门口插着两盏灯笼,于是他就地捡起两块石子,瞄着灯笼杆儿打去,就听“咔吧”“咔吧”两声脆响,两盏灯笼的杆儿被石子打断,灯笼全都跌落在地上,顿时就燃起来啦。四个站岗的贼兵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更惊住了,赶忙端着长矛过去查看究竟。云玺等人则抓住这个空档儿穿过寨门,一口气摸到了中央大寨近前。不过,中央大寨的寨门紧闭,想要进出可就不那么容易了。云玺等人沿着墙根儿走了好一阵子,终于到了贼兵把守最弱的地方,云玺抬头瞧看,这城墙足有三丈多高,比州府的城墙有过之无不及啊。 云玺向孔亮、花逢春打了个手势,意思是自己先上,然后让他们再上。孔亮和花逢春都点头赞同。云玺垫布拧腰,双脚猛地点地,使了一招旱地拔葱,纵身飞起两丈七八尺高,然后使出一招“壁虎爬墙”,双掌贴住墙面,双脚瞪着缝隙,在墙面上停了足足三秒钟,倒不是云玺要显摆自己的轻功绝技,而是出于谨慎,他得听一听城墙上的动静,万一有贼兵把守,自己一现身,岂不是暴露了嘛。好在城墙上没有脚步声,他这才缓缓往上爬去,等上了城墙,他左右看了看,确定很安全,这才从腰里解下飞爪百炼锁,这百炼锁足有两丈多长,他把钢爪挂住城墙,又把百炼锁缓缓递下去,孔亮、花逢春一看,就知道上面是安全的。花逢春、孔亮依次纵身跃起抓住百炼锁,蹭蹭蹭几下都上了城墙。三人猫着腰,在城墙上往中央大寨里瞧看,只见场地两侧都有贼兵站岗放哨,灯球火把更是亮如白昼,尤其是聚义分赃厅的正前方,用石块砌成了一座高台,高台上架着一个巨大的火盆,熊熊烈火,在山风的鼓吹下燃烧的正旺,火蛇乱舞,煞是威风! 云玺低声道:“你们看那个圣火台,这是魔教的标志!看这个圣火台修的如此气派,说明这个贼窝子是魔教的分舵。” 花逢春大喜,低声道:“咱们算是来对啦。” 孔亮摩拳擦掌地言道:“好,看来今晚咱们哥们要大开杀戒啦!” 云玺道:“先别着急动手,咱先弄清楚一件事,到底是不是这伙儿贼人把刘彩云和莹莹姑娘掳来了。”花逢春极为赞同。 三人悄悄跃下城墙,沿着阴暗处一直摸到聚义分赃厅后面,这里无人把守,哥仨儿侧耳倾听,就听大厅里十分喧哗,男女的声音都很高。云玺示意他们二人把守左右两头,防着贼人巡逻,自己要爬上屋顶。 那么您会问了,云玺这么大的能耐,飞身上房还不容易么?这可不行,你若是来个旱地拔葱,虽说一跃就能上房,但衣服会挂风,发出不必要的声响,能在这个大寨里当寨主,武功自然弱不了,这些人都有鸡司晨犬守夜的功夫,云玺真要旱地拔葱,还真逃不过他们的耳朵。云玺施展出“鬼影八步”的绝招——“壁虎爬墙”,拿手掌当吸盘用,一掌一掌往上挪,双脚可不敢蹬墙,一蹬就得发出声响,那样可就前功尽弃啦。云玺缓缓爬上屋顶,鼻尖儿上见了细汗,这可纯粹耗费内功,没有深厚的内力,你根本做不到。 云玺趴在后房坡上稍稍缓了缓,然后轻轻解开瓦片,用匕首刀把芦苇隔开一道口子,透过缝隙往里瞧看。只见大厅里歌舞升平,十几个窈窕美女在大厅之中翩翩起舞,鼓瑟琴音颇有韵律感,大厅两侧坐满了江湖豪客,靠山墙的主位上端坐着一位装束十分怪异的人,此人头戴斗笠,斗笠四周用黑纱围死,黑纱垂肩,身上穿着宽大的锦袍,双手藏在袍袖里,脚下蹬着一只小牛皮的快靴,为什么就一只呢?因为他就一只脚,左腿从膝盖骨就截肢啦。身旁竖着一根七尺来长的镔铁拐杖。若不是这个人随着乐声摇头晃脑,云玺还以为是个空壳呢!他左边坐着一位赤面大汉,看身形要比这个怪人要高出一头多,身穿黄绸缎的侠衣,外罩英雄氅,腰束黑色板带,手臂上戴着凤纹护手,脚上蹬着抓地虎快靴,云玺从上往下看,因此看不起此人的嘴脸,只能瞅见他的大鼻子,不管美女如何热舞,乐声如何美妙,他却正襟危坐,丝毫不为美色声乐所动。斗笠怪人右面坐着一个胖墩墩的秃子,身穿青不大衫,腰杀板带,手臂上戴着扣着乌金护手,脚下蹬着一双鹿皮靴,此刻,他正晃着大秃脑袋,短粗胖的手指头正击着座椅扶手,敲打着节拍,时不时还喊上一嗓子“好”! 花逢春左侧把守,见巡逻的贼人来回巡了好几趟,却都没往大厅后面来,这才稍稍放下心来,转头瞧了瞧把守右侧的孔亮,咦!孔亮不知何时竟然消失啦!花逢春急的好悬要跺脚,一想到此地十分危险,又忍住脾气,轻轻把脚放下,然后摸到右侧寻找孔亮。上哪儿找去呀,再说孔亮消失了多久?花逢春一点也不知道。花逢春急的脑门子上冒出了冷汗,心说话:孔亮,你小子又要冒坏!可你也得分清楚场合呀,这个贼窝子势力很强大,稍微不留神,咱哥们儿就得把命搭在此地,上天保佑,孔师兄千万别出什么幺蛾子。 云玺对下面发生的事情浑然不知,他继续透过缝隙往大厅里瞧看。就在此时,大厅里急匆匆闯进一个人来,边走边喊道:“大寨主!不好啦!出大事啦!” 说话的是个女人,云玺仔细瞧看,来者赫然是那个“九尾银狐”沈三娘,只见她娥眉倒数,桃花眼圆睁,可能是太着急了,脸颊发红。云玺心中奇怪,这个骚娘们明明是先从密道逃跑的,怎么反倒比我们晚到了这么久? 那位正襟危坐的大汉咳嗽了一声,敕令美女和乐师退下后,这才问道:“三娘,你火急火燎地跑来,所为何故?” 沈三娘长叹一声,言道:“大哥,出事啦,本来三妹我依计抓住了孔亮和花逢春,马上就要处死二人之际,也不知道从哪冒出个小伙子,武功厉害的邪乎,把我的四个保镖全都制住了,还险些要了我命。” “哦?”大寨主大为吃惊,言道:“以三娘的武功,竟然不是他的对手,看来此人可不简单喽。” “那人长的什么模样?”矮挫胖的秃子问道。牛吧文学网 沈三娘脸一红,娇羞地言道:“是个漂亮小伙儿,看年纪也就二十来岁,长的很带劲儿,颇有男人气概,出手如电,内功深不可测。” 斗笠怪人声音嘶哑地言道:“哼!他就是云玺!我早就叮嘱过你们,千万要小心谨慎,可你们偏偏不听,觉得自己在江湖绿林道上混迹了几十年,自视甚高,完全没把云玺放在眼里,单凭调虎离山、机关埋伏就想对付他,简直是痴人说梦!” 众人听罢,一个个脸露惭色,大厅里的气氛顿时就有些紧张。沈三娘心里不服气儿,脸颊气的通红,胸脯子起伏很高,但她终究还是选择了忍气吞声,因为她心里明镜似的,这位法王她可惹不起。 矮矬胖的大秃子赶忙打圆场,满脸堆笑地对斗笠怪人言道:“法王且息雷霆之怒,三娘她们也不是一事无成,至少咱们把刘彩云和莹莹给抓到手啦,我想,有她们两个做人质,不怕云玺就范。” 斗笠怪人闷不做声,矮矬胖只好自己尴尬地笑了笑,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便又对沈三娘问道:“你这样跑回来,不怕有人跟踪么?” 沈三娘言道:“二哥放心,我从密道逃出后并未直接回咱们黑松岭,而是在落花洞躲了一个时辰,就算他们想跟踪,也找不到我的身影儿。” “嗯,三娘做事向来谨慎,这一点还是很值得称道的!三娘,你且归坐吧。”二寨主似乎对沈三娘颇为偏袒,横着难咽顺着好吃,沈三娘就爱听恭维自己的话,方才那股子怒气也就消了大半。 沈三娘的屁股刚落座,斗笠怪人发出一阵冷森森的笑声,笑声之中夹杂着一股可怕的内力,在场的偏副寨主少数也得四五十号人,就觉得骨膜震动,脑瓜子嗡嗡作响,体内的真气骤然浮躁起来,一股一股直往心头钻,再看大厅里,桌帷抖动,窗棂纸沙沙作响。云玺心道:好霸道的内功! 大厅里的人吓得脸色大变,赶忙运用内功抵御。斗笠怪人足足笑了十秒钟,这才停了下来。大厅里的人可着实不好受,内功深厚者额头上见了冷汗,内功浅薄者竟然流出了鼻血。不过像大寨主、二寨主镇定自若,单从脸上看不出什么异样,足见这二位的内功十分了得。 斗笠怪人用沙哑的嗓音言道:“云玺!你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 众人听罢,如临大敌,一个个吓得霍然跳起,仓啷啷抽刀拔剑,左顾右盼。 “云玺人呢?在哪儿呢?……” 云玺也吓得一哆嗦,心说话:此人好厉害的耳力,我已经小心之中又加了小心,连大气都不敢喘,他竟然能够察觉到我的存在,这个人真是太可怕啦!心说话,既然被你发现了,我还趴在房顶上做什么呀,干脆出来跟他们见见面,谈谈条件,最要紧的是把刘彩云和莹莹救出来。云玺刚要起身,就听院子里一顿大乱,短兵相接,叮叮当当,那帮喽啰兵被打的龇牙咧嘴,哭爹喊娘,抱头鼠窜。 大寨主和二寨主直到此刻才察觉果真有人闯进了中央大寨,心中对斗笠怪客佩服的五体投地,心说话,法王果然是法王,武功深不可测,人家就坐在自己身边,不管大厅里有多嘈杂,人家就能听辨出外面有人闯进来,我们哥俩儿却毫无察觉,足见我们与法王的武功差距可着实不小啊。 就在此刻,闯山寨的主儿抖丹田大喝道:“呀——呔!杀不尽的毛贼,斩不尽的草寇!都把脖子给我洗刷干净,你孔大爷来收人头喽!” 云玺一听是孔亮的声音,吓得好悬没栽下屋顶,心中暗自嗔道:孔亮,你是哪根筋短路啦?真是惹祸不怕事大!就算要跟这帮贼人拼命,也得先把彩云和莹莹救出来再动手啊,好家伙,你这么一打,这帮贼人倾巢而出,咱哥仨儿就算是铁打的也抗住不这么多人呐!哎!真是坏事儿啊! 花逢春在聚义分赃厅后面,他也听到孔亮讨敌骂阵声,急的直跺脚,心说话,我的祖宗啊,你可真够混蛋的!我说你怎么没影儿了呢,弄了半天你又绕到前面惹祸去啦,我们哥俩儿可被你坑苦啦。 “九尾银狐”沈三娘脸色大变,她拔出双刀第一个就冲出了大厅,其他偏副寨主也都拿着家伙一窝蜂儿似的冲了出去。 “丑鬼!你可真是阴魂不散!”沈三娘用刀点指孔亮,叱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你竟敢一个人来这里,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孔亮现在比狂的还要狂,他腆着草包肚子,扬着麻子脸,用下巴指着沈三娘,傲气十足地言道:“沈三娘,你做梦也没想到吧,我孔亮掐指一算,你个骚狐狸肯定躲在这个鸡窝里,因此,老天爷派我堵着鸡窝掏鸡崽子,掏一个摔死一个,一直把这里的鸡崽子全摔死为止!哎,你们急哄哄地跑出来,这份儿伸脖子等死的精神值得表扬,我老人家甚是满意!” “狂妄之徒!”大寨主抖丹田厉声叱道,大小偏副寨主赶忙给他让出路来,他迈着方步来到阵前,仔细打量着孔亮,不看则已,一看直犯眼晕,好家伙,矮矬矬一个小黑胖子,圆饼子脸上,全是麻子了,大麻子挨着大麻子,小麻子坐在大麻子上,酒糟鼻头儿,两个粗大的鼻孔往天上翻着,看身材是磨盘成精,看脸面是猪妖成精,可以断定,他的前生绝不是人,此生也没进化好。 大寨主厉声问道:“呔!丑陋的狂徒,你是何人?赶紧被本大王报上名来!” 孔亮听罢,斜着眼,歪着嘴,左腿蹬直了,右腿儿斜着,脚后跟着地,脚丫子晃来晃去,摆出一副欠揍的样子,没好声气的言道:“怎么地?看你这派头也算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竟然不知道本大爷的威名,看来也是井底之蛙、鼠目寸光之辈啊!大爷我只报一次名,你给我站稳登点,实在站不住,哎,后面的人别都干杵着,过来扶着他点。” 大寨主气的火冒三丈,叱道:“你啰嗦个什么!把你狗名报出来,老子不杀无名之辈!” 孔亮冷笑了一声,左手掐腰,右手大拇指指着自己的鼻子,抖丹田喊道:“我乃是崆峒派‘十大杰出青年’江湖人称‘横推八马倒,倒曳九牛回,天下第一的剑客’孔亮是也!吓尿了没?你穿尿不湿了没?” 大寨主气的眼眉直抖,厉声叱道:“混蛋!什么天下第一剑客,你算个什么东西!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我看你是吹牛天下第一,无耻天下第一,作死天下第一!” 孔亮天生就是二皮脸,他非但不生气,还掰着手指头数着,一边数着一边自言自语道:“一、二、三,再加上天下第一剑客,嘿!我孔亮年纪不大竟然有四个天下一的名头,嗨嗨,这是何等的了不起啊!看来我就是武林的未来,天下的福根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