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会如火如荼进行之时,无数通过法阵映射来的画面在杭州城至西子湖畔的人员聚居处显现,令得没有参加天道会的修行者以及平民百姓,也能看到天道会中参赛者们的英姿。一群人围着一个法阵,吃着零食,高谈阔论,已是这片地界最为常见的景象。 有人因为相熟之人表现优异而哈哈大笑,有人因为看好的人表现不佳而愤愤握拳,有人因为自己无法参与天道会这等盛事而喟叹不已……街巷之间,人群神色各异,哪怕是平民百姓,也大都会沉浸于天道会中,极少有人能够完全无视。 街边有人当街斗殴都往往有人围观,修行者之间的战斗更加美观,而且看上去更加有观赏性,如何能不吸引日常之余打算找些乐子的人们? 在某间茶馆之中,一楼早已被兴奋的民众们搬着凳子挤满,在这里的投影法阵放出的是雪峰剑宗一位弟子的战斗,不仅因为双方旗鼓相当,针锋相对而无比激烈,而且因为是两名美丽女子的战斗,更能吸引这许多闲散汉子的目光,原本安静的茶馆早已被谈笑声所覆盖,就连这间茶馆主人也加入了这热闹的讨论之中。在这里的大都是附近的平民百姓,一些人的用词便粗俗了些,虽然当着面他们绝对不会去亵渎雪峰剑宗的女弟子们,在这间茶馆中纸上谈兵,对着两位美女品头论足,过过嘴瘾也不错。 然而他们所不知道的是,他们距离死亡,只有那么一点点的距离。 雪峰剑宗韩宗主,从来是不会忌惮给不给天道盟与朝廷的面子的,在当年,屠村灭寨的事情还干了不止一次,故而雪峰剑宗本身被暗中称为天下最不讲道理的宗门,而且一直不给天道盟与朝廷什么面子,完全是敌若犯我,我必犯人的典型,这些印象,大都来自这位韩宗主。 此时听着一楼的污言秽语,她的手已是摩挲着腰间剑鞘。 若是她平时的脾气,必然会一剑斩落一人人头立威,教这些家伙再不敢口出妄言,哪怕这种当街行凶的行为会惹到朝廷与天道盟,以及民间的愤怒。 对于外界的看法,她从来是不在乎的,她与雪峰剑宗,从来随心而行,或者说肆无忌惮。 她要的是堂堂正正夺下天下第一剑门的名号,而非在沧浪门高层尽丧,关山越闭关破境的时机趁虚而入,于是雪峰剑宗不仅没有痛打落水狗,反而威慑西北宗门不敢对沧浪门出手,到了现在,她更是等待沧浪门的年轻一辈成长起来,以期未来用年轻一辈之间的战斗,来为雪峰剑宗取得天下第一剑门之名。 现在想要杀人,同样也是如此。 不过她这一次难得的没有动手。 因为在她的身边,袁雪请求的目光已是看向了她,而在桌对面,还坐着一个天道盟的盟主。 北冥修并未留在天道会的赛场,而是与雪峰剑宗的二位在这间茶馆之中闲坐,这或许是所有人都没有料想到的。 论起身份地位,北冥修早已能与韩宗主站在同一层面,哪怕之前北冥修带着袁雪前往妖域一行的行动令得韩宗主直接破开北冥府的门问罪,与余昌平战了一场,她也已经认可了北冥修现在的实力,但是如 果北冥修坐在此处就能令韩宗主不动怒出剑的话,雪峰剑宗的凶名就不会传的天下皆知了。 归根结底,天道盟的面子她不必给,但爱徒袁雪的面子必须给。 只是现在,北冥修看着韩宗主的目光并没有丝毫畏惧,其中甚至还有着明显的坚定。 他在请韩宗主替他们护卫周遭。 换做其他时候,在感受过那三剑之中的凛冽风雪之后,他一直都在致力于维持天道盟与雪峰剑宗之间的友好关系,虽然韩宗主在外的名声比较两极分化,也不妨碍他将她当作一名可以信任的前辈。但今日之事事关重大,就算天道盟四大殿早已在天道会方圆百里布下无数岗哨,为了以防万一,也必须要有人在他们附近警戒,澹台一梦如今就在茶楼附近潜伏,只是她虽然强大,却是无法应对可能出现的真正强者,韩宗主能够信任,又是修为高深的前辈高人,于是他只能冒着触怒韩宗主的风险,对不起前辈了。 韩宗主目光有些不善,但还是难以觉察的点了点头,只是一瞬间,整个人便从房间中消失,只有原本半掩,如今已经关得严实的房门揭示着她的离去,而萦绕在附近若有若无的寒风,也代表了这位成名已久的一派之主,已是将护卫这周边安全看作了己任。 北冥修的安全于她而言并不如何重要,但袁雪的安危,她会用一切去守护。 …… 房中清净之后,北冥修方才松了一口气,只是面上依然有凝重之色。 今日之事事关重大,由不得一点点的意外发生,他已经尽可能的杜绝一切可能的影响因素,但依然无法知晓,自己有没有算到的地方。 良久以后,他将一枚冰弹子放在桌上,冰弹子缓缓绽放,形成一朵晶莹剔透的冰莲,袁雪在一旁好奇的看着冰莲盛放的全过程,心中满是赞叹。 她不止一次见过北冥修以冰弹子施展仙莲变,但像是这般近距离观摩冰莲盛放,还是第一次。 不过现在的她虽依然是一副少女心性,却也没有对于冰莲盛放的情景做出一些评论,甚至于面色都有些严肃。 在天道会前的半年时间内,她一直都在北冥府中,北冥修有什么行动也不会瞒着她,所以她十分清楚,今日之事究竟有多么重要,平日里她拉着北冥修撒娇卖萌不会有任何问题,唯独今日,她不想打扰北冥修哪怕一分一毫,只要安心做一个看客便好。 冰莲之上寒气涌动,很快将整个房间都给覆盖,若非有法宗殿事先布好的,真正能够隔绝一切的法阵,楼下那些欢呼着的群众免不了感受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北冥修将手放在冰莲之上,用心感受其中灵力,整个人似乎进入了空明的状态之中。 他的思绪跨越万里之遥,来到了一片冰雪覆盖的区域。 不是常年风雪凛冽的天山,也不是妖域西北那片小有名气的雪原,更不是人界北境的寒凌堡附近区域。 这里没有风雪,但常年积雪不化,无数仙灵体世家都在这看似没什么生机的山上扎下了根,历经千年,依旧传承不断。 这里是凌霄峰,某种意义上说, 也是他的祖居。 但北冥修是不可能承认这一点的,从当年那件事之后,他与北冥朔,早已与凌霄峰势同水火,而这里,也早已成为了这片大陆的众矢之的。 无论圣阁是曾经的保境安民,还是如今的无道暴虐,它始终都在积雪沉淀之下存在,为所有人所知。 而在这积雪纯白不在的凌霄峰上,没有人注意到一个漫步在雪松林中的中年书生,当然更不会有人注意到,在执法者管辖的地牢里,有一名年轻姑娘低头啃着刚刚烤好不久,鲜香扑鼻的雪鸡腿。 秋山葵回到圣阁,已经有半年多了,在刚刚回到圣阁之时,她就因为自己的行动被治了罪,关到了这地牢之中。 虽是囚犯,她的生活过的其实还很是滋润,每日都有秋山家的仆从送来上好的膳食,狱卒根本不敢为难她分毫,以至于她都可以撵着狱卒打,虽然手脚皆有锁链禁锢,锁链却长的有些过分,而且无比宽松,根本无法妨碍到她的任何行动。事实上,钥匙连同她的剑都放在旁边桌上,无论是镣铐还是大门,只要她想,随时都可以将这些禁锢全部打开,然后离开这里。 她一直都想离开,但如果她要离开,就不会让那串钥匙在那边生锈这么久了。 就在几天前,她见到了阔别许久的苏仙师。苏义这两月一直潜伏在凌霄峰附近,已是将附近仙灵体世家的情况大致摸了个清楚。 东方鑫已经完全采用强权与威压去压制圣阁乃至凌霄峰的一切,在数名老一辈的仙灵体世家守护者被其轻松杀死之后,仙灵体世家无论大小,皆已对东方鑫俯首帖耳,不敢有半分忤逆,其中跪的最深的,便是仙灵体世家之中势力最大的四个家族。 其中,便有她的秋山家。 秋山葵很清楚,东方鑫不会动自己,但不是忌惮她身后的秋山家,只是不屑于动她这么一个小辈——如今她已经看得分明,若是他想,整座凌霄峰的人,他都可以轻松杀死。就连东方曦,她也亲眼看着他被送到了这座地牢之中,成为了她的“邻居”,按东方曦的说法,他反对东方鑫的铁腕手段,然而只劝说了一句,就被直接一指打散了灵力,旋即就被扭送到了地牢之中。显然,东方鑫已经完全不顾念骨肉之情。 没有人想得到,在诸葛霖叶与司马无花相继去世之后,仙尊东方鑫却成了如此暴虐的一位霸主。 而她只能缩在这地牢之中,每日郁郁寡欢,与同样心情低落的东方曦隔着栏杆聊些有的没的,加上有秋山家的保障,生活倒也平静安逸,甚至于地牢给她的感觉,还要比外面的压抑气氛要好得多。 苏义之前提出要带她走,她拒绝了。一来她放不下秋山家,如果她走出地牢,秋山家很可能被东方鑫直接屠灭,任由其余宗族瓜分。 二来,她没有面对现实的勇气,三来……东方曦也没有选择离开。 直到现在,她依然在迷茫。 忽然之间,她感受到一阵细微的寒意,眼中重新焕发了一丝光彩。 那颗冰弹子,她已是隐藏了很久,虽然她的心已无比沉重,终究,她的心还是渴望自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