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以东,林木空空;南山以南,盼归何人?南山以西,可有征衣?南山以北,我梦纷飞。南山有雪,树无鸦雀,北望锥心,托寄无门;篝火点点,风声凛凛,南望归军,杳杳白云。” 牛首箜篌铮铮作响,羊首箜篌钉钉有声,大柷之颤震人心魂,骨笛人声长天动容。天地山巫师团九大巫师,为迎接先锋旅返家探亲创作的《寄亲人·望南山》,在天地山下被反复歌唱。族人队伍已经向南接出了十多里。 亚萨族长带领库特、安格斯、巴里四人,连同四大阵列的十六名旅兵,一起乘着太阳战船,沿天水河一路北上。他们远远地看见天地山下人影攒动,听见歌声震撼九霄,早知亲人们必是望见战船归家,大老远地下山迎接来了。路遥难隔归子心,月亮战船加速行进。很快便来到迎接队伍跟前。 霍夫曼带领九大巫师走在迎接队伍的最前方。在他身后,所有人的眼睛里都闪烁着久别重逢的激动和喜悦。各部落有人出征在外的家庭,被那思亲之苦煎熬许久,望眼欲穿,在人群里把《寄亲人·望南山》唱得最响。 由于恪守着情感的纯洁与灵魂的神圣,天地山的人们对礼仪从来没有马虎随便过,即便是在今天这样的场合:父母全都克制着盼儿的焦虑,子女人人节制着思家的恐慌;妻子在矜持中回忆着久别的离苦,丈夫在镇定里惦念着柔弱的妻儿;幼子知道父亲归家,早早起了床闹着跑来接,如今却又不敢贸然冲到队伍前面去认了。既然身体里都积淀着含蓄的基因,那干脆就把情感交给歌声和乐音去宣泄。 《寄亲人·望南山》被唱了一遍又一遍,大柷被敲了一通又一通,箜篌快要拨断了弦,那刚刚点起的火莲藤也比往日格外绚烂…… 归家探亲的全体勇士们笔直地站在月亮船上,个个右手抚胸,心潮澎湃。 礼毕。亚萨族长率先走下战船,在他身后,勇士们排成个三角阵列,陆续下船。 “先锋旅佐领亚萨向九狮头人致礼!”亚萨族长下船后,望着霍夫曼和他身后的族人们,再施一礼说道,“先锋旅圆满完成既定任务,现已查明魔王动态。我旅在魔王的领地上已建功十城,保卫着方圆百里的多利国,多利国则多国王赠送我旅稻粟六千石;我旅在南方草原狩猎野兽近百头,都将陆续送到,以解燃眉之急!” 霍夫曼听了亚萨的话显得异常振奋:“亚萨佐领及先锋旅的勇士们,感谢你们!深入魔王的土地作战,能取得这么巨大的成就,难能可贵!天地山全体族民为你们庆贺!我为有像你们这样的勇士而骄傲!上神为有你们这样的勇士而欣慰!勇士们,欢迎你们回家!” 霍夫曼的话音刚刚落定,他身前身后的人群里立即响起了沸腾的欢呼声。留在天地山上的勇士们一拥而上,把那探亲的二十个人托举起来,呼着喊着奔天地山上去了。 “等等!等等!船里面还有东西!船里面还有东西!”亚萨族长一边被人们仰面朝天地拖着走,一边高喊。 “放心吧亚萨族长!全都带上啦!” 天地山三大兵团的勇士们几乎天天作战,现在全都锻炼的力量惊人。别说这二十个活人,就是那满载了畜肉和稻粟的太阳战船,一千多人一起列出个大阵,不用巫法,转眼功夫也都轻飘飘地擎进那演兵洞里去了。 近万平米的余灵洞大厅里已经升起了近百堆篝火,四千多口子人,每人分了些稻粟和畜肉,各自围着篝火炙烤、烹煮,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我说,同胞们!这个时候如果有一囊美酒,那就太美了!”亚萨族长显然是想起了他在多利国的生活了。 他忘记了,他提到的酒,天地山上的人闻所未闻。 亚萨族长的话在人群里引发了交头接耳的议论:“酒?什么是酒?”“他在说什么?”“难道这还不够美味么?”“他怎么了?”…… 有个跟亚萨年龄相仿且胆大的勇士站起来问:“喂!亚萨族长!请问你在魔王的土地上待了多久?” 亚萨族长思忖了一会儿答道:“嗯——应该有有一季多了吧?” 人群又开始沸腾了:“什么是季?”“他说什么呢?”“就是啊,我们怎么不懂?”“他到底怎么了”…… “亚萨族长!你是我们的英雄!”刚才提问的勇士继续说,“我们的英雄不能忘记我们自己的语言。不是么?千万别让魔王的土地毒害了你智慧的头脑啊!” “哈哈哈……”那位勇士刚刚说完,下面就爆发出了哄堂大笑。 亚萨族长很快意识到问题出在了哪,他风趣地说:“别急兄弟!有恶魔我们一起去杀!但是,他厨房里超级美味的食品,我们可不能浪费呦!” “哈哈哈……” “说得对!” “别浪费了他的美味!” “哈哈哈……” 听亚萨族长一句话,余灵洞大厅里又开始欢笑起来。 “我看,还是让勇士们分享分享他们的战斗经历吧!你们说怎么样?我亲爱的同胞们!”这时候霍夫曼站出来说话了,“亚萨族长,来吧,你先说说吧!” 亚萨族长听霍夫曼亲自点将,痛快地答应了。他分享了在烈焰岛的新奇见闻。人们啧啧称奇。紧接着,库特分享了与达码、达蛮作战的有趣故事;巴里讲了达砍的恐怖以及月亮战车的轻松应对;安格斯分享他巧捉达卡和达辣的滑稽经历,还讲了他在多利国当大神的奇妙体会。大家不住声地笑,安格斯身旁的海伦一边笑还一边挎起了他的胳膊,这让安格斯变得眉飞色舞起来。 先锋旅的故事直听得余灵洞内人人陶醉,个个痴迷。欢聚一直从白天延续到傍晚,又从傍晚延续到深夜,离别的话儿越聊越多,思亲之情越说越浓。 “尊敬的族长们!”汉森已经学会了大人的礼仪,他指着自己身边几个半大小子们说,“我们喜欢你们的故事。带我们去吧?肯定能杀死更多恶魔!” “哈哈哈……”汉森的话刚一出口立即引来一片笑声。 “笑什么?是真的!”汉森又强调了一句。 这时,趴在汉森脚下的巴蒂也坐起身来,看着汉森,又望着洞顶,仰着脖子“汪”了一声。 人群笑得更厉害了。 “不许笑!我们就要去!”汉森旁边的山姆也立起来,表示他跟汉森是一个战壕里的铁杆兄弟。 “不许笑!我们也会屠魔!”又有好几个半大小子不服气地立起来,站到汉森和山姆的旁边,“别笑!不服试试!” “呦嘿!人不大,口气可不小啊!哈哈哈……”余灵洞大厅里的笑声更响亮了。 这时,霍夫曼也哈哈大笑着站了出来:“我亲爱的勇士们!看看你们都做了些什么?竟然让这么大点儿的孩子都想上战场了!” 大厅里又是一阵爆笑,汉森、山姆和其他几个半大小子见霍夫曼站起来说话,都气呼呼地原地坐了下去。 “你们的战斗故事确实令人神往!不过,今天的时间不早了。勇士们行军一天也都累了。还是让他们早点休息吧。明天,他们还得正儿八经地在议政洞里做汇报呢!有想听更多有趣故事的,我们有时间再请他们详细讲。怎么样?” 人们一边答应着好,一边意犹未尽地往起居洞里走,还纷纷议论着:“没想到南方的生活那么好玩”“用金子真能买到很多很多东西么”“真想品尝品尝那里的面食和美酒”“他们烤出来的肉到底有啥不一样”…… 伊娜拉着朱莉和莫莉走在人群里,珍妮丝拉着小克丽丝,被她俩夹在中间走。 “我说,库特回来,你得赶紧抓住机会啊!”莫莉用右胳膊肘捅了一下珍妮丝。 伊娜左手拉着朱莉,也在一旁帮腔:“要是不好意思,明天我去替你说。这次可不能再把他放跑了!” 珍妮丝低着头害羞地笑,珍妮丝满脸不解地抬头看看她,又仰头看看伊娜,再扭头看看莫莉。 莫莉噗嗤笑了:“看把我儿媳妇都说愣了!” “什么你儿媳妇?明明是我先定下的亲!”伊娜在旁边一边笑一边纠正着莫莉。 “全是没正经的!不跟你们走了。”珍妮丝满脸绯红地从地上抱起克丽丝,小跑着钻进了人群里。 朱莉见珍妮丝抱着克丽丝先走,着急地望了望伊娜。伊娜知道她现在已经把珍妮丝当成了亲妈,笑着点了下头。朱莉大喊着:“珍妮丝妈妈!珍妮丝妈妈!等等我!等等我!” 伊娜和莫莉相视而笑,继续慢慢随人群往山南洞里走。 夜深人静,余灵洞内隐约有鼾声此起彼伏。 霍夫曼起身去往吐纳河方向去了一回,当他返回时,看见一男一女,一前一后往三生洞方向去。他定神儿瞄了一眼,认出后面那人是安格斯,转身又回勇士洞,继续睡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