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祝溪虎双眼泛红,两颊不由自主的颤抖着,牛鼻子喘着粗气,那飘动的苍白若雪的胡须此时都要比他的脸色要青灰许多,左手提着白星泪的衣襟,右手拍着胸膛声嘶力竭的说道:“你胆敢如此和老子讲话!你知不知道,这十几年来,我为了烟儿付出了多少?!我有多么想找到她?!我愿意付出着一切,用我的武功,用我的命!去换一个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烟儿......” “呵虚伪......”白星泪毫无惧色,仍不肯停止冷嘲热讽,反而挣扎着讥笑祝溪虎道,“呵你这样做,不过是为了安慰你自己罢了。你嘴上说着无时无刻不再挂念着你的烟儿,愿意为她付出一切,可在我看来,你与十六年前那个抛妻弃子的祝溪虎,并无差别......” 祝溪虎闻言大为震惊,脸色骤变,咬牙切齿的问道:“你......何出此言......”白星泪遂接着说道:“你若真的爱你的女儿,你就该想方设法去寻找她的下落......而不是固执己见,将十几年的光阴浪费在与氤氲山庄周旋上......再者,倘若卓一平的话果真是谎言,那就必会有破绽。可你却窝在这山洞之中,所以,你根本不在乎你女儿的安危。哼,或者说,你这样做,不过是想填补你内心的惭愧与遗憾,自我原谅罢了。恐怕在你心中,你已经坚信自己是个伟大的父亲了罢,掩耳盗铃,好生可笑......” 此言一出,触怒祝溪虎,怒发冲冠,抬手便将她丢向石厅深处,后脊与粗糙不平的石壁相撞,震得白星泪头晕目眩,脸朝黄土摔落在地,激荡起烟尘一片,身子蜷缩在一起,却止不住的痉挛,白星泪只觉眼前一片模糊,脊背好似被撞断一般,腹中更是翻江倒海,似乎五脏六腑都搅在一起,一股铁锈腥味翻涌着涌上喉头,冷不防吐出一口血来,又是阵阵咳嗽。 可祝溪虎却毫无怜悯之色,只是复又发起癫狂病来,两眼赤红,面目狰狞,嘴角以难以置信的弧度向上提起,青面獠牙,好生恐怖,背后真气涌出,于身周乱窜,须发狂舞,振臂高喊,声嘶力竭的重复着:“烟儿——烟儿——”那叫喊声回荡在石厅中,折返回声,震耳欲聋。 白星泪正欲扶着石壁站起身来,闻听此声,又急忙捂住双耳痛苦的跪坐下来。吃力地抬起头望向那祝溪虎,只见他似乎走火入魔,翻涌而上的一口真气又被生生压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一阵红一阵黑,极为诡异,白星泪强忍着剧痛,贴地翻滚,复又将松止剑擎在手中,以防不测,而祝溪虎却并未对她做出些甚么,而是发疯的转身跑出了山洞。 祝溪虎再度离开,只留白星泪独自在石洞中,也算是松了口气,仰面躺下,望着那洞口外已是漆黑一片,而屋内那簇篝火的火光却减弱了几分,白星泪再无半点气力起身添柴,更无气力逃出石洞,再去那密林深处寻找出路,只是望着那冰冷的石洞顶喘着粗气,松止剑仍在手边,本不敢放松警惕,怎奈方才与祝溪虎交手博弈,已是筋疲力尽,虽有意强撑着几度耷拉下来的眼皮,最终却仍难敌那早已疲惫的身躯,终究沉沉睡去。 她睡得极为香甜,梦里她掏出了这片山谷...... 可梦终归只是梦。 等白星泪再度醒来之时,徐徐睁开双眸,依然能感受到那温暖柔和的火光,篝火并未熄灭,而她此时更是躺在篝火旁取暖,是在奇怪。身上的酸痛早已无影无踪,她大为惊奇,急忙翻身坐起,只见身旁所坐之人极为眼熟,分明是方才与她刀剑相向的祝溪虎,惊呼一声,跳将起来,后退七八步,背倚着那石壁,才稍有些安全感。 可当她摸向腰间时,却是空无一物。端坐在篝火旁的祝溪虎似乎看透了她的想法,拾起摆在一旁的松止剑,横举在身前,面无表情的说道:“你在找这个罢。”白星泪星眸滚圆,指着他问道:“你不是又......” “我不是又犯疯癫病,不知跑到何处去了?怎么,你是不是希望老子死在外面?哼,那我劝你尽早放弃这幻想,老子在此处待了十几年,闭着眼都能出去,林中那些鸟兽更是伤不得我,老子命硬,在找到烟儿之前,我是不会死的......还有,我想你并未趁此机会逃跑,多半是已经知道了这周围的情况。不妨告诉你,没有老子引路,你就是插翅,也难飞出这种玉谷!” 白星泪箭步上前,将那松止剑抢到手中,横剑在前,怒目瞪圆,剑眉倒立,拿剑的手却在微微颤抖,再不敢上前一步,心里却在盘算着与祝溪虎以死相搏。祝溪虎只消一眼,便几乎洞穿了她所有的想法,白星泪暗自咽了口唾沫,抿了抿嘴唇,祝溪虎看在眼中,也只是微微一笑。 “怎么?莫不是想与老子拼死一搏?你应该知道下场,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祝溪虎轻蔑一笑,全然不把白星泪放在眼中,“老子不杀你,你不该感谢我么?” “呸!”白星泪啐了他一口唾沫,冷笑着骂道,“好生不要脸的恶徒。本姑娘自闯荡江湖之初便立下誓言,惩恶扬善,锄强扶弱,伸张侠义,吾辈之命也,岂能因胆怯裹足不前,岂能因惧怕屈膝求全?今日我身陷绝境,无他,有死而已!今日若不能杀了你这无情无义,铁石心肠的恶徒,我白星泪以死谢罪,也不算辱了我白家的名声!” 祝溪虎却对她此番言论嗤之以鼻,蔑视一笑,连连摇头,徐徐起身,背负着双手,缓步向白星泪走来。白星泪下意识的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石壁,左脚踩在石壁上已是退无可退,紧握剑柄的掌心渗出点点汗水,这久违的紧张感复又袭来,只是这次,只有白星泪一人面对。 “惩恶扬善,锄强扶弱,伸张侠义,多好的期望呐。”祝溪虎眯着眼睛感叹道,“任哪个满怀一腔热血,初入江湖之人,都有这一番抱负?那又如何?以死相搏就是英雄了?玉石俱焚就是伟大了?侠肝义胆,纯属扯淡!伸张正义,竟是狗屁!当我走投无路之时,又有哪个大侠肯来相助?他们高高在上的久了,早已惜命。因为他们闯荡江湖久了,知道了一个道理,命没了,一切都没了。世人岂有能为侠义二字,这一句空话而付出一切之人!?” 祝溪虎说的轻松,白星泪却不敢松懈,如临大敌,闻言冷笑道:“大言不惭。莫要以为世人皆醉你独醒,殊不知只是井底之蛙,目光狭窄。侠义二字从你口中说出来简直是可笑之极。你怎知世上无人肯为侠义二字付出一切?今日我白星泪宁愿身死,也要与你一道去黄泉路!” “丫头,你说我掩耳盗铃,你又何尝不是?”祝溪虎大笑着指着白星泪颤抖的剑身说道,“你分明怕死,却还要嘴硬。纵然你能慷慨赴死,可你愿意牺牲你有的一切么?不止你的命,还有你的家人,你爹,你娘,还有你的那群朋友,和你关系甚密的那个小子,这些你都为了侠义而肯舍弃么?” 白星泪闻听此言,如遭雷击,苍白的脸全无一丝血色,脑中一片混乱,沉默许久,干裂的双唇间才迸出一句话来:“你甚么意思......” 祝溪虎却并没有继续接近白星泪,而是回身走到篝火旁坐下,痴痴地说道:“我思女成疾病,以致不时犯起癫狂病来,神志不清,岂会有假?或许你说的又有几分道理,可我对烟儿的感情与愧疚,天地可鉴。我还是坚信烟儿就在氤氲山庄之中。这或许是冥冥之中的一种感应,只是老天爷为了惩罚我,不肯叫我父女二人相见......纵然我有千般错,万般不是,我也要找回烟儿,哪怕她不肯原谅我,和你一样......”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令白星泪有些反应不过来,仍举着松止剑保持着原来的动作,可祝溪虎的五官却突然扭曲在一起,随后便是剧烈的咳嗽,稍过一阵,又恢复如初,望向白星泪的双眸之中没了先前的愤怒与杀气,随意的问道:“丫头。我的故事讲完了,也该说说你了。你先前说,你是甚么安淮府白家的小姐,我虽没听说过这个甚么白家,但估摸着你也是个大户人家出身。为何放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不要,偏偏要闯荡江湖,过这风餐露宿的苦日子?” 白星泪不知他葫芦里卖的甚么药,倘若祝溪虎想杀她,根本用不着这么麻烦,遂回绝道:“我与你唯有一战而已,没甚么好说的!”祝溪虎却摇头笑道:“你既不肯说,那我便猜上一猜。” 《明月冷剑心》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搜书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搜书网! 喜欢明月冷剑心请大家收藏:()明月冷剑心搜书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