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无求却不为所动,对身旁异样置若罔闻,依旧自我调息着内力。身旁之人仍用双手捂住脸颊,身躯冰冷异常,抖似筛糠,披头散发,衣衫不整,露出的脖颈胸膛和小手臂上皆布满了血痕,似乎是癫狂之中自己抓出来的,就连身下那坚硬无比的石床,都被此人抓出数道清晰的痕迹。 待内力运转一周天后,公孙无求终于起身转向面对那身旁之人,见此人气喘吁吁,狼狈不堪,斜倚着靠在墙边,两臂无力的垂下,双目呆滞,而那散开的头发再遮不住极为丑陋狰狞的面庞,那雪白的皮肤之下,仿佛有血色的肉、虫吞噬翻滚着,留下数道小拇指大小的紫红色创口,皮肤下血红色的经络鼓出,有如长虫蠕动,甚为可怖,不禁令人胆寒。 公孙无求面沉似水,嘴角挑起一抹诡秘的笑容,撑着拐杖,对那人说道:“兄长莫急,小弟这便替你疗伤。”说罢就要靠近蜷缩在墙角的公孙忘景。谁知公孙忘景反应剧烈,神色惊恐,连连摇头,一边闪躲一边摆手惊叫道:“不,不要给我疗伤,不,我不要再这样下去了,我不要......” “兄长,难道你想就此放弃这治疗之法?莫要忘了,此法一旦开始,便再无回头之路。你若强行终止,纵然你武功再高,也难逃这百虫穿心,痛苦而死的下场。再者说来,倘若你真的如此死了,又该以何面目,去见那卓一平等人?难道要他们看到这面目全非,丑陋不堪的尸首,相信这乃是他们尊重爱戴的二庄主么?”公孙无求似笑非笑的说道。 公孙忘景闻言大惊失色,全身上下又剧烈颤抖起来,手脚痉挛,不受控制,摇头晃脑的尖声惊道:“不,不,我不要死,我不要死......”公孙无求闻听此言,颇为满意的微笑点头道:“这才是我的好兄长。兄长稍待,小弟这便为你煎药。” 说罢便转身将那萧衍的尸首翻过身来,将拐杖靠在一旁,扒开他的外衫,又将两手交叠,十指微扩,又弯曲呈爪状,骨节突起,如野兽一般,手腕想靠,徐徐转动,指尖便有血色云雾缭绕,此时的公孙无求满脸贪欲与杀戮之气,低吼一声,便将十指插入萧衍的胸膛,转动手腕,一寸寸硬生生将萧衍胸膛处的皮肉撕开,骨骼掰断,露出那腹内血淋淋的五脏六腑。 虽说其五脏六腑早已被祝溪虎所伤,但萧衍毕竟是习武之人,且功力深厚,又有卓一平的真气疗伤加持,故而乃是寻常弟子不可比拟的。公孙无求便将其经络扯断,五脏六腑尽皆取出,又取来几只玉盘和玉碗,摆的满满当当的,一切准备妥善后,便将萧衍的五脏六腑用内力碾碎成末,又以滚烫的鲜血加以调和,用手沾了那血肉转身坐在床边,扶起公孙忘景,用手替他将这血型污秽之物尽皆涂抹在脸颊之上。 待一碗血肉涂抹殆尽,公孙无求又将剩下的血肉残渣自行吞入腹中,直到将所有血肉吃完,公孙无求的面色竟红润了许多,那丑陋的胎记与伤疤便减淡了几分,公孙无求心满意足的舔了舔满是鲜血的嘴唇,又转身望向呆若木鸡的公孙忘景,敷在脸上的血肉早已渗入皮肤之中,只留下些许残渣,也落在床边,方才那张丑陋狰狞的脸便恢复如初,只留下那惨白却俊朗的面容,仿佛方才那些蠕动的血虫都是梦幻一般,根本不存在。 “兄长已然恢复容貌,不必担心。稍歇一阵,便可下山了。”公孙无求拾起拐杖,撑在腋下,站起身来笑着说道。公孙忘景却迟钝的坐在床边,过了许久才用沧桑低沉的声音说道:“近些日子,这血虫幻毒比往日发作的更为频繁了,这该如何是好?” 公孙无求却为他开解道:“兄长莫要担心,此乃吉兆。听闻大病将愈之前,必回有病情加重之征兆,如今这血虫幻毒发作的愈发频繁,正是预示这此毒将要散去,血虫已然虚弱无比,正在垂死挣扎,只要挺过这一关,日后便不用再受此折磨了。”可公孙忘景却若有所思,望着那面朝下躺倒在血泊中的尸首,忽然问道:“此人是谁?” 公孙无求冷哼一声,笑道:“兄长大可自己去看看。”公孙忘景遂起身将那尸首翻过身来,正与那萧衍布满血丝,满是惊恐的双眼对视,惊得魂飞魄散,两眼一翻,踉跄几步便仰面倒地,公孙无求急忙将他扶起身来,却被公孙忘景一把推开,摇摇晃晃站稳脚跟,颤颤巍巍抬起手来,指着公孙无求,双目含泪,厉声质问道:“你这恶贼......萧衍乃是自家兄弟,亦是你的兄长,你为何,为何将他杀害......难道你是铁打的心肠么?” “哼,自家兄弟?可笑之极。他从未将我放在眼里,亦未当我是自家兄弟,我又凭甚么当他是我的兄长?”公孙无求皮笑肉不笑的冷眼答道,“不错,我公孙无求乃是铁石心肠,无情无义,不像你公孙忘景,义薄云天,乃是堂堂正正的君子,从不屑做此丧尽天良之事!小弟与兄长相比,还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啊。” 公孙忘景闻言恼羞成怒,迈步上前便甩了公孙无求一记耳光,怒斥他道:“你休要巧言令色!你若像当初那样杀个飞禽走兽倒没甚么,再不济哪怕杀他一两个弟子也无可厚非,但今日你不顾手足之情,残杀兄长,简直,简直是禽兽不如!”公孙无求愤愤一挥衣袖,反来讥笑公孙忘景道:“好一个禽兽不如。不错,我公孙无求在世人眼中乃是禽兽不如之人,不配呆在这义薄云天,侠名远播的氤氲山庄之中。那你呢?你公孙忘景就配么?” 此言一出,惊得公孙忘景后撤半步,浑身发抖。公孙无求却步步相逼,言语若刀:“江湖人人尽皆知,氤氲山庄二庄主公孙忘景,文武双全,侠肝义胆,更有惊世容貌,琴棋书画,无所不能,完美无瑕。可却唯独小弟知晓,你不过是一个阳奉阴违,假仁假义,道貌岸然,为了一己私欲不惜害人性命的伪君子罢了!” “我......”公孙忘景心中有愧,满脸羞惭,无言以对。 公孙无求见他如此模样,便换了一副表情,摆出一副若软心肠说道:“兄长,在小弟心中,你才是我唯一的兄长。我俩的血缘关系是天地也难以抹去的。你我手足之情,岂是外人所能比拟?怎奈你我兄弟二人,身世坎坷,无依无靠,若非那金羽辟邪宫见我俩可怜,忍痛割爱,施舍这血虫幻毒之法,才有你我兄弟今日模样,否则,大哥哪有今日的名声和地位?休说练不成那惊世骇俗的武功,还要留下一副丑陋的皮囊,给那些人嘲笑。” 见公孙忘景已被说动,公孙无求便继续添油加醋道:“不瞒兄长,小弟今日杀了这萧衍,取了其心肝来解这血虫幻毒,亦是无可奈何之举。” “此言,何意......”公孙忘景转过身去,不敢直视公孙无求,低声问道。 “我俩一母所生,生来便是这副丑陋的模样,后因父母早逝,无依无靠,流落江湖,不知挨了多少打,受了多少苦,乞讨为生,饥寒交迫。我的双脚也是因为偷了一个馒头,被人打断。你带着我四处投医,却因没有医资,被人赶出。眼看就要死在路边,幸得遇见那金羽辟邪宫的老宫主相救,得以结束了四处漂泊的生活。老宫主心善,传授我二人武功,使我俩有了傍身之技,后因我俩诚心祈求这改变容貌之法,老宫主迫于无奈才将血虫幻毒之法传授于你我。只可惜,这血虫幻毒虽能使人改变容貌,治愈伤痛,功力大增,却会蚕食人的精血,并不时有副作用。后来,兄长改变了容貌,我俩武功大成,才又向金莲绕凤楼讨了个解毒的法子。若是从此放弃,岂不是功亏一篑,回到从前的苦日子?难道如今的这些,兄长,你能忍心割舍么?” 公孙无求满脸柔情,柔声接着说道:“如今正是大功告成之时,待你我解了这血虫幻毒,便再不用害人性命,到那时我便随兄长行侠仗义,也留个传世美名,岂不美哉?”公孙忘景终于长叹一口气,无奈的点头说道:“也罢,只好如此了。只是你又何苦害了萧衍的性命,他已然武功尽失,生不如死,如今你却......” “兄长未免也太过迂腐了。”公孙无求解释道,“不瞒兄长说,此时正是那血虫垂死挣扎之际,寻常弟子的血肉只怕难以压制其毒,萧衍虽武功尽失,但其经络,血液及五脏六腑之中还残留有他及卓一平数十年的功力,若非有此功力,只怕难以压制你我身上的血虫幻毒。如今虽结果了他一人的性命,却能在未来一段时间内少害几人性命,这难道不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