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归丸——熟地黄八两,山药炒,四两,山茱萸微炒,三两,枸杞子微炒,三两,菟丝子制,四两,鹿角胶炒珠,四两,杜仲姜汁炒,四两,肉桂二两,当归三两,制附子二两○1。” 青灵扫了两眼陈彬搁在药柜子上的书,视线在末尾处停顿了下。 “附子……附子啊……” 她垂下了眼眸,想起了昨晚陈彬在她门口温声细语。 嫁作他人妇,为仅见过几面的陈彬每日玩弄? 然后……还要看青青的脸色行事? 将手里的药材仔细地剔除其污垢,青灵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呵……这,怎么可能呢…… 那时,她手无缚鸡之力,所以给强送到了祁府。 那么,现在呢? 她依旧手无缚鸡之力,但是不打紧,在祁府的这些年,她还是学了些东西的。 不过,还欠缺了一些东西,需要晚些,方可动手。 …… “陈大夫,隔壁的王婶,让我去帮忙看看药炉子。”青灵对着陈郎中温软一笑。 这算是变相地请示了。 陈大夫对青灵这个小姑娘是很满意的,干活勤快,药材也分得不错,对谁都温文有礼…… 想到昨日陈彬提起的事情,陈大夫眉头微蹙,不过马上便松开了。 这姑娘长得俊,还是祁府的人…… 陈大夫在儿子的请说下,起初是暴跳如雷的,而今细细一想,也不禁开始动起了小心思。 和自家孩子确实般配啊…… 陈大夫拿起了茶碗,看着青灵出去的背影—— 毕竟自家儿子的秉性,他还是清楚一些的,如果这小姑娘能够娶进门,到时候,让他收收心,好好行医,而小姑娘再帮衬帮衬他,末了再添个孙子…… 陈大夫顿时心动,一双有了皱纹的手也开始微微颤抖。 那么,跟祁府的夫人打个交道,再寻小姑娘的父母问问八字…… …… “我去钟府瞧瞧,你好生看着,自己的药,可别忘记了。” “放心罢,爹,我会好好看家的。” 对王婶露出笑容,青灵从炉子下取出了两根火柴,“阿婶,我去如厕,你看着点火,别让它小了,大了也不行,我一会儿就回来。” “好嘞!俊姑娘。”王婶憨憨地点了点脑袋。 青灵转身的瞬间,眼神依旧带着笑意。 那是一种,即将释然了的笑—— 陈彬…… 也许,很快就能去找小姑娘了…… 小姑娘,你要等着喔,有个哥哥,很快就要去找你了呢~~~ …… 陈彬像往常一样,送了陈大夫一小段路后,这才款款地返回了铺子。 只是看了看铺内,却并没有找到那个漂亮女孩的身影。 那个女孩,还没回来。 这么想着,陈彬来到了后院,进了柴房,在正在燃烧的炉子一边坐了下来,添了两根柴火。 这药罐,还得他自己看着,不时地增减柴火。 而在这个缓缓时间流逝的过程中,这方在后院上的天,也快速地暗了下来。 风,开始大了。 陈彬突然袭来的寒风刺激得抖了抖身子,他微微地驼着背,双手搓弄着双肩,迈着步伐便上前掩上了柴房的门。 这下,便暖和许多了。 陈彬想着,看着药炉子下被那阵寒风给吹得快要灭掉了的火,便再往里头小心翼翼地塞了两根细柴。 …… 陈大夫提着灯笼回来的时候,已是有些晚了。 他走到自家铺子前的时候,正看到青灵一脸苦恼地蹲在铺子前的角落,一双不断搓着的小手正掩在鼻子和嘴巴呼着热气,而似是在被灯光吸引到,缓慢抬头认清了他之后,几分略显惆怅和憨然的脸顿时流露出了惊喜的神色来。 “陈……陈大夫……” 青灵站了起来,缓步来到了陈大夫面前,怯怯地喊了一声。 “怎么不进去?”借着灯笼的光,陈大夫眼里倒是流露出了几分对青灵的心疼和对自家儿子的不满来。 在他眼里,青灵已是被当成儿子的未来的媳妇儿来看待了。 “我唤了陈彬几声,他不开门,我只好等您回来了。” 陈大夫要出诊的事,本就没有对青灵隐瞒。 难不成……这是自家儿子给青灵的下马威?陈大夫想着,有些咬牙切齿,立刻便有一种拎出陈彬来一顿打的冲动。 这孩子糊涂啊……这和人家的关系都还八字没着一撇呢,怎么净想着给人家好看!?简直净做糊涂事!! 这么想着,陈大夫对待青灵的语气愈发柔和了。 “青灵没事,待我进去,好生说他。” “不,不用了……” 青灵微微摆手,进退有度。 陈大夫本是想将陈彬唤出来的,可是想着这么暗的天,若是吵着了邻里,自己的这张老脸怕也是不太好看。 自家的事情,还是自家解决的好。 这么想着,陈大夫便将灯笼递给了青灵,示意她自己掏钥匙开门。 在他看不到的背后,青灵提着灯笼,已经毫无知觉了的手指轻轻地摩挲手里灯笼杆子,手中的杆子上已然有了大大小小的裂缝,而且,粗糙滥制的灯笼糊并不能完全阻挡住使劲往外钻的灯光—— 那钻出的光照着青灵的半面桃花,半面梦魇。 她,正幽幽地盯着陈大夫,仿佛可以随时化身鬼怪,吞掉这个已经步入中年的男人。 …… “啊…………” 陶紫的碗摔在了地上,药汁溅洒了一地。 陈彬惨叫着,整个人扑倒在地上,翻了两个身,整个人便蜷缩成了近乎的一团,他的四肢乱颤着,瞳孔散大。 “爹……爹……” 手,颤抖着举起,对准了自己的胸膛—— 他开始用力地捶打着自己的心脏,但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告诉他……这是徒劳无功的。 离陈彬不远处的药炉子下的火,将灭未灭,不时地发出几声急促的劈啪声。 寒风,大了起来,在门口鬼哭狼嚎着。 “是……是你……” 陈彬的眼睛倏而一亮,如即将被风吹灭的蜡烛一般,在最亮的一瞬间彻底熄灭。 气息,慢慢地停止,陈彬捶着胸口的手,从越来越慢到再也动不了了…… 他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