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渺轩分为前院和后院。 祁府的仆人从来只打扫过前院,而后院,从来都没有被允许踏入过一步。 哪怕是以往未走的青灵,还有现在的苏灵。 白晓辛算是第二个孩子。 黎翰领着抱着婴孩的他来到了后院时,他一下便看见了杨渺渺安静地坐在了台阶上,在看后院一株倚墙而生的花树。 雪在徐徐地落着,似乎从昨日起便没有半分停下的趋势。 黎翰让白晓辛伸手,解了他桎梏。 “哟,小子,这还是第一次当着你清醒的时候,解了桎梏啊!啧啧!”斜剑在白晓辛的脑海里说着,“那女人……有点意思。” “嚓沙!”桎梏摔进了雪里。 黎翰将钥匙也一并丢在了雪地上,只道,“出来前,自己戴上。” 白晓辛目送他走远,这才回首看向了正在看他的杨渺渺。 “你过来。”她轻声道。 白晓辛看了眼地上的桎梏,然后低头紧了紧怀里的婴孩,确认她不会被雪淋着半分,这才抬首走向了她。 “累吗?”待白晓辛走到她面前,她仔细打量着白晓辛,笑问道。 白晓辛一愣,随后抿了抿唇,便是浓浓的警惕。 这女人,是什么意思? 看着白晓辛的眼睛,杨渺渺算是明白了,筠筠为什么要选他了。 保护这个孩子,本就要抱着,谁都不能信任的心,不是吗? 她叹了口气,随后看向了他腰间的剑。 “你知道它吗?”杨渺渺问道。 “……”白晓辛定定地看着她,不作回应。 “它名斜剑,斜风细雨不须归的斜。千年前,铸剑山庄的一名弟子,按着古邪经,屠了数城,在取了上万人血,上万人骨,造出了它之后,血光漫天,而后天灾降临,地上众魔应声,群兽嗥鸣,大地无宁。”女人目光忽然沉了些—— “所以,此剑,也名万骨枯,一朝功成万骨枯。” 白晓辛摇头否认,“它,废铁,废话。” “小子,你活太久了是不是!?”斜剑对眼前这个女人慎重的介绍很是满意,本想再大摇大摆地在白晓辛面前再显摆几番,但是白晓辛一字一句地成功打断了它即将要炫耀的得意洋洋,它登时大怒。 “噗!”杨渺渺顿时一笑。 这笑,和“杨渺渺”又不同,没有嘲讽,纯粹可乐。 “啊呜啊呜?” 就在这时,白晓辛怀里的婴孩突然出声。 女子脸上的笑随着婴孩的牙语慢慢地收了回来,她看向白晓辛的眼神,也变得严肃,甚至于凌厉。 “记住,从现在这一刻起,用你的这份严肃,不,是更胜于此百倍千倍的严肃,待你腰间的这把斜剑,”杨渺渺仰首取了一株带了梅的花枝,声音虽轻,却不容置疑,“你若会杀人,当你的手握上这把剑的时候,杀的人,将会是你杀的千倍万倍。” “你将不成人。”杨渺渺一点一点除去了梅花枝上的花。 “哟,小子,听见没~~~这女的,好生胡编乱造啊~~~”斜剑在脑海中突然熄了对白晓辛火,“啧啧,就像你说的一样,我只不过是把废铁而已,我怎么会杀人呢~~~” 削减宿主的警惕,是每次斜剑醒来都会做的事情。 而目前,白晓辛算是他见过的,最难搞的宿主。 想来,哪个拿着它的人,不知道它是万骨枯?大部分拿到它的人,谁无不想要饮血武林,称霸天下呢? 唯有……这个让他咬牙切齿的臭小子…… “到屋檐下去。” 待白晓辛在屋檐下转身站定时,他便愣住。 杨渺渺握了握手中的枯枝,在梅花树下舞了起来。 …… 祁府不远,有大量全身笼罩在黑袍下,蒙脸盖眼的人。 唯有为首一人和其他蒙脸盖眼的人不同,戴着银白的面具。 那人静静地听着面前的一人恭敬地打着手势。 “包围祁府几门,所有人两队人马,一者在外守株待兔,二者随我入府,除了杨渺渺,是人就杀,你找一人随你驱散人群,不要见血,县衙衙主事务成堆,短时间,怕也是来不了这儿。” 在银白面具面前的人,点头后和一人用轻功离开。 …… 群马奔在滁县道上,惊了不少摆摊人。 “明峰异动,大群人马朝滁县涌去,我觉事情不对,便……” “你老早有少爷的消息罢!?现在才上报给爷?若少爷无事还好,若出了事,你命还在!?” “可,可少爷说了,他说——”若不在二人相约的时候上报,那他的舌头可就要给人下酒了…… “你可可可,可什么!罢了,现在将至祁府,你在外接应,我和果橙去找少爷。” “是,是……”那曾与宋嵩相约的管事欲哭无泪,心中祈祷少爷千万无事。 ……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一个拐弯,走了僻静的道路。 “还未到?”车中传出了一个苍老的声音。 “是。”驾马的人年纪正值壮年,约莫三十有几,虽驾车有术,但面上眼中也不由流露出了担心和焦虑。 “那你再快些。” “是,师尊。”男子应声道,再度加速。 “师尊,放宽心罢,二师姐怎么可能会有事?”马车中还有一声音,相较于苍老声音中的担忧,却显得有几分漫不经心了。 “我不想和你说话。”苍老的声音道,虽然声劲沉稳,但却意外地带上了几分孩子气。 “……” 于是车内便无声了,哪怕正焦虑着的驾车男子,闻此,眼梢也不由得微微扬起。 师尊一向心直口快啊! …… “看懂了吗?”杨渺渺来到白晓辛身边,将梅花枝倚在台阶上,慢慢地坐在了站着的白晓辛身边。 “不懂。”白晓辛眼神严肃,“记下了。” “不懂不坏,”杨渺渺微微抬首,看了眼身边的男孩,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坐下说罢。” 白晓辛便坐了下来,然后浑身僵住,再一动不敢动。 “孩子,若等你怀中的孩子长大了,等到了你觉得可以的时候,把我后面的舞,跳给她看。” 杨渺渺抱住了白晓辛,轻轻地抚着他的脑袋,将他的一些散乱的长发捋直了些,最后手向下,再拍了拍他的后背,在他的耳边温柔地说道。 “告诉她,这是她娘亲留给她的,这也是,她娘亲会的,却唯一能教给她的东西。” “她……她,你,你没死?”白晓辛明白了什么,一脸呆滞道,只觉得快抱不住手中的婴孩。 “不,我要死了。”杨渺渺起身,看着白晓辛的模样,觉得可爱,便揪了一下他的脸,“抱紧了,给她取个名字,从此,你便是她的唯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