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安然自小便是个孤儿,父母是谁完全不知不晓,打她有记忆起便被一对凡人夫妇收养,日子过得虽说清贫普通但并不曾受寒挨饿,养父母也从未隐瞒过收养的事实。 只是好景不长,七岁那样养父母以及整个村子里的人被妖物袭击,一百多口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最后仅剩下她一个侥幸活了下来。 张安然被后来路过村子的一名筑基修士救下,却转手又被卖进了一处私人庄园。 在那处私人庄园里,像张安然这样被卖或被抓进来的孩子永远都会保持在一百人,每当有人被送走后,隔不了两天总会又有新人进来填补上少掉的名额。 这一百人年纪都在七八岁到十三四岁之间,且都有灵根可以修炼,男男女女容貌皆为上佳。 庄子里专门有人教导这些孩子引气入体如何修炼,不过哪怕是面对像张安然这样的金木双灵根,他们也永远只教那些最简单最基本最粗糙的东西,每个月分发下去给每个孩子修炼用的灵石更是少之又少。 而每隔一段时间,总会有人像挑选牲口一般前来庄子挑选买卖,通常从这里被卖出去的孩子都不会有任何好出去,更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因为买他们的人,不是用他们试药试毒试术,便是拿他们身体器官血肉等做为炼丹炼器的材料,亦或者当个炉鼎炮灰之类的,总之能来这处庄园买人的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人,那些被卖出去的孩子一个个没有最惨,只有更惨。 她灵根好年纪也不大,卖出的价格也极其高,在庄园里苟活了三年后,十岁那年被一个貌美的女修以高出原价近三成的大价钱挑中买走。 貌美女修人美心不美,买下张安然只是为了给她自己重新换一具合适的肉身夺舍,因为她被仇家重伤身体一天比一天破败,除了夺舍之外,很难再有其他办法可以恢复生气。 跟在这名女修身边整整五年,十五岁的张安然几乎每天都活得生不如死。 那名女修脾气极差,心理更是严重扭曲,只要一有空便想方设法以折磨虐待张安然为乐,要不是最终还想要张安然这具肉身归为己用,那五年张安然恐怕将活得更如炼狱。 赶在女修正式打算夺舍她的前夕,张安然筹划五年,虽说一举成功逃出魔窟,但逃亡路上最终又被找来的女修抓住,绝望之际正是姚南生从天而降救下了她,并且将她带回了凌仙门。 自此,张安然便加入了凌仙门,因为资质悟性皆佳,被姚南生的师尊三墨收为门下弟子。 再之后一百多年,张安然在凌仙门才真正活得像个人一般并且越来越优秀、越来越出众。 从筑基到结丹,再到成就元婴,她只花了短短几十年,成为了整个凌仙门修炼速度最快之人,甚至于连已经化神号称凌仙门第一天才的姚南生,也比不过张安然。 只可惜,顺风顺水的日子也就那么短短百年,自打姚南生再次收徒,玉锦这个人出现在凌仙门之后,张安然却是很快跌下了神坛,处处受阻,处处碰壁、处处被冤枉处处被陷害,生生被一个样样不如她的人莫名其妙地打压欺凌,一点一点被踩进泥潭之中竟是无法自拔。 她从小便不认命,哪怕再绝望之时都没想过放弃自己、不曾丧失活下去的勇气,也正是凭着这股执着与不服输的劲头,她才一次又一次地从绝境中不可思议般地存活下来。 可再坚强的人,也会有脆弱的时候,在养父母死后再也没有流过一滴泪的张安然,哪怕被所有人误会厌恶排斥欺辱也绝不会掉一滴泪的张安然,此时却因为张依依的一句“我们家的姑娘”红了眼。 她的内心深处同样渴望拥有至亲之人,期盼得到真正的疼爱,而不是永远众叛友离,孤立无援。 张依依一眼便看出了张安然眼中的期盼与忐忑,下一刻直接牵住了小姑娘的手,让她先小小感受一番同族血脉之间的共震。 张安然体内古神族血脉虽被封印,张依依也没有打算现在在这个完全不合适的地方替其解除封印,不过短暂地让其感受一二倒是没什么问题。 “感受到没有?这回知道为何是我们家的姑娘,而不是别人家的?” 片刻后,张依依便收回了手,笑着说道:“往后你直接叫我姑姑便是,家里的事迟些再找合适的机会一一与你细说,这会儿功夫不太方便。” 将族里暂时替换成家里,古神族在神域这片天地绝对还不是一个可以毫无顾忌谈论的内容。 小姑娘现在更是对远在无尽时空之外的仙界古神族毫无概念,甚至于连古神血脉在最初之际便被封印,一直到现在都未来曾察觉。 而此时张安然心中早就掀起了惊涛骇浪。 两只手相握的那一刻,她清楚地感受到了自己体内血脉几乎如同狂欢似的奔涌,迫不及待地想要与牵着她手的“姑姑”共鸣,那是同根同源血脉之间最为本能的亲近,那是唯有血脉相连才能有的感应,错不了,也不可能错! “姑姑……” 她强忍着没让眼泪落下,一声音姑姑却是不可避免地带上了哽咽。 她很想问问自己到底谁,父母又是谁,为何自己从小便成了孤儿被凡人收养? 她还想知道这么多年以来,父母亲人可曾想起过她,不论出于什么原因扔下了她,后来可曾回过头找寻过她…… 可话到嘴边她通通都咽了下去,最终还是听话地只叫了一声姑姑,完完全全信任并遵从于姑姑之言,等到了合适的地方,合适的时候,她所想要知道的一切,姑姑都将会一五一十详细说给她听。 “好孩子,你身上的伤拖得太久,再不好好治疗休养可是会毁损根基的。” 张依依很喜欢张安然的性子,聪慧坚强又懂事,如此晚辈当真是谁见谁喜欢:“来,先把这个吃下,从现在起不要再随意施术逞强,有姑姑在,其他都不重要,治好伤再说。” 张安然点点头,刚接过张依依递来的丹药准备服下,却不想这会儿终于腾出功夫松了口气的姚南生竟是管起了她的闲事。 “等等,张安然你脑子坏了?什么人给的东西都敢乱吃,你就不怕……” 姚南生习惯性地训斥这个让他越来越厌烦的师妹,但张安然却是直接无视于他,一口便将那枚丹药吞了下去。 丹药入口便化,没一会儿功夫阵阵暖流汇入周身各处,让她整个人都变得暖洋洋的。 她根本没那时间听姚南生废话,惊喜于药效的同时,立马趁机打座吸收,一刻都不曾耽误。 姑姑说得对,现在什么事情都比不上治伤,更别说是在她心中早就如同死了一般毫无地位影响的姚南生。 有姑姑在,有姑姑守着护着,她也头一回有了可以随意任性的资本。 “张安然你……” 见状,姚南生气极,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这个被他亲自救下带回宗门的师妹,会把他当成空气一般无视。 “阁下到底是什么人,突然插手师妹与我等之间的关系意欲如何?” 姚南生只能将所有不满通通转移到张依依这个不知打哪里突然出现的女人身上,当下严厉质问道:“还有阁下千不该万不该伤我徒儿,今日阁下若是不能给姚某一个满意的交代,姚某绝不会善罢甘休!” 他知道,一切脱离掌控的原因皆来自于眼前这名神秘女修,而刚刚他似乎还听到张安然叫这个女人“姑姑”,显然这两人已经狼狈为奸勾结在了一起。 “你确定要跟我放这样的狠话?” 张依依微微一笑,与此同时一道威压直接朝着姚南生碾压而去。 堂堂一化神,瞬间便被张依依的威压无情地砸趴到了地上五体投地,半点形象都没了。 至于姚南生那三个徒弟,张依依也顺带着欺负了一下,本就有伤的玉锦更是伤上加伤,再次昏死了过去,莫天棋则是直接断了半数肋骨,七窍流血。 唯独那江文被张依依手下留了点儿情,只是掀翻在地意思了一下,倒是并未真正受伤。 一道威压,同时区别对待数人,可想而知张依依的修为高深到了什么样的程度地步。 生死关头,姚南生的脑袋总算是彻底清醒过来,当下也顾不得在弟子们面前所谓的颜面,立马便出声求饶道歉:“前辈恕罪,晚辈有眼无珠多有得罪,还请前辈高抬贵手,求前辈恕罪!” 强者为尊,意思到对方的确不是自己比得了的,为了保命当然得能屈能伸。 张依依本也只是想小小教训一下,既然没打算杀人,自然也不会真把人给弄死。 眼见姚南生这服软的态度转得如此之快,她直接便收回了威压,再次变成了那个锋芒内敛的元婴境修士。 “好好跟你们讲道理你偏偏不信不听,非得让人动手打脸才舒服,这不是犯贱吗。” 张依依啧啧而道:“据说你曾救过安然并将她带回了你们凌仙门,看在你对她曾经的这份恩情之上,今日我便饶恕你们师徒一回,也算是彻底还清当初她欠你的。但往后若还有谁敢打安然的坏主意,那我可绝不会再手下留情。” 这话音最后当然落到了再次昏死过去又被她挥手强行弄醒过来的玉锦身上,不是警告也不是威胁,而是再简单不过事实陈述与告知。 她倒是要看看,无法再抢夺张安然气运之后,有着夺运之体的玉锦又会将主意打到谁的身上,还能够掀起什么样的风浪来。 当然,她其实希望这女人越作越好,毕竟不继续作的话,她又如何顺藤摸瓜揪出人为改造出夺运之体的幕后之人来呢。 姚南生被骂却半句话都不敢反驳,自打他元婴之后便再没受过这样的辱没,更别说到了如今晋升了化神还要被人指着鼻子骂犯贱。 可形势比人弱,他也没办法,一切只能先行忍着,只待将来自己比人强时再报今日之耻。 “姑姑,我欠他的那份恩情,甚至于欠凌仙门的,这些年都早就还清给他们了。” 张安然分出了一部分心神,边继续吸收丹药药效,边出声音道:“若非我命大,我早就因为玉锦设计陷害,也因为他们这些人毫无道理的偏护与推波助澜不知死了多少回。从永沉之地侥幸生还回来后,我更是不再欠任何人包括凌仙门的养育教导。所以……” 说到这,她顿了顿,将目光移向姚南生,冷漠而淡然:“我姑姑刚刚对你们手下留情,饶你们一命,便算做是我张安然从此退出凌仙门所付出的代价。想来,凌仙门一化神、两元婴、外加一个宗门上下皆偏爱照顾的金丹总共四条命,足以换我这个重伤无用、万人唾弃之人脱离凌仙门了。” “你要脱离宗门?” 姚南生万万没想到会听到张安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整个人震惊而迷茫:“为……为什么?” 张安然看到姚南生如此震惊而不解,却是不由得嗤笑道:“姚南生,你不会听玉锦、莫天棋他们这些神经病说多了我痴情于你,成天想方设法要缠着你,死不要脸都想嫁给你之类的话,便真信了当真了吧?我早就跟你说了不知多少回,我从来没有对你抱有任何超乎师兄妹关系的情感与幻想,更加不会因为这种可笑而荒唐的原因而处处看不惯玉锦,从而因爱生恨做尽坏事。可惜你们一个个就跟有病似的,就是听不进去,自作多情自以为是都是病,是病,就得治!” 整个凌仙门,除了她刚拜师没多久便被仇人杀了的师父,以及脑子勉强还算正常不曾对她落井下石过的掌门以外,上上下下当真没有一个值得她继续留下来的地方。 就算没有遇上姑姑,她也早就想要脱离,只是受玉锦莫名压制的影响,从前总是无法如愿罢了。 可如今,她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