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一生有酒，此生不渝　　有酒不一定有故事，有故事不一定有酒。　　俞维年已古稀，年少时，博闻强记，知识渊博，在云华王庭上，身居要职，却两袖清风。老了退休，清贫如洗，家徒四壁，靠着帮人写字赚取几颗铜板，勉强度日。他终身未娶，老了并无亲人在膝下侍奉。　　家中并无积蓄，但是他喜欢喝酒。有时是积攒下来几个月的铜板，买一壶黄酒来喝，也不忧虑没了饭吃。以前石头也曾外出归来，顺便买酒给他喝。　　石头从小就没有上过私塾，只是被爷爷经常带去俞维那里，在两位臭味相投的老人喝酒之间，石头就默默地学习俞维丢给他的书籍，起初俞维还教一下石头读书认字，待石头自己阅读无碍后，才放手让石头自己去看书。　　俞维算是石头的启蒙恩师，石头自是对他十分敬重。不过这份敬重，也只是放在心底。俞维老头性情开明，不拘小节。石头与他亦师亦友，常以平辈相称。　　这天清晨，石头依照往常修炼完毕，就出了门。昨日因为官兵巡查，也就没有好好和俞维老头叙叙旧。想着今日方正要出门，顺道去看看俞维老头。　　当然，酒是少不了要带的。石头很少饮酒，这酒还是昨天路过酒铺，想起了好久没见俞维老头了，才买的。石头现在可不缺钱，不论吴东昊许诺给的一百两黄金，还是他多年来的积蓄，以及在陆府做木匠时积攒的工钱，石头现在也是算得上是一大富户了。　　枯藤老巷，还是那么清冷。昨日那些巡查的官兵好像都撤了，巷弄里全是腐朽的落叶以及一些污泥。俞维老头住处不远，就在石头住所的斜对面，走个二三百步也就到了。　　石头所住的小院落旁边几处宅子，都是荒废的。也就只有俞维老头一个不远不近的邻居，十多年了都没变过。　　出门右拐，看见一颗老槐树直走二三百步就到了。看着眼前并不上锁，长满了青苔的大门，石头突然撇了一下头，看了身后那颗老槐树，眼神意味深长。　　推开已经很久没有修缮过的门板，吱吱地叫。院落中的人似有所察觉，石头便听见稀疏的脚步声以及清亮的嗓音。　　“是石头吧！昨日见你回来，就知道今日你会过来看老头子我！”　　石头微微一笑，也不答话，抬脚走了进去。很快一道消瘦，背却很挺直的身影出现在眼前。还是和以前一样，满头白发，面容清瘦，虽古稀之年，却看不出那种垂暮的老态，反而显得挺有精神的。　　“哎呦呵！不得了了，你这小子才出去了半年，回来就给老头子我买了镇上最贵的雪花雕啊，你小子发财了？这么舍得？”　　“最贵的是女儿红！”　　石头递给俞维老头一坛雪花雕，和其一起走至院中的一处石桌石椅坐了下来。　　女儿红，是平常人家在女儿出生时，在酒窖窖藏了一坛家中最好的酒。　　“嗯！香！真香！老头子我已经好几十年没喝过这么好的酒了！”　　俞老头一脸激动，刚坐下便忍不住解开酒坛上的封泥，整个头都要伸进酒壶中似的，一脸陶醉模样。　　“你小子也别拐着弯欺负老头子我无子无女！老头子我还没老到糊涂的时候”　　俞老头笑骂道，他也不介意。他本是胸襟豁达之人，对于他终身未娶，无儿无女，几位老友也曾取笑过他。不过他也只是笑笑，并没当回事。只是，现在在世的，就他一人了，那几位老友都已不在人世。　　“唉！许是喝惯了便宜的黄酒，老头子我是喝不惯这等好酒了”　　说着又是给酒坛盖上了封泥，许是想起老友离世，心情变得有些低落。　　“喝吧！喝着喝着就习惯了！”　　石头刚想揭开酒坛，俞老头一手按住石头的手。他摇了摇头，将酒坛放下石桌下面。　　“过段时间你也要离开了吧？我知道你，是个闲不住的家伙，等你离开了，谁给老头子我买那么好的酒呢？”　　喝惯了好酒，再去喝差很多的酒，那就又不习惯了。　　石头沉默不语，他一个月后就要与钟灵秀一起去闯那个宝地。宝地之行后，他应该就不回盘龙镇了，直接就去那吴州找那阴阳神相宗。　　“就当这坛酒，老头子我帮你收着，等你娶媳妇了，你就捎封信回来，到时候就当石头你的喜酒了！哈哈哈！”　　“老不正经！”　　石头坐了一会，便走了。他真的只是来看看而已，什么也没说。包括他在俞老头那处院落中察觉到一缕缕煞气，那煞气带着不同寻常的气息。他没说，因为如果是精怪，一般晚上才出来。　　而且石头观那些煞气，停留了有一段时间了。但他观俞老头的气色非常好，并不像被精怪吸取了精气。　　今晚他还是再来一趟的！　　见石头走后，俞老头看着石桌上两坛酒发呆。一坛是上好的雪花雕，一坛是普通的黄酒。　　谁的心里没有一个秘密呢？　　他知道自石头不见一段时间后，肯定遇见什么事了。他也知道石头是个杀手，不过绝不碰忠良之人。　　他自己何尝没有秘密？　　世人真的以为，他终生未娶的原因真是找不到婆娘？曾经少年时，鲜衣怒马，游迹名山大川，在一处山林中遇见了盗匪，被追至山崖，失足掉下崖下。当他醒来之时，发现被一位美丽的姑娘相救。　　那时，他就喜欢上了她的美丽，纯真。但是他知道她不是人类，是一只修炼了千年的兔妖化形而成的。他并没有什么修为，只因她纯真善良，并没有隐瞒他。　　那时，她缠着他，听他讲外界的事情。他们有说有笑，一时间欢乐无忧，互生情意。　　不过人妖殊途，终究不被世人看好。　　他带着她回到家族，原本他的父母对她很满意，都已经商量好婚期了。谁知她的纯真善良害了他们，她告诉了他的父母她的身份。　　不料，他的父母不知从哪找来的道士，将她抓走了，从此了无音讯。而他被家族逐出家门，遭世人耻笑，他年少便白了头，悲痛欲绝之下，离了家乡，改名远遁他国。　　后来，他来到盘龙镇，成了俞维，成了俞老头。从此以酒为伴，无酒不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