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故事,也关乎天下的安危。” 江闻归愣住了,什么东西,不就是一个故事吗,怎么关乎天下的安危了? 男人笑了笑,淡淡地讲了一个追溯千年前的事。 大概在千年前,中原早已一统,称为大华,而隔壁因为更早的分离,出现了两个国家,一名为东瀛,二名为高丽。 大华地大物博,占地大概是东瀛的二十倍不止,因天下广大,故人民众多,武林纷争,朝廷内斗年年不止。 朝廷之事天下人人相息,而武林则是一个大群体,在这其中,人人崇尚力量,分为多个帮派,战斗,纷争,伸张正义或是行凶作恶都是常事,人们将之称为江湖。 江湖中人们追求武艺,刀枪棍棒,十八般技巧都有人用,但就在千年前,因为一个人,一切改变。 彼时,一东瀛人前来拜访华朝,当时的人们震撼的发现,这人不仅武艺高超,并且似是刀中融火,挥刀便有热浪喷薄,根本无法抵挡。天下高手尽数前往挑战者东瀛人,竟全部落败。 这东瀛人并非武艺高强,也并非身法独绝天下,但他每一刀那恐怖的力道与热浪都让人无法防御。比他武技高的剑客刀客比比皆是,但都无法动他分毫。 东瀛这贫瘠小地,怎有如此之人?这又是什么仙法?人们震撼不已,羞愧不言,只有当时一名为卢士道的高手觉得不对。 东瀛素来土壤贫瘠,山中精铁难出,故东瀛的刀匠们锻刀时都需千锤百炼,融身心于其中,这天下皆知。所以东瀛的刀都是武林人士敬仰的,被人们名为天下最好的刀之一。 如果不是东瀛的刀客会武艺仙法,那么可不可能,东瀛的刀匠们找到了什么锻刀法,将火,水等天素融入刀中,才使得这刀如此强悍,以弥补武艺不足呢? 抱着疑问,卢士道亲身访问东瀛,结果真的发现了那里的不同寻常。 东瀛的刀匠完刀后,会特意在刀上刻下一笔凹槽,名为刀铭,每一把刀都有自己独特的刀铭。这种刀铭与大华的刀铭同名,却完全异意。刀匠为人锻好刀后,每把刀的主人在拿到刀后都会滴入自己的一滴精血入刀铭之中,此时,有的刀刃会突燃烈火,有的刀会突然渗出细水,有人的的刀会突然生出金光,坚如磐石,人人不同强烈,但总的变化不外乎五种。而有的人也毫无变化。 卢士道经过细细琢磨,终于探寻出人刀间的规律,顿然明白——这是五行! 人生于天地,而天地阴阳相生,万物轮转,都有一个道理,那便是五行。 三界之外,却不外乎五行之中,这五行是万物变化道理,相生相克,影响万物。 人生出来就带有五行,但一个人的五行可能会有缺行,也有长行,有人算命生来缺木,名字中便以融入木字以弥补缺漏,有人生来火为长行,便至刚至烈,献血触刀,野火然然。 这刀铭之法,就是将一个人的长行融入刀中,以发挥那人的五行之力。 而有的人五行无一行突出,相互刚好平衡,那刀便没有表现了。 不知道这东瀛的刀匠是怎么发掘出这种东西的,竟然可以让人借天力。卢士道非常兴奋,细细研究学习了东瀛的锻刀之法,带回了中原,让最好的锻刀师学习,如此,大华也可以涌现出优秀的刀客。 经过千锤百炼不断发掘,大华的锻刀师也终于学会了这锻刀之法,五行的力量终于在大华显露。 因为五行只能寄托于刀铭,一时间所有帮派的好手都为了追求力量改为用刀,什么剑枪棒锤都尽数被冷落。 慢慢的,过了一个又一个百年,千年逝去,刀铭法不断普及,如今的武林已经成为了用刀的武林,所有的武林绝世高手都是刀客。那些五行平衡的人只能无奈练剑,又怎与刀客争辉? “但是,大华人太多了,这武林江湖之中,不知道有多少万人掺进了这趟浑水。”男人叹了口气:“人人用刀,人人用五行之力,这天地又如何承受?” 江闻归点了点头,虽然老人解释他到底是不是剑山河,但这段故事还是很有趣的,也解决了他心中为什么说书先生故事里的高手都用刀的疑惑。他读过书,这五行也听过大概,人人用刀,那天地的五行自然无法平衡,就会祸乱了。 “那剑山河为什么是用剑的呢?天地又怎么了?”江闻归问道,这是他心里最大的疑惑。 男人白了他一眼,合着跟他讲了这么久的故事,他还是没相信自己就是剑山河。 “就是因为这五行。天下都变成了刀客,多一个人用刀,这天下的五行就多混乱一分,所以千年前的一天,中原的天地终于承受不住了。” 他顿了一顿,继续说:“五行失调,天地异变,引来了灾祸。世间紊乱,秩序被破,大地被影响,一种名为伏司的怪物于泰山下冲出人间,想要将人间变为如泰山下般的炼狱。” 什么?江闻归错愕了,泰山下的妖怪,地狱?怎么一切变得虚幻起来了。 “别觉得荒诞,一切都是事实,早在千年前书中就有记载了。”男人叹了口气,脸上的沧桑一览无遗:“泰山之下即为炼狱,古书也有言,泰山镇压着千万凶魔。如今天地五行紊乱,祸相显露,大地失去了原本锁死伏司的能力,那凶魔便卷土重来,出现在人世之间。若是他们肆意祸坏,那天地必会成为炼狱。” “但是。”男人接着说:“一物生,一物降。天地五行大变改变了大地,总不能一方祸乱,如此也改变了天上星辰,于此,一种可镇压伏司的星辰降临人世,诞为一子,他的使命,就是镇压地象,将伏司重新封印于泰山之下。” “而这,也是我,或许,也是你的宿命。”男人说。 “什么?什么意思?和我有什么关系?”江闻归乱了套了,男人说的故事虽有道理,但也太过玄幻,违背常理,一时无法接受。 “第一个诞生的星辰宿主镇压了伏司,但他的力量不足以完全将伏司消灭,只能杀死一部分伏司后将它们压制于星辰的封印之中,这封印的期限是一百年。而有星辰之力的人虽然拥有天力,相比普通人更加长寿,但也会变老,一百年长寿的人也早已白发苍苍,身心无力,又哪能与伏司战斗?于是第一人将星辰的力量化为第六行,代代传给后人,让他们继承与伏司战斗的力量……如今在我手上,星辰之力已经是第二十八代了,这一代的传人是我,而这下一次的封印松动,就在四年后,原本一切都如原来一般进行,由我在四年后镇压伏司。”男人说:“但……一切异变。” “怎么了?”江闻归早就被挑起了兴趣,急切问道。 “星辰是第六行,他的继承条件虽然不算十分苛刻,但也不常出现。那便是……”男人吸了一口气:“五行平衡。” “五行平衡,就意味金木水火土之中不能有突出或者薄弱的一行,这种体质虽然不同寻常,也最多是十里挑一,不算难找。上一任继承人便是五十二岁那年,找到了我,探寻我体内经脉发现我五行相守恒,又看我是个学武苗子,便把星辰之力传给了我,但他忽略了最为重要的问题,一个人如果要继承星辰之力,让六行为一窍存于体中,他的五行……要足够支撑起第六行。” “什么意思?”江闻归惊了一惊:“难道说?” “对,我的五行虽然相平衡,但却太过薄弱了。一直以来,星辰之力的继承人应该都是平常之人,五行相守,五行正足,所以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而我的体质太过稀少,便引发了这样的难况。”男人苦笑了一下:“星辰之力磅礴无比,身为一个继承之人,你的五行要足够雄厚以承受六行的力量,而我的五行薄弱无比,继承星辰之力便是以命换天一般,导致了疯狂的反噬。” “我的身体发生了异相,一直以来,星辰之力的继承人都因为六行的补足而变得更加长寿,能轻易活到八十岁乃至更长。而我正好相反。” “继承星辰之力以来,我的武技飞快提升,但身体的衰老堪称极速,从十一年前继承星辰之力以来,我的身体从一个十九岁的旺盛青年变成了如此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男人苦笑:“这不是应该属于我的东西,我继承了天力,受到了惩罚。” 江闻归已经说不出话了,他张大了嘴,内心无比惊讶,原来是这样,如果这个男人没有说谎,那一切也就解释的通了。 但这世界上真的有地狱?真的有可以一刀挥出火焰的人?真的有在地底下的怪物? “星辰之力的所有者都会有比寻常五行刀客强横不知多少的力量,虽然我受到星辰的反噬,但我以命换天,获得了比所有先前的继承者都要强悍的实力。从我继承星辰之力,只用了一年我便击败了天下所有刀客,成为了天下第一强者,而我的师傅完成这件事,用了五年。”男人竖起一根手指,淡淡地笑,骄傲中全是悲伤。 “但天下第一不是星辰的使命,我的师傅曾告诉过我,那伏司生于地底,如同炼狱之魔鬼,在这天地之间,除了拥有星辰之力的人,世世代代,即使是最强的刀客也无法战胜一只伏司。这沉重的任务,只有我能担。”男人苦涩地说:“于是为了让自己衰老的慢一点,我便到处找一个可以延年益寿,疗养身心的地方,几个月,我走遍大江南北,最终来到了这里,这片清幽之处。但……于事无补,十年,我依旧在快速的衰老,如果按照正常的时间流逝,我现在也应该只有三十岁,但我的躯体却到了七十岁。” 在这世道上,除了专攻长寿的学道之人以及通晓长生的顶峰术士,大多数人只不过能活到一甲子不到罢了。 “我不服输,但是在这十年间我也终于想明白了。”男人抬起头,看着江闻归:“时间不多了,我这副苍老的躯体绝对无法镇压伏司,只有找到下一个继承者才可以,而这十年,我一直在准备着,把这个位置给予你,就是你,江闻归!” “啊?”江闻归猛地一惊,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我?” “对。”男人看着江闻归,似笑非笑:“十年之前我就见过你,你记得我说的话吗?” “是吗?我一点印象都没有。”江闻归皱紧眉头,男人说的故事他一直当故事看的,但没想过是真故事。 “我不能告诉你我为什么见过你。但就是因为你,我终于想通了,终于走出这片地方,几天前出手救了你。江闻归,在你小的时候我就检查过你的经脉,你是个星辰的好人选,虽然我这十年里一直告诉自己不要服从天命,不用找继承人,但我也已经做好了万全的打算,只要你答应,你就可以继承我的力量,变为下一个星辰。虽然四年很短,但我相信你肯定可以镇压伏司!” 江闻归愣在原地,这个故事太荒谬了,而现在,他要成为星辰之力继承人了?下一个天下第一了? 更他妈荒谬了好吗! “对不起老先生,这件事让我好好想想……我真的要时间理解这件事。”江闻归苦笑,到现在为止他还保持着风度,实属不易了。 “我知道,一切对于你来讲太突然了。”男人走上前来,拍了拍江闻归的肩膀:“你现在身体还没完全好,继承不会这么快进行的,但其实十年前,这已经成为你的宿命了。” “看到了吗?”男人指了指挂在墙上的剑:“这把剑是历代继承者使用的剑,叫星辰剑,很快,你就要把它握在手里了。” 江闻归走出林子,抬起头看了看天,快到正午了,家里肯定已经在等他一起吃饭了吧。 今天发生的事实在是太乱了,江闻归按着额头,摇了摇头。 莫名其妙,出现了一个剑山河,莫名其妙把所有事都说了一遍,莫名其妙他就要变成下一个剑山河? 鬼会信啊!谁知道这老头是不是疯了乱讲话,但他讲的一切却又都那么真实,找不出一丝毛病。 江闻归垂头丧气的,不知道该不该信。 “闻归,吃饭啊!”黄怡敲了敲筷子:“回来之后一直发什么呆呢?” “哦哦哦!刚刚想了点事。”江闻归连忙扒了两口饭。 “吃饭也不专心,怎么了。”黄怡说。 江实看着江闻归呆呆的样子,似是知道了什么,皱皱眉头,没有说话。 吃完饭,江闻归走出家门,寒风吹过,让他不仅裹紧了衣服。 江实也走出来,站在他旁边,没有说话。 “爸,你知道吗?我今天上山……”江闻归看到他,连忙说,但还没说完话就被打断了。 “你遇到了剑山河,对吧。”江实看着远方,叹了口气:“看到你回来的时候一脸呆滞又茫然我就知道了。” 江闻归瞪大了眼睛,像是噎住了,说不出话来。 那个人说的,是真的?真的认识自己的爸爸? “只有四年啊,太短了。你不像他一样可以以命换天。”江实叹了口气:“你要去吗?” “等下,那人是真的剑山河?”江闻归问。 “嗯。”江实点了点头:“十年前你还见过他呢,不过你也不记得。我知道你可能不信,但他说的话是属实的。十年前我见他的时候他正是意气风发之年,今日你见到他,应该已经满头白发了吧。” 江闻归点点头,内心却有种被颠覆的震撼感。 也就是说,那人真是剑山河,伏司是真的,恶魔是真的,星辰也是真的。 而自己,如果应承,就是下一个星辰。 “你去吗?”江实看着江闻归的眼睛,问:“这是个很重的担子。” “我不知道……”江闻归摇摇头:“太多事了,我真的要好好想想。” “想吧。”江实拍了拍他的肩膀:“这里面要背负的东西太多了,一时半会儿你也想不明白。不过,你要是不去,即使这天下亡了,也怪不了你。” 说完江实就走了,一般中午吃完饭他都去村里逛逛,和别人闲聊,现在也不例外。 “爸!”江闻归喊道,江实停住了。 “你和吴伯,是怎么跟剑山河认识的?”江闻归问。 “以后再告诉你。”沉默了一会儿,江实接着走,头也没回,只留下了这样一句话。 江闻归没有说话,看了看村子里的其他人,叹了口气,颅内却天旋地转。 他原本只是一介普通人,至少他是这样以为的,就和村子里的其他人,和那武林离的很远,最多只是听一下说书先生那些杜撰的武林里的故事罢了。 小时候听说书先生讲,武林里有好多的帮派宗门,要不就在高山上,要不就在京城里。他们这些普通的老百姓待在村子里,一辈子都见不到。那些帮派的纷争全是刀光剑影,高手拿着刀只站在一节小小的树枝上,互相对立,轻功不好的就在地上挥舞刀刃,在日光下全是寒光。 自己想来,原本也是一辈子要待在这小村子里的,砍柴种地度过一生,和那武林江湖应该搭不上边才对,怎么突然就扯到什么星辰伏司天下第一了呢? 保护天下,镇压伏司,听起来明明是故事里的桥段。 恍然间,江闻归想到,曾经有一天,江实和自己说的话。 那时他正教自己为人处世,教自己有的事情都要掖着办糊涂,有的事就要疯一把,让所有人看得起自己。江实讲的很多道理,他还很小年纪,听得懵懵懂懂。有一次,江实说着说着,突然叹了口气,摸着他柔顺的头发,说道。 “如果可以话,我真的不想教你这些,想让你在这呆一辈子。但闻归以后,可能要走遍很多很多地方,最后站在俯视所有人的地方。这些道理,爹不教你不行啊。” 江闻归仰头看着不知道为什么忧郁的爸爸,只是眨了眨眼睛,点了点头,那年他五岁,他不知道,过多两岁,他就会决心学下以前爸爸说的每一句话。 现在想来,原来一切,江实都为他做好了准备。 那天自己为什么要在熊口下保护别人呢?如果自己可以救了天下,那缠了自己十年的梦,会不会灰飞烟灭? 江闻归握紧了拳头,又张开。 这件事听起来很不真实,但冥冥中就是自己要走的那条路。 但如果可以,他想再保护一次自己要保护的人,不是为了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