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翎的话让众人沉默,夭妄心里头也在琢磨,这白翎虽说一直自称白翎,从不改口花无意,可看他在自己人面前,还是花家长花家短。果然啊,骨子里的东西,一时半会儿,也是不好改变。 或是白翎自觉对娇人态度稍稍过了些,语气再度温柔,问:“老爷子这会儿安置何处?可有好生相待?” 桦莺夫人“嗯”了一声,也是语气温柔,道:“自不会为难大佛爷爷,今个儿那个小家伙也来了府上,这会儿正和大佛爷爷一道。” 白翎有些疑惑,问:“谁?” “那个身法不错的小家伙。” 能被提起,又被贵宾礼仪相待,想来这个身法不错的小家伙不是俗物。身法不错,夭妄这飞贼可就好奇了,这是哪个小家伙身法不错? 听到白翎笑声,又听他道:“那,带我去见见他们。” 再后,众人行动的声音。也是不得不说,夭妄不愧为四大偷王之一,潜行隐匿的本事,竟是身为弓者的白翎也未察觉。他一路跟随众人,七拐八绕之后,到了另一处颇有临城园林风格的小院。 白翎同春生走了进去,而桦莺夫人、徐宁儿同小满三人,则在院子里的小亭坐下。夭妄偷瞄后确定了这三人位置,随后抖动脖子肩膀,又是手腕脚腕放松。他的手缓缓摸上了左眼,或是习惯性,可他这会儿却是忘了,他那只紫色若水晶的左眼,一直暴露着并未戴上眼罩。 呵呵笑后,那只左眼散出了幽幽紫光,下一刹那,身影作无。而小院里头,一阵微风起。小满更是不禁打了个哆嗦,道:“夏都快来了,怎还有这刺骨阴风。” 徐宁儿探手刮了刮小满的鼻梁,笑嘻嘻道:“你这小丫头,定是昨晚又点灯熬夜,看那些才子佳人了。” 被徐宁儿调侃,小满可就不乐意了,反驳道:“我,我看书都不成吗?城主不是说么,或是读书破万卷,或是行路千万里。咱们不出寒酥城,那还不准我多看点书了么?” 这歪理,从小满嘴中说出,好似成了正道理一般。不说徐宁儿,桦莺夫人也是被惹得发出银铃笑声。 而夭妄,风息后,他已经贴伏在了屋顶。夭妄没直接掀开一片瓦片,或靠近天窗,他掏出了唯一的一根追魂针,在瓦片上扎出一个小孔。随后左眼凑近小孔,竟能靠此,将屋子里头看得清楚真切。 这屋子不小,东西一应俱全,用的也都是上品。屋子里头有四人,老少均是男子。除了才进去的白翎同春生,还有一个有些邋遢,白须白发的老人。而坐在老人一侧的,是个干瘦黝黑的少年,这少年好似受了伤,手脚还缠了绷带。 夭妄又仔细打量了这干瘦少年,难不成,这小子,就是桦莺夫人口中那身法不错的小子?夭妄又仔仔细细打量了这干瘦少年的双腿,这可就纳闷了,哪怕瘦些,可按理说身法不差的,双腿仍都结实粗壮。 可这干瘦少年,这腿,也不见得有几块肌肉。 不过,这小子的这双靴子,倒是不错。 白翎也不客气,直接抡起桌上已经煮好的茶,给自己斟了一杯。举起杯,微微抿了一口,随后点头。这茶,想想就不会差,白翎点头,想来是因为煮茶的人手艺不错,使得茶的美味彻底释放。 邋遢老人看到了春生左手,眉头一紧,有些疑惑,问:“小春,你的手咋了?” 春生举起了自己的左手,那柄钢刀依旧暴露着。他嘻嘻笑了笑,随后颇为兴奋,道:“老爷爷,你是不知道,你这把刀,可真是厉害。唰唰唰,啥东西都是一刀两断,砍瓜切菜,好生厉害。” 这等夸赞语句,想来这邋遢老头早听腻了,他依旧紧皱着眉,又问:“你的左手,咋没的?” 春生笑容僵在了那,不再嘻嘻哈哈。他脑袋有些机械,转过去,看着白翎。白翎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得到了允许,春生将街上发生的事说了个七七八八,省去的,自然是相关白翎身份的那部分。 等讲完了,春生就有些后悔了,他看向了在邋遢老头身侧的干瘦少年。虽说城主对这小子颇感兴趣,好似有些关系,可,将这些说与他听,可恰当? 既然白翎不在意,那春生也就不好多说什么。美丽 听完春生叙事,邋遢老头点了点头,随后抓过了春生的双手。左手长刀,一直暴露着,终究不恰当。这邋遢老头不知在春生小臂什么地方轻微几下敲打,随后“噌”一声,那钢刀就缩了回去。 钢刀才缩回去,春生就发出一阵剧痛才会的痛呼声。 这情形,不说看傻了邋遢老头身旁的干瘦少年,夭妄也是觉得稀奇。最初,春生这小子扯掉整只手,甩出钢刀的时候他就纳闷过,这钢刀比他小臂都长,刀是如何藏在义肢里头的。 没了碍事的钢刀,邋遢老头开始检查春生的双手。他仔细打量了左手断口处,又看了看右手手背,随后眉头更紧。 “老爷爷,咋了?是不是,修不好了?” 春生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虽说刻意控制了情绪,可语气里头,还是有几分无奈。没了双手,好似没了半条命。重获双手,等同重生。若修不好,失去两次,可比失去一次,要令人痛苦的多。 好在这邋遢老人摇了摇头,道:“修自然是修的好,老头子我是纳闷,你这双手应当硬度同强度都非一般,左手废了,右手,手指手背尤其这近节指骨的位置,有细小裂纹。同你对拳的是什么家伙,看样子,怕是拳震春秋那小疯子,也不过如此。” 春生嘿嘿笑了笑,道:“老爷爷,不是和您说了么,是那个毛贼,叫啥,啥无计赤騻来着。” 这邋遢老头哈哈笑了笑,道:“对对对,瞧这记性,才说过就忘了。看来,你这双手的用铁,得换换了。” 说完,这邋遢老头又看向了白翎,只是呵呵笑着,却不说话。 白翎放下了茶杯,也是开门见山,丝毫不顾忌干瘦少年的存在,听他道:“老爷子,晚辈过来,一是同老爷子赔个不是,是我那夫人无礼了。二来······” 这邋遢老头也是个直性子,显然不喜欢白翎这一套又一套,又是呵呵笑了笑,道:“桦莺的做法算不得对,却与错无关,没有赔不是的道理。你接下来要说的,没啥必要。白翎啊,这天下,还是太平些好。起初答应帮你,是看在你守着寒城,又派出子弟兵北上守边疆。你认为,老头子,可有做错的地方?” 话被堵了回去,白翎也是尴尬。几人谈话终究是慢吞吞,慢吞吞,听的夭妄可当真难受。果然啊,自己就适合盗取东西,不适合干这些打探情报的活。 沉默有顷,白翎开口,问:“老爷子,别的东西,你都在账本上记着,孤不问你也不必说。自然,京州那头,也不会知晓。孤,就是好奇,煜城的六千,作何用途?” 听到白翎的话,夭妄可就更好奇了,一会儿京州,一会儿又把煜城给牵扯了进来。另外,这白翎还委托冷木头去截杀梁伯葉,也不知这花家少主究竟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 邋遢老头也是沉默,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那苍老若枯枝的手探出,白翎先他一步,提壶倒茶。邋遢老头举起了茶杯,好似热茶不烫口,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长长吁了一口气,随后道:“城主啊,老头子我,不愧大邺。煜城的事,比京州的,更为麻烦。若哪天,老头子当真从寒城消失了,城主又不知老头子我去了哪里,或许去煜城找找,还能找到断气了的一把老骨头。” 话语沉重,听不出真假。夭妄不知白翎信与否,他,自然是一万个不相信。老而弥坚,且这邋遢老头一看,就非俗类,怎会轻易去死。 白翎的语气柔和了几分,道:“老爷子,你我相识,不过五年。这五年,晚辈提过不少过分要求,老爷子你都一一应允了。这一回,可能告知实情?” 这邋遢老头呵呵笑了笑,随后却是抬起了头。邋遢老头抬起了头,所有人也跟着抬头。这整齐的动作,倒是吓了夭妄一跳。好在他是个飞贼,还是个飞贼中的大拿,虽说的确是被吓到了,可呼吸同心跳依旧,并未就此乱了。 白翎看了看,不见异状,又看向了邋遢老头。这邋遢老头却是呵呵笑了笑,戏谑道:“城主啊,看来,老头子我的耳朵,可比你这弓者的,要好用些。” 邋遢老头的话已经说明了一切,白翎不由站起了身,再度抬头看来。夭妄这会儿算是彻底郁闷了,无奈,只得起身。脚步也未收敛,发出一阵响动。这响动不单让屋子里的人纳闷,也让小院里头的三人听得真切。 夭妄翻身落下,桦莺夫人看到了他,秀眉一凝,眼里,也看不出此刻心境。那小满可当真直接,“噌”一声,宝剑出鞘,护在了桦莺夫人身前。夭妄又是呵呵一笑,道:“小丫头整日舞刀弄剑,看再多才子佳人,也没有才子八抬大轿找上你。” 小满听了,脸涨红,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羞的。 小满正要有所动作,屋门却开了。是春生打开了门,他冲夭妄昂了昂头,道:“那个毛贼,你要找的那个老爷爷,就在屋子里头。要不,你自个儿去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