萦如歌微微一笑,随后问候一句:“兄长,好久不见。” 听到萦如歌依旧称呼自己兄长,墨茗咧嘴哈哈笑,可他邋遢了有些日子,不说身上的酸臭味,只说嘴中哈出的气味,也着实令人无法忍受。萦如歌有一瞬眉头微微一皱,又不好用手去遮住鼻子,显得颇为尴尬。墨茗看到了自己这双生弟弟的细小动作,也是面露尴尬之色。 起身,又是冲萦如歌笑了笑,道:“你在这等为兄片刻,去去就来。” 墨茗走去了后院,他那把金灿灿的宝剑还放在角落的破木桌上。萦如歌看着那把宝剑看得出神,右手成爪一招纳云手,宝剑直接被隔空抓了过来。 店里还有在吃饭的武夫,看到萦如歌这一手,也是不由心中惊叹。想靠近,又想着这酒馆里的那个邋遢酒鬼,怕这萦如歌与邋遢酒鬼是一路人,也就打消了自己的念头。 宝剑握在了手中,萦如歌细细打量。他自然是没仔细看过一禅道天机,更不提这一禅道天机由漆黑之色化为了金色。手轻轻按上了剑,这剑散出隐隐金光。随后一个透明身影出现在了桌子旁,萦如歌看去,不由眉头再次皱起。 这人身材修长,一袭白衣,面容与自己有几分相似。他温文儒雅,像个读书人。白衣人冲萦如歌作揖行礼,随后坐在了原本墨茗坐过的地方。 这白衣人先开了口,不说相貌相近,就连声音,也同自己与墨茗的有几分相似,听他道:“小主,有些日子没见了。” 小主? 听到这么个称呼,萦如歌不由一愣。 看到了萦如歌的表情,这白衣人哈哈一笑,周旁的人并未看过来,好似他们看不到这白衣人,也听不到这白衣人说话一般。萦如歌尝试用心声沟通,道:“阁下是那条黑龙?” 白衣人点了点头,继续道:“小主唤我天机就好,我只是这把一禅道天机的剑灵,曾跟随白家先祖征战,后种种原因陷入魔道,这才被封深潭之中。” “如此么?那帮仙人没将你夺走,如此就好。” 天机又是哈哈一笑,继续道:“小主多虑了,如果他们将天机带到了天上去,那倒霉的只能是他们。毕竟,俗世里头那位大人不好干涉,可天上,是那位大人说了算。” “那位大人?” 面对询问,天机却没回答,他提醒萦如歌道:“小主,与天机一道被封深潭的还有一只白羽凤凰,小主可还记得?” 萦如歌点了点头,他如何不记得那只白羽凤凰。毕竟像曲儿这样正统的火凤,即便真身相抗,也要处于下风。 “天机即便作乱,也只是一时,掀不起多少风浪。可那只白羽凤凰,可就不简单了。天机也感应不到那只白羽凤凰现在具体在什么地方,只是啊,如果她愿意,或许,这俗世又将恢复妖鬼横行,秩序再次混乱。” 不知道天机的话是不是有些危言耸听,也是看出了萦如歌眼中的不信任,天机又是哈哈笑,随后道:“小主虽是修仙者,可毕竟是个年轻后生。多少年前,这片大陆也曾是神魔相争之地。仙修鬼修扎堆,直到那位大人的出现,驱散了大片得道者,让俗世成了如今平淡模样。” 萦如歌点了点头,对于天机这几句话,他是信的。对他这般习武、学道又修仙的人来说,那些古书记载关乎武学阴阳大道的的事迹,在当世人看来,都是古人夸大其词。可萦如歌又同当世其他人不同,他的身边,有太多妖孽般的人物存在。 “所以,如果对那只白羽凤凰放任不管,会如何?” 天机此刻眉头皱起,有些担忧,长长吁了口气,道:“那就是,地府门开,百鬼夜行。禽兽草木夺天地精华,化形成妖。同样的,与俗世之人,正道者修仙,邪道者作魔。乱世将起,如此罢了。” 天机的一句如此罢了,萦如歌却是听得心里抽抽。天机曾经历过世界光怪陆离的年代,而萦如歌所处当世,修仙者,便是仙人。 二人谈话没多少时间,有一位身着黑袍,头发还有些湿漉漉的俊美公子走了过来。近了,看到萦如歌同天机谈的正欢,这俊美公子也是满脸笑意。他坐在了萦如歌的另一侧,天已经热了,这么一身黑袍子自然令人闷得慌。将袖子卷起,倒了碗水,一口而尽,这才舒服些。 兴许是墨茗方才为了搓去身上的泥,太过用力,裸露的小臂上满是红印,还有破皮的地方。又或许是这破旧酒馆没有专门的修胡刀,满脸的胡茬虽说刮干净,但下巴地方,多了道血痕。无忧 些许狼狈,至少人已经收拾的干净,也没了那令人作呕的酸臭味。翩翩公子墨茗,又再次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长空,这是天机。天机,这是······” 墨茗要帮这人同剑灵互相介绍,可说到一半,却不知该如何介绍萦如歌。倒是天机哈哈一笑,道:“剑主,无须多做介绍,天机能感受到小主身上的气息。姓甚名谁,只是个称呼,倒没那般重要。正如,天机曾经的主人姓白,而剑主姓墨,一般道理。” 墨茗微微一愣,笑得尴尬,连连点头,说着“对”。 墨茗是天机的剑主,萦如歌是个修仙者,再加上二人都修习道法,能看到天机倒是正常,可破旧酒馆里头的其他人看着墨茗这般神神叨叨也是纳闷。 这黑衣俊公子可惜了,生得这般俊俏,却是个痴儿。 天机起身,冲二人抱拳行礼,随后道:“天机就退下,不打扰二位主人叙旧了。” 语落,天机身影逐渐淡化,直至彻底消失不见。 墨茗看着萦如歌,可随后想到一件事,有些迟疑,道:“长空,贤弟,为兄都不知到底该怎么称呼你。” 萦如歌也同那剑灵天机一般哈哈一笑,随后道:“正如天机方才所说的,姓甚名谁,都是只一个称呼。兄长喊习惯了长空,那就长空吧。” 墨茗点了点头,看着碗中清水,神色有些哀愁,愧疚,犹豫几隙,还是开口道:“长空,为兄知道墨家亏欠你太多,毕竟血浓于水。长空,如果由你做墨家掌剑人,你可愿意回······” 墨茗未抬头,他的话也未说完,余光披肩,萦如歌在摇头。他抬起头,一脸尴尬。也是,若今时今日他是萦如歌,或许,他会携风云之力,摧毁墨家。可长空没有这么做,他还换了身份,认自己为兄长。 墨茗又喝了口水,道:“为兄的字唤作玄荼,你可明白其中意思?” 萦如歌知道墨茗又作墨玄荼,可其中意思的确不知,直接摇了摇头。 墨茗要开口,却是没有发出声音,他又将碗中剩余的水喝光了,才继续道:“茗,为甘茶。荼,为苦茶。玄荼,为无人问津的苦茶。本来,应该是为兄唤作墨茗,而长空你,该叫墨荼。” “墨荼?” 萦如歌轻声重复了这两个字,随后呵呵一笑,这笑也无嘲讽意思,只是一种苦涩的笑。姓名,自己居然还有姓名,他不曾想过,将自己抛弃的墨家,还给自己留了姓名。 “长空,你可以怪墨家,但为兄希望你,不要责怪父亲和母亲。他们,也是迫于无奈······” 依旧是话未说完,依旧是萦如歌摇了摇头。萦如歌也是一口气把碗中清水喝干,沉默有顷,才缓缓开口道:“既然无爱,又何来恨?或许,自我出生时候,要面对的,本该是死亡。可是啊,他们给了我一次活命的机会。我活了下来,我成了萦如歌,成了令狐长空,但是兄长啊,我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成为墨荼。” 墨茗苦涩一笑,无奈道:“茶分甘苦,人也一般,墨家,亏欠你太多了。” 墨茗还要开口,最后张了张嘴,没再说话。墨茗扯开了话题,二人絮叨了不少琐碎事情。有关于各自那悲苦童年的,有关乎游历天下的,有关乎九死一生却幸运活命的,自然也有关于女人的。 墨茗劝着萦如歌早早把秦月儿娶进门,免得这般天仙姑娘成了别人娇妻。萦如歌反击墨茗成亲有些年头,还没给他弄个侄子侄女出来,若不是二人身上病患?若真如此,不远处就是桃花庵,可以去求桃花仙子治一治。 不知怎的,这兄弟二人聊着聊着就差点打了起来。这打起来的原因,甚是有趣,竟是各自吹嘘自己剑道修为如何如何。墨茗名列青锋榜,而萦如歌则说自己摧剑百把。二人争强之心越发严重,都准备到外头去干一架,打趴一个再进来。 忽然闻到一阵饭菜香,二人也就停了争吵。 循着香味看去,那扎着猫耳发髻的墨曲儿端着一个大木盘风风火火快步走来。把大木盘子放在了桌上,看到墨茗终于肯收拾自己了,她心里头一喜,小脸也如娇花一般露出笑容。可随后又看了看一身红衣的萦如歌,这张脸除了比墨茗刚毅几分,黑上几分外,挑不出别的不同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