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石听了大福左的劝言,觉得此话有理,但是那两只黑色的影子仍然埋在心头,挥之不去。按照常理来说,公蜘蛛死去,精魂当时就应该离开尸体,为什么母蜘蛛精会移出两只黑影子呢? 一直没有想透彻,王大石似乎才发觉自己的脑袋本不聪明,危险当即,还思前想后的干嘛,当下觉得斩杀蜘蛛精最是要紧。 不过,刚才缠斗了这么久,也没把母蜘蛛精怎么样。王大石想换个把式瞧瞧,他知道鬼怪精邪惧怕符咒,当下横过利剑,划破中指,用嘴吸取冒出的鲜血。 刚才从母蜘蛛身上移出的两只黑色的影子都是在树梢跟前消失不见,想必精魂借助这棵树藏匿起来。王大石伸出利剑,猛地插入树心,“噗”的一声,把鲜血喷在树上,接着从身上掏出一只符纸,粘贴树干,口诵灭杀咒语,顿时符纸显灵,飘飘而起,发出一道亮光,在树梢之后消失灰灭。就在这时只听“嗷——”的一声嘶喊,一只黑影子落在地上,归入尘土。 明明是两只影子,此时却只落地一只。王大石有些不知所措,他想是不是自己的修行不够深,没有撼动另外一只精魂?若是反扑过来,想必不会饶人。 王大石正自担心,就在这时,树干晃了一下,偌大的斜杈应声而断,砸落下来。王大石赶紧躲在一边,拔剑护身。说时迟,那时快,一只黑色影子冲出来,如同一缕清风,飘飘忽忽,绕着剑刃翻来覆去。黑影子突然伸出两只爪子朝王大石抓过去,王大石来不及躲开,只觉一阵刺骨的寒凉袭入身体,双爪如同冰尖扎在体内,每一根骨骼似被铁链紧锁。这时,他胸口的那块玉珏也冰寒入骨。他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寒冷,瞬间身子已被冰硬,无法动弹。 黑影之爪入体之后,精魂好似埋入了王大石的体内,使得他痛苦恐惧,难以自持。不过,这些都没被别人发现,即便是土葬派的一派之主南阳先生也未曾察觉。 王大石没有办法抵御,神情晦暗。 这时,风游僧似乎察觉情况不妙,即便如此,也难以相救。 王大石知道精魂已经深陷自己的躯体正和自己拼斗,他此时很冷很冷,唯一所想的便是使自己的身子变暖。不过,想达到这样的愿望,自是难于上青天了,因为自身的阴毒已经使得全身僵直无力。 记得之前,每次驱动驱灵咒时,白胡须青年在脑海中幻出或是从身体中缓缓祭出,浑身之经脉产生股股暖流,在体内不停地游动,这种古怪的现象一直会持续,直到驱灵咒停止,白胡须青年渐渐消失之后,那股暖流才会渐渐地轻消,身体在这时候也会归复平常。除此之外,王大石深深地记得曾经在乡土派的清风山禁区,吃下那株缨子植物时,身体也出现过温暖的现象;练习《周天循环经》时,身体中也会微微地发暖。只是,这些暖身现象已经很早没有出现过,当初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直至现在也不知道。 这时,王大石体内如被冰封,眼睛如同结了冰花,视围逐渐缩小,视线已经模糊不清。他觉得自己就要死了,没有办法可以拯救自己。此时他唯一所想的就是念动驱灵咒,因为念动它时,白胡须青年便会祭出来,身体或许会暖和一些,或许只这样才能拯救自己的生命。 王大石感觉到阴寒正自向上升腾,眼耳鼻喉已被冻僵,此刻想张开嘴巴念动驱灵咒也是不能,更可怕的是,阴寒之影渐渐侵蚀自己的意识,若是自己没有了意识,那就什么都没有了,直托托落了个僵尸。 他默默地在脑海之中念起驱灵咒,只是这次非常地艰难,并不像如初那般,张开嘴巴一念之间身体便有了动静接着白胡须青年就会祭出来。 王大石刚刚念起,黑影在体内游走冲撞,经络如被气冲,肌肉与骨骼好似在摩擦,发出奇异的痛。他忍着痛苦,抗争着,他知道自己不能死,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他要坚强。一阵撕心裂肉般的疼痛过后,他的身体有了动静,渐渐地丹田之处温热起来,正气随着经脉游走全身,那长着白胡须的青年也从身体之中慢慢地向外挺,最后终于突破层层障碍,飘飘而出。接着一道道光线大放,华光峥嵘璀璨,冲破黑色之影凝结的冰寒,只听“碰——”的一声,黑色影子灰飞烟灭。 张道长修炼驱灵咒长达三十余年才能驾驭鬼邪。驱灵咒有八道层级,每过一级都难于上青天,修炼之前有神悟期,所谓神悟期,就是考察学习者是否能够与仙神意合,是否具备学习驱驭的禀赋。王大石仅是学会咒语咒文的背诵和念叨,一个层级都没曾学过,便被张道长邀出正一道教,他对驱灵咒没下更多的心思,根本驾驭不了任何,恰恰世间奇怪的事情百出,当他每唤起驱灵咒,体内就会生出白胡须青年一般的物事来。他曾经在乡土派的清风山见过闪着白花花光亮影子的胡须青年,却不知道怎么会在自己的身上出现。如此诸多奇怪事例,委实让他无法理解。他只有默默地承受着,就像平日里头所受的屈辱,只有默默地接受,深埋心底,与他人无知。 这时他屏住呼吸,忍住寒凉侵袭的痛苦,仔细地感知身子的变化,耳目鼻喉开始有了知觉。他继续默念起驱灵咒,过了一会,感觉头脑一阵麻木,瞬间什么也不知道,意识之中,身体的五脏六腑、奇经八脉穴位冒出腾腾暖流,逼出黑色的烟气,两股气体在半空之中相互混杂攻峙,变成暗暗的灰色,化为乌有。王大石感知身子渐渐暖和起来,十分地舒适。 白胡须青年即刻间消散了黑色的影子,逼出了王大石体内的邪气,之后,它渐渐发亮,一丝一缕,脉络清晰可见。王大石似乎比之前更加清醒,怔怔地看着它那一丝一缕,他要看个究竟,想分辨出它终究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总离不开自己的身体,等他彻底醒过来,面前所呈现的只不过是树杈的分枝而已。 “驱灵咒念起时,我清醒地看着它,白胡须人形的青年怪物绝不是自己的幻想!怎么,怎么……唉——” 王大石哀哀一叹,不知道这是为何,脑痛的很,遗憾的很。他默默地想道:“唉,它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这样,下次我一定看清楚它!” 就这样想着,他感觉到怀中那块玉珏恢复了温润。 大福右在边上嚷着:“王大石,你,你在干什么,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咱们还不知道,你也就是捞点小鱼喂只小猫的功底子!……” 王大石一怔,心想:“啊?刚才身体之内经历了生死的变化,还有白胡须青年,他们,他们都没有发现?” 大福右接着问:“王大石,刚才你身上冒出一股黑色烟气,是不是屁股被烤焦了!” 听他这么一问,说明自己与蜘蛛精魂的战斗和身体祭出的白胡须青年并没有被他们发现,他不由得更加狐疑:“啊,难道白胡须青年真的是自己的幻想?不,绝对不是!或许是他们没有发现?没发现就好,不然,不然……我本性格怪异,这……” 此刻事情紧急,王大石来不及多想,和南阳先生靠近母蜘蛛。 那只母蜘蛛还在动,已然失去了先前的活力,见得来人,身体之下又生出四条腿,只是此时,并非是跳着攻击,而是仓皇逃窜。 此时也只有王大石知道这畜生修成的精已被消灭,只剩下一只空壳肉身,当下它一定是被吓破了胆,不仓皇逃窜才怪呢! 通常蜘蛛都是八条腿,有一种花蜘蛛七条腿,可是从来没有听说过蜘蛛十二条腿,砍断了八条又生出四条来,而且这四条腿特别的粗壮。 面对又生出来的四条腿,些人好不诧异。 大福右说道:“真倒劲!本人见过花姑娘穿开裆裤的,见过花姑娘穿单条腿裤的,从来没有见过穿三条腿的裤子!” 风游僧正色说道:“什么时候,你还有心思在此瞎扯!等把蜘蛛杀死后,天上下起雨来,你再嚷嚷也不迟!温晴晴需要休息,别大嗓门,公鸭嘴!” 此时也不知温晴晴的伤势如何,真害怕再吵了她,如果再嬉言打语的,唯怕沾了幸灾乐祸之嫌疑。大福右瞧了瞧温晴晴,苦着脸,没在说什么。他嘴上软了,心底倒是硬朗,对风游僧不服气地哼了一声。 王大石向母蜘蛛追着过去,一剑下去,就把蜘蛛掀了个底朝天。那蜘蛛身子已经不动,四只脚不停向上爬动着,仔细再看,那腿上长得斑斑点点,如同癞子一般。 见到这腿,些人心下一麻,都觉得瘆人。 王大石又伸出一剑,劈开母蜘蛛外甲。这时候人们才看得清楚,外甲之下正藏着一只癞蛤蟆。癞蛤蟆凸着眼睛,一身癞子皮,好是恶心。它身体藏在外甲下面,四腿顺着母蜘蛛的身体支立于下。 原来癞蛤蟆借助蜘蛛上天也修成了精灵,难怪刚才两只黑影子。 南阳先生拿过罗盘,就要取这只癞蛤蟆的命,岂知道,癞蛤蟆高高跳起,一头撞死在树上。 风游僧知天通地,这一招哪里瞒得过他,他笑着夺过大福右手中的大刀,走到癞蛤蟆跟前,一脚踩住癞蛤蟆的头,骂道:“他娘的个嬉皮,剥你的皮烧稀饭,拿你的肉揣大蒜,我叫你装死!” 只听“哗”的一声,剑光闪过,癞蛤蟆的头和身子已经分开。头身分离的癞蛤蟆,四只脚不停地跳动着,跳着跳着,渐渐地慢下来,接着就死去了。 王大石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些,当下满头大汗,赶快跑回去,把剑还给了南小莲。 温晴晴中了蜘蛛毒。南小莲叫回南阳先生,希望他能有解救之法。 南阳先生是土葬派的掌门,虽然精通奇门遁甲和些许武功,但是解毒救济之法只算是粗枝大叶。与大福右、王大石相比,虽然都是中了蜘蛛毒,但是所中之毒部位不同,个人体质不同,疗效和方法自也有区别。王大石中毒后自行愈合,实在让人难以想象。南阳先生观察了一会,估计温晴晴的眼睛受到了毒侵,眼睛部位与其余部位大不相同,南阳先生没敢再试用自己的方子,唯顾及后患之忧。 温晴晴昏倒之后就睡了过去,依旧没有醒过来。当时,毒烟雾冲了她的面部,脸上没有大碍,只是毒烟雾对眼睛特别敏感。 王大石来到温晴晴的跟前,她似有了知觉,转动身子,醒转过来。由于她刚刚受到惊吓,醒来之时连喊数声救命,然后抓住王大石,抱紧了他,像是缺乏温暖的孩子。 王大石安慰温晴晴,温晴晴平静下来。她想睁开眼睛看看,可是怎么也睁不开,她显得焦急,不停搓揉着眼睛,口中直呼疼痛。 这时候,一直躲在火龙爷庙后的大个子和一些村人赶过来,他们给温晴晴喂了些水,用水湿润她的眼睛。温晴晴站起了身子,好不容易睁开了眼睛,可是什么也看不见,当下腿下一麻,又瘫坐在了地上。 高大统带领更多的村民赶来,吩咐部分人等去找附近的郎中。 村人们听说王大石些人杀了蜘蛛精,虽然没有下雨,但是都很高兴,争先恐后帮助温晴晴想办法。 南阳先生和南小莲见了村人赶来,和王大石几人道别,离开了此地。 风游僧还没忘记南阳先生为破解梦灾之扰许诺的巨赏,说道:“南阳先生,不知您许下的千金重赏是否能够兑现!” 南阳先生说道:“钱财和名利乃是身外之物,我等视之如草芥,只要谁能破解幽梦之扰,保住我和妹妹的性命,土葬派许下的重诺,必然兑现!” 说完,两人便走了。走时,大福右特别感谢两人的救命之恩。此时王大石也跑了过来与之告别。 不一会儿,村人请来了郎中,郎中给温晴晴把了脉,没等王大石几人盘问病情,郎中便摇了摇头,匆匆地走了。 王大石蒙在了当地。他一直想着寻找一位姑娘安分过日子,按照黑胡老人所测,欧阳紫云是自己的姻缘之人,寓意着成亲之后,美满幸福,无祸无灾,平安岁长。但是欧阳紫云对己没有好感,自己虽有暗恋之心,却不报有一丝的希望。比之欧阳紫云矫情的性格,温晴晴更显得乖巧、贤惠。她是平民之女,为居家过日子的好媳妇,将来一定会缝缝补补,做饭炒菜,持家打理,井井有条。王大石与之也一定般配。 自从结识之后,王大石感觉和她在一起很踏实,有家的归属。 温晴晴眼睛受伤,王大石惴惴不安,心底疼惜的很,想把她搂在怀中,羞于旁边人多眼杂。 风游僧看着王大石呵呵就笑了,说:“赶快,赶快把她搂紧喽!” 王大石愣了愣,把她拢向身前靠了靠。 温晴晴靠在王大石的怀中。 王大石的心难以平静,他突然有这般想法,即便温晴晴的眼睛瞎了,他也愿意照顾一辈子,他似乎寻找到自己的真姻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