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平连续颁布了《斗兽场股权激励办法二十一条》,《斗兽场内城管理守则》和《斗兽场员工持股及红利分配明细》这么三份公文。并且明确表示。前面赌博赢来的诸位管事身家皆可以换算成股份分配。 来自于时代的吊打,将所有人的观念按在了地上碾压成渣。老学究和老八股全都瞪大了眼睛,年轻人和进步者却看到了希望。 有坊间传闻,前任大统管青化雨大怒翻脸,拂袖而去,一众管事皆跪地哭求,都道,这般一来必然尊卑不分,天下大乱。 而那些准备起事造反的,突然发现,自己这边还没有开打,李修平已经自乱阵脚,把吞进去的又都吐了出来,全部哈哈大笑,不战而屈人之兵,果然是兵家至道,一边大肆取笑那李修平小儿不过是沐猴而冠,一边停了手段,准备先享受胜利果实。 眼看着天下太平?眼看着江山易主?眼看着堂堂皇皇就要天翻地覆?甚至有人喊出了抓李修平祭天的口号。 然而这世上不乏睿智之人,也不是没有哲人先贤,都曾经一字一句的告诉过贫苦百姓一个道理,井蛙不可语海,夏虫不可语冰。 见识和谋略是这个世间最宝贵的东西,因为他可以让人了解人性,从而改变人心。 接下去事情的发展令所有人措不及防,眼珠子掉了一地。 最先发现端倪的,是城守府巡城护卫,一帮闲来无事的老弱病残,在分析了内城管理守则和股权激励两份公文,突然想到平息内乱可以换取股份分成?便试着突击抓捕了那三十六人中的一个,扭送到李修平面前,果然,股权分配文书当天就下来了。 这一下子,整个内城沸腾了,那剩下的三十五人连六百多同犯,已经不再是人,而是行走的金山银山。 一时间,城内处处拿枪持棒,早在一旁观望的外城人员包括一些军士都随着人流一股脑涌了进来,所有人都开启了战斗模式,张开了火眼金睛。 城内城外上下统共四千两百多口,除了老人孩子,几乎人人披挂上阵,仅仅用了半天时间,共计三十六主犯携六百二十四从犯被羁押入狱。 而原本大家所担心的乱象,却并没有出现,反而由于这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抓捕,几乎所有人都参与了其中,之后这些人便就开始了旷日持久的扯皮拉锯。 没有人想去关心谁掌管了斗兽场,也没有人去关心谁输光了内衣裤,实际参与了抓捕的想方设法找人证,找物证,证明自己在其中所起到的关键性作用,而那些浑水摸鱼捞好处的就千方百计将别人的功劳往自己身上塞。 大家都闹哄哄地争抢着这个新生的事物,待到那些案犯抓捕的股权分配进行到一定程度,李修平又放出了新一份文书《股份购买细则》,于是一场全民狂欢就此拉开帷幕。 街头巷尾,到处都可以看到听到人们在谈论股权,红利等等关键字样,人们将之当做一场特别的游戏,每个人都沉迷于其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思量。 至于什么分配不均,还有人想起事造反?太好了!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这种可能的发生,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然后便是一个又一个斗兽场的普通员工,甚至于几个最底层的跑腿小厮,都从管事那边拿到了股权分配契约文书。 拿到的人激动得四处传扬,从此之后,他们只要不离开斗兽场,就算日日躺着不动,每个月都有红利分配发放,虽然不多,但是对于绝大部分中下层员工来说,这无异于天上掉馅饼,出门撞金山。 “把这块匾额给我换了”,李修平站在一座院子前,指着门楣道,“写那么难看的字,还要造反,真是傻到家了。” “换!马上换!”旁边青化雨笑得花枝招展,又问:“那换个什么名目?比较合适呢?” “嗯,这个好办,咱们就叫股权分配交易管理所,匾额上就写个简称,就叫,交管所!”李修平恶趣味又上来了,“嘿嘿,我就是首任董事长,嗯不对,这么搞也太神经了,算了算了,就叫所长吧,以后叫我李所长。” 他志得意满,又乱七八糟扯了一通,终于开心了,蹦蹦跳跳踢开院子大门,冲了进去。 “这里,以后就是交易大厅,我就是庄家,两边通杀,嘿嘿嘿嘿。” 他玩得不亦乐乎,反正现在都是他说了算,青化雨柔顺地跟只小猫似的,事事都听他的,有时候他也心情不好,就总想着忍不住想去挠他一把,看会不会也能暴跳如雷。 想到开心处,他笑得像只小狐狸。 于是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在交管所辖下,每日依然不断地有扯皮抓捕事宜的的人员在进出,也有各种不同人士带着金银积蓄前来换取股份,所有人都有种感觉,斗兽场渐渐变得不一样了。 每一个人的精神面貌都焕然一新,心里明白自己能拿多少分红,关键在于斗兽场能有多少收益,往日里慵懒干活的小厮,现在比谁都勤快,那些高高在上的管事大爷,也不再是板着一张脸,个个脸上如沐春风,每一个前来斗兽场消费的客人都能感觉到宾至如归这四个字的确切涵义。 一切的灾祸都消弭在无形之间,历经风雨沧桑的斗兽场迎来了新生,青化雨也终于发现,不管是武技还是智计,李修平都高他不止一筹,这样的明白,让他的情绪有些低落。 但现在,没有人来管他的情绪,军部和城守府有人前来商谈股份分配的事宜,李修平正忙得不可开交。 青化雨踩着淡淡的哀愁来到交管所门口,这里位于城中,原本是个造反头子的窝点,现在收归公有,改了个门面,换了个烫金的牌子,大大的交管所三个字赫然在目。 他打了个招呼,晃进门去,穿过被分割成十几个小间的交易大厅,进入内堂,远远看到李修平在内堂正中坐着,旁边跟着四个一等管事,萧何正在其中,他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拿着一个本子在旁听记录。 听到李修平在那里说道: “原先你们如何分配我不清楚,但现如今,斗兽场是我李修平的斗兽场。规矩自然由我定。你若是觉得我年少,方便欺负,恐怕打错了主意。” 青化雨一听,来了精神,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进去,大声道:“谁敢欺负你!” 他左右一看,发现左边坐着的是他兄弟,青国三皇子青化田,而右边刚刚与李修平说话的是三个将军和一个小子。 青化雨顿时明白,他冲老三打了个招呼,又向那将军道:“霍元龙,你们三个傻瓜是要来抢好处么?” “你才是傻瓜,莫名其妙将斗兽场输了个干净。”苟四海立刻就跳了出来,直着脖颈就开始呛声。 “我输了我乐意,本皇子品格高尚,愿赌服输!”青化雨一点不觉得难堪,反而很骄傲。 “你且等等”,李修平在一旁插口道,“我先问些话,这些话须得说在前头。” 说着他板着手指,道:“当年斗兽场两家与皇室合营,是否大家定了规矩,不论输赢,共同进退?” 霍元龙和青化田互看一眼,斩钉截铁道:“是!” “在斗兽场这块地界,大家是否一体,共同对外?”李修平又是莫名其妙来了一问。 “是!” “既然如此,我赢的可不是他青化雨”,李修平笑得很好看,说的话却一字一句都是刀子,“我赢的是整个斗兽场,是你们大家。” “你们将斗兽场输了给我,如今又来讨好处,平白无故,这世上有这等好事?”他理直气壮,又顺理成章地得出了这个结论,问出了诛心之语。 霍元龙气急,指着李修平,却想不出该说什么。旁边青化田看着二哥,一脸无助。 不怪他们俩都这么激动,斗兽场原本三家合营,本来就是个来钱的大户,要是这般莫名其妙给丢了,明年的军饷怎么办? 李文博和苟四海两人一下跳了出来,撸起袖子就要开干,都是军队里出来的人,不服就干,干到你服,只是基本操作。 “几位哥哥且慢动手!”旁边的黄尚文吓了一跳,赶紧跳了出来,他先团团行了个礼,再道,“李统管说的是平白无故,没有好处。可不是说没得商量啊!” 接着又小声道:“那位将周不凡三两下就打翻了,哥哥们可想清楚啊。” 几人这才想起,眼前这位,虽然外表看着天真可爱,纯洁少年,可实打实是个武神再世。这么一想就有点心肝儿打颤。 “四弟说得有理,咱几个是粗人,李统管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霍元龙挺着场面话不倒,人已经缩回了椅子里。 “很简单!”李修平向来说话方式就是直来直去,也不故作高深,说道,“我这边刚刚实行了股份制,所有权利分制股份,共五千万股,每股明码标价,自由买卖。目前我打算将其中一成作为员工激励,剩下九成,大家凭真金白银来买便是。” “关键是没钱啊!”霍元龙一下泄了气,“要是有钱,王爷自己就来了,砸钱装大爷谁不会啊,这不是没钱么。” “咱们有些钱,倒是可以买些,不知能买多少?”青化田倒是不慌,他经营城守府多年,家底还是有一些的。 李修平没有直接回答,反而谈起另外一桩事,道:“先前城内抓捕,案犯所有财物同宅院屋邸全部充公,共换算累计金银五百二十八万两有余。这些都是我的钱。” 顿了顿又道:“之后股份买卖,共收入银钱合计两百四十二万两,这也是我的钱。” 看到所有人口干舌燥,恨不得吃了他的模样,他又道:“之前赢了一千五百万两,那也是我的钱。” “你究竟想说些什么?”霍元龙受不了了。 “先不要着急”,李修平道,“我想说,我可以一次将所有股份买断,你们一份也拿不到,合乎情理,合乎国法!” “小阿平,给个面子”,青化雨在旁边看到几个人已经要被玩坏了的样子,心里好笑,但老三的面子不能不给,就小声道,“咱们这么玩,他们两个真活不下去的。” 李修平很听话地点点头:“因此我提议,剩下的九成股份,咱们三家平分,各占三份,城守府有钱,能买多少买多少。至于军部,拿不出钱也行,这不城外搞建设来着呢,以劳换资,别这样慢腾腾拖下去了,再来个千八百人,赶紧干完,后面还有员工宿舍和旧城改造,这些干完,就算你们劳动入股。另外城守府也一样,巡防军士给我换些像模像样的来,现在这些老弱病残的实在看不过眼,当我这儿是养老的么?” “三家?平分?”霍元龙急了,“原先三家,陛下不要钱的,咱们两家各占对半,现在少了两成,明年军饷怎么办?” “跟你说了,先别急”,李修平面目表情,道,“原先是对半,但要算算,这一半你能拿走多少,每年的修缮支出,人工支出,还有如今扩建支出,你觉得你那一半能有多少?如今我掌握斗兽场,大家都热情高涨,服务意识提高,到时候回头客源源不断,我可以保证你们分红只多不少。” 接着他又嗤笑一声,语气有些淡漠: “我只要你们明白,我李修平不愿欺负人,也不想被别人欺负,前面那些个造反,你们在哪里?我们被围困城中,四面皆敌,你们在哪里?那些人扬言要改天换地,又说我倒行逆施,要拿我献祭天地,你们又在哪里?” 他神情无辜,却又字字诛心: “我知道来这儿是陛下给的主意,你大概也知道,我来这儿是为了什么,并不是我自己想来,我也是身不由己。你知道我去了那里,便此生再不得自由,如今我便是任性一些,又有谁能奈我何?” 青化田漠然无语,青化雨在一边突然瞪大了眼睛,他想到了什么,一把抓过老三的衣领,大怒: “是真的么,所以父皇在打的是这个主意?真的是这样么?” 青化田神情尴尬不知作何言语,青化雨后知后觉更加怒不可遏,却见李修平摆了摆手,示意他先不要激动,又道: “我可以做个保证,立下文书,我李修平所占分红,分文不拿,全都用于斗兽场建设。如此两位可安心了?” “你既不要钱,却非要那三成股份做什么?”霍元龙顿感好奇,这不是大善人做的事情么,怎么凑李修平身上来了。 李修平的声音有些无奈,也有些感慨:“虽然我如今人如浮萍,身不由己,但我既然是青国人,执掌斗兽场,便要竭尽所能,将事务做好,而想要做事,名不正则言不顺的道理还是懂得,既然我来了,就总想着要点说话的份,总想着要有些保障,我只是一个痴人,能抓住一点便是一点。我不贪心的。” 在场诸人都感觉一阵心酸,青化雨更是红了眼睛,道:“平平,你且等着我,等有一天,等那一天!我,我,我定然。。” 李修平知道他想说什么,摆摆手,不让他说完,随即转身而去,远远笑道: “我知你心意,也信你为人,可那是将来,而将来?谁又说的准?” 李修平飘然而去,留下诸人沉默无语,各有心思。 有道是: 世事从无百样好,多情总被无情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