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伯伯,是你吗?”来人就是那少年,少年扶着道士,试探地问道。 道士先是一阵惊慌,后又镇定自若道:“多谢恩公搭救之恩,贫道田立微,不姓黄,恩公怕是认错人了吧!”说完,道士竟挣扎着要独自离开。 少年不舍,连忙抓紧道士,同时扯下脸上的衣物,恳切地说道:“黄伯伯,你的背影好熟悉,还有你的判官笔。黄伯伯,我不会认错你的,我是山儿,我就是山儿啊,你看看,你还认得我吗?” “山儿?”道士狐疑道:“什么山儿,贫道并不相识,再说一次,贫道田立微,不姓黄。”道士说着,竟然有些怒气。 少年连忙抓着道士的胳膊说道:“黄伯伯,你还记得十五年前,寮儿洼的鬼医胡一脉吗?还记得我师傅吗?” 道士端详了良久,连忙也扯下面部的围巾,望着少年希冀的眼神,不禁老泪纵横。 “山儿,你果真是山儿,哈哈,你真的是山儿”道士欣喜若狂,声泪俱下道:“那时候你还是个小孩子,没想到这么多年不见,长成大小伙了。” 黄山流着泪,哽咽道:“黄伯伯,我找你找得好苦,两年来,听说你在扬州一带,我便天天寻找,日日寻找,没想到皇天不负有心人,我找到你了。” 这道士正是黄子澄之子,黄圭。朱棣靖难之役后,建文帝不知所踪,在朝的文武纷纷被清洗、诛杀。扬州知府与黄子澄有八拜之交,便暗中将黄圭接出,并化名田立微,以道士的身份,躲避了诛杀。 黄山擦干泪痕喃喃道:“黄伯伯,十五年了,您也苍老了许多,您看您头发都白了那么多了。” 黄圭怜爱地抚着黄山的头,无限感慨道:“唉!人世事无常,天时四序,哪有不老之理?倒是你,长成大小伙子了,还有这么漂亮的一手功夫,你师傅能含笑九泉了。” 说到师傅,黄山一阵沉默,他弱弱地问道:“黄伯伯,我师父,当年真的死了吗?还有我师娘现在在哪里?您知道吗?” 黄圭也是一阵感慨,想起曾经和席祯的点点滴滴,黄圭苍老的面容更加显得有点颓废了。 “事后我去过风云岭,那里已经没有了人烟,我也曾去关月庄寻找过,没有找到你师娘的线索。后来听柳家兄弟说过,你师傅最后一招天地同寿,之后和关统一起摔入了悬崖之下。后来他们下山寻找过,什么也没有找到。” 黄圭唏嘘道:“见你师父和师娘最后一面的,就是柳家兄弟了,可是你找他们估计也没有什么线索了,时过境迁,毕竟十五年了。” 黄山讪讪道:“我知道,我也是不甘心,虽然我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但是……” 黄圭不想让黄山沉浸在过往中,连忙问道:“山儿,你说你找我找了很久,是有什么事吗?还有你出江湖,是有其他的使命吗?” 黄山连忙扶着黄圭找到一处避风处坐下,然后寻得一堆干柴,生起一堆火后说道:“黄伯伯,我找您,一是为了寻找师傅师娘,想问问他们有没有找过您。二来我这回入江湖,师公要我去云南保护一个人,这个人也是您最熟悉的人。” “谁?” “这个人便是先建文帝。” “他还活着?”黄圭有点激动,连忙问道。 “是的”黄山说道:“他不但活着,还带走了先帝留下的祭天剑。太祖先帝曾经说过,祭天剑和传国玉玺一起,才是皇帝传承的依据,缺一不可。如果没有祭天剑,即使是在祖陵,也不能被祖宗认同。” “是,我是有听过祭天剑的传说,只是没想到这件事是真的。” 黄山轻叹一口气说道:“据说,朝廷现在四处派出锦衣卫,四处寻找建文帝和祭天剑的下落。马三保被赐名郑和,正要沿着海路寻找祭天剑的下落。” “好,我祝你马到成功”黄圭双眼充满泪水道:“可惜你黄伯伯老了,心也淡了,也不想涉足这些恩怨纷争。只想找个地方能老死泉林之间,况且我现在有伤,不能随你一同前去了。” 黄山有些怆然,连忙问道:“黄伯伯,那你此行又准备去哪里?” 黄圭惨然一笑道:“我本是袁州府人,但是家中也只剩枯骨败草了,但是无论如何,我还是要回到老家去,就算是死,也不能做个异乡鬼。我准备前往袁州,然后找个地方了此残生。” 黄山唏嘘道:“天道自有轮回,黄伯伯不必消沉,再说无论如何你还有我们,不是吗?我也想过去一趟袁州,看看风云岭看看能不能找到师娘的踪迹还有裴云师兄。” 黄圭淡然道:“如此也好,此去不远有个无为观,观主是我的老熟人,我们可去那里修养一段时间,待我伤愈,一同前去也好。” 黄山欣然同意,烤过火之后,便搀着黄圭逶迤前行,往无为观而去。 扬州城内,一座大宅院当中,三个锦衣卫的尸体陈列堂下,那个手持飞爪的头头低着头站立一旁,还有四个锦衣卫站在头头身后,低头不敢语。 一个身着千户服装的大汉来来回回踱着步,脸上的眉头皱在一起,似乎很是焦躁又非常的气愤。 “白四啊白四,你们八个人,竟然摆不平一个臭道士,你可是吧我们鹰爪门的脸给丢尽了。”千户停下脚步指着那个唤作白四的头头骂道:“你是怎么跟我承诺的,你说你一定能将他缉拿归案,不论死活,如今呢?自家兄弟倒是死了三个,还有几个受伤的。朝廷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平常都厚待着你们,你们就这样回报朝廷的吗?” 白四一阵哆嗦,抖着身子怯怯地说道:“南宫师兄,这次不是师弟不努力,就在我要得手的时候……” 千户大怒,连忙吼道:“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在这里没有师兄,只有大人,难道你忘了吗?你的脑子是用来做什么的?如果仅仅是拿来吃饭的,我看不要也罢。” 白四浑身哆嗦这,连忙颤抖着回答道:“是是是,师……大人教训的是,属下知错了。这次本来属下就要得手了,无奈突然冲出来一个人,硬生生把人给救走了。” “什么?是什么人所为?什么人这么大胆,敢在锦衣卫手上救人?” 白四偷偷看了一眼千户,连忙说道:“不知道那人是什么人,但从声音来判断,那人应该只是个少年。” “少年?” “是,他出手极快,我都来不及反应,就被他制住了,所以,属下,属下也是实在是没有办法。” “哦?”千户捋着颔下如戟的短须沉吟道:“按说以你白四的武功,江湖上很少人能将你一招制服,更不用说还是个少年。此人武功路数属于何门何派,你可知晓?” 白四偷偷抹了抹头上的汗珠,颤栗道:“禀千户大人,那人内力刚猛霸道,后又是一招将属下制服,属下还没有机会与他交手,也看不出到底是何门何派的武功。” 千户沉吟片刻,他也实在是想不出近几年年轻的一代侠客中,到底有谁能够一招制服白四,并且内力以刚猛见长。 千户极其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好了,好好安葬死去的弟兄,有伤的弟兄抓紧时间去疗伤。回头你到我房中来,将此事细细明说,一群没用的东西。” 白四和几个锦衣卫慌忙领命,并抬着几具尸体,匆匆忙忙往外走去。 是夜,千户与白四房中共饮,千户叹了口气说道:“师弟,不要怪师兄日间难为你,我们鹰爪门人丁单薄,在朝廷有今日的建树已经实属不易,我们不能把鹰爪门的名声给败坏了,你可明白?” 白四点头如捣蒜一般道:“师兄责怪的是,今日是师弟骤然被袭击,倘若他日再遇到,我就算是粉身碎骨,也要和他拼个你死我活方肯罢休。” 千户点点头道:“你是说那人内力以刚猛见长,如何刚猛,你且说与我听。” 白四便将日间少年如何用飞石断刀,如何荡刀数尺还能杀人之事一一细说,千户一边听一边将愁眉凝结一处:因为白四说的这些,恐怕连他自己也做不到。 千户的酒,越饮越愁,怎么江湖上会突然出现一个名不见惊传的少年高手?而且看样子,这个少年高手似乎并不是朝廷中人,也似乎对朝廷并无好感。千户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来日若遇到,定是一场艰难的血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