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林海,苍苍雪原,滇黔交界乌蒙府,雪停雨歇。大街上冷冷清清,还未到入夜时,临街的商铺们就已经点起灯笼,不管有没有客,这是做生意的习惯。 一手执单刀的壮汉沿街狂奔,他一边往前跑,一边时不时地回头张望,好像后面有追兵而自己又十分惧怕后面的追兵一样。 壮汉一路奔跑,踩着积雪咯吱咯吱的想,他浑身裹着一层厚厚的棉衣,但棉衣似乎正滴滴答答滴着水。在这样的天气里,化雪的雨水,隔夜便会化成冰棱,这壮汉却丝毫不在意,亦或是他此时的心思完全不在这上面。 跑着跑着,壮汉停下了脚步,在他的正前方,两个身影正直直而立,好像早就在那里等着他一样。 壮汉瞪着一双惊恐的大眼睛,不停地喘着粗气,双腿像是筛糠一样抖个不停。 “你们,你们当真是要赶尽杀绝么?”壮汉声音都不停地在颤抖,他好不容易壮着胆子才问出这一句话。 “文二当家的,你我之间本来不必这样你死我活,我天龙帮曾经和你镇远帮本有约定,双方互不侵犯。可你文二当家的胃口太大了些,居然想和流沙帮吃掉我天龙帮,如今事情败露,你就算是走到天涯海角,我也要与你算算这笔账。” 这个声音很是阴冷,冷地让文二当家的都感觉自己的脑袋正在一点点的离开自己身体一样。 壮汉抹了抹脸上的汗水恶狠狠地吐了一口口水道:“呸!当真是好不要脸,明明是你天龙帮和流沙帮合谋抢我镇远帮的地盘,如今你却恶人先告状倒打一耙,还要将我赶尽杀绝,真当这天底下没有天理了么?” “哈哈哈哈”另一个身影一阵狂笑,笑声苍老但又雄浑有力,但在这宁静的街头听到这样的笑声,也会让人觉得惊恐。 “文大通啊文大通,说你蠢你又不蠢,说你聪明可你又真的很蠢。天理是什么?今天拿你的性命回去,这就是天理。难道你还指望着老天神仙突然降临,把你救了回去么?你也太会异想天开了吧。” 文大通单刀一横,见今日恐怕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了,不由得心也一横,恶狠狠地说道:“既然话说道这个份儿上,姓鲍的,你爷儿俩一起来吧,文大通难道还会怕了你们不成?杀人不过头点地,脑袋掉了也就是碗大的疤,你爷儿俩一起来吧。” “文大通,你还真看得起你自己,还真把自己当做什么大侠了?你觉得你有资格我爷俩一起动手吗?”那少年身影噌地拔出宝剑,寒光一闪照着一张俊秀但又阴翳的脸。 “好,姓鲍的小兔崽子,那就让我看看你鲍家流云十三剑是不是学到家了。”壮汉语音刚落,大吼一声,举起单刀纵身就朝年轻的身影劈去。这一刀,凝聚十几年的勤学苦练,威力非比寻常,连文大通自己都觉得稳操胜券。 然而,文大通还是想多了,他的刀,被一柄剑格挡在半空,再也劈不下去。那张阴翳阴沉的脸一声冷哼,表情极其地不屑一顾。 不愧是镇远帮的二当家,文大通手下一沉,双手连着刀往后一拖。方才是劈刀,如今这叫拖刀。刀刃和剑锋只见一阵火光闪过,文大通大喝一声,一转身,借着腰部的力量单刀横挥过去,这招要是挡不住,天龙帮就要损失一位高手。 当的一声,单刀横劈砍在一柄长剑身上,又碰撞起一阵火花。长剑的的主人又是一声冷哼,腾空而起,飞脚就朝文大通踢去。 一阵吼声起震耳欲聋,文大通扭头就跑,同时单刀在雪地上,将一片凌乱的脚印一分为二。长剑紧追不舍,一招游龙吟凤缠身而上。文大通突然拔地而起,一个转身,双手紧握刀柄,双目爆射红光,用尽全身之力再度劈将下去。 二人在街上斗了二十余个回合,刀剑碰撞的声音和一阵阵怒吼声,早已把昏昏欲睡的人惊醒,但谁又敢说个不字呢?只得个个心惊胆战,祈祷这样的打斗不要落在自己的身上。 渐渐地,单刀开始体力不支,呼吸也越来越沉重,脚步也开始渐渐轻浮乱了起来。长剑却剑走轻盈,越来越快,招招狠辣杀机迭起。 “你不是想见识见识流云十三剑吗?今天你可有眼福了,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可是你咽气之前最后一次欣赏这么美妙的剑法了。怎么,你的盘龙刀法用完了?黔驴技穷了么?” 阴冷的声音再度响起,就像催命的音符,文大通一步步后退,渐渐地就被长剑逼到角落里,就算有通天的身手,此时也施展不开。 长剑朝文大通眉心刺去,文大通无能为力,只能无奈地闭着眼,等待一剑穿眉。 “住手”一声清脆的轻喝,同时当的一声脆响,又是一柄长剑挡在文大通的面前。 文大通睁开惊恐的眼神,见一少年,面如冠玉,一派儒生打扮,清秀的脸庞一双眼清澈透明,嘴角微微翘起,像是永远都在微笑。 “镇远帮和天龙帮还有流沙帮,都是滇人武林的一份子,我们应该团结互助才是,即便是有些摩擦,又有什么事不是桌面上不能谈的呢?何必又要打打杀杀?晚辈胡畏,斗胆向鲍老爷子和鲍公子求个情,咱们以和为贵可好?” “胡畏,果真后生可畏,竟然有这样的胆量调停我鲍毓春和文大通之间的过节,难道老夫真的是老了,不中用了么?” 苍老的声音响起,像是极其不情愿也极其不悦。 “鲍老爷子”胡畏拱手道:“晚辈辈分低,武功也低,自然是没有资格调停你两家恩怨的。不过家父得知你两家恩怨,急欲调停,还请各位能给三分薄面,晚辈代家父感激不尽。” 鲍毓春沉吟一声道:“少年人姓胡?那不知西南大侠胡进是你的什么人?” 胡畏嘴角一挑,拱手朝鲍毓春笑道:“多谢鲍老爷子记得,正是家父。” 鲍毓春连忙收敛起冷冰冰的表情呵呵笑着说道:“难为胡大侠还未我等小事操心,鲍某感激不尽,既然胡大侠愿意调停,鲍某自当听令,不知胡大侠现在何处?” 胡畏虚手指着不远处的一处庄园道:“家父正在寒舍等候鲍老爷子以及令公子还有文二当家的,还请三位屈尊移步一叙。” 文大通劫后余生,自然是感激不尽,连忙拱手道:“多谢胡少侠相救之恩,得胡大侠调停,文某感激不尽,一切都听胡大侠安排,请少侠带路。” 胡畏彬彬有礼,引鲍毓春父子以及文大通往自家庄园走去。 “哈哈哈哈”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鲍兄光临,令寒舍蓬荜生辉,兄弟我迎接来迟,还请鲍兄莫要见怪才好。” 西南大侠胡进,四方脸,双眼炯炯有神,像是能看穿世间一切。花白的头发挽成发髻一丝不苟,颔下齐胸白须,竟有仙风道骨之姿。双臂孔武有力,走时虎步生风,此时正抱拳朝着鲍毓春走去。 文大通一眼看向胡进,不由得心中一阵暗赞道:“好一个威风凛凛的西南大侠。” 鲍毓春见胡进礼敬有加,也慌忙还礼道:“鲍某琐事,劳胡大侠挂怀,鲍某真是惭愧的很。” 胡进连忙一阵自谦,又朝文大通道:“想必这位就是镇远帮大名鼎鼎盘龙刀文二当家的吧,胡某唐突,还请文二当家不要怪罪。” 文大通一阵汗颜道:“胡大侠这是要折煞小人了,文某这点微末道行,又岂能入得胡大侠法眼?” 胡进又是一阵自谦,因三人坐下,自己做主位,胡畏一旁站立。 胡进指着鲍毓春身边的少年道:“鲍兄,如果胡某没有猜错的话,这位便是令郎,鲍天叙鲍少侠吧!” 鲍天叙躬身而立,恭恭敬敬地行礼道:“晚辈鲍天叙,见过胡大侠,日后江湖行走,还请胡大侠多多提携。” 胡进微微做了个手势,看着鲍毓春和文大通道:“胡某不才,早对镇远帮和天龙帮之间的过节有所了解,胡某以为,都是滇中武林一脉,大家应该摒弃前嫌,以和为贵,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鲍毓春有点不太情愿地说道:“按理说,胡大侠既然插手此事,我等自当以胡大侠马首是瞻。但今日的梁子已经结下,不可能逆转,恐怕胡大侠也无能为力了吧!” 胡进笑着说道:“你们两帮的生意都互有交错,因此才有利益冲突,据我所知,镇远帮和天龙帮此次冲突,文二当家的大哥文大当家的丧身鲍兄剑下,这真的是可惜。不过逝者已矣,过度追求仇恨毕竟不是和平相处之道,如果鲍兄能适当放弃一些利益,我想镇远帮是不会有太大的意见的。” 文大通劫后余生,正求之不得,虽然大哥被害,但若能多获得利益,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又何乐而不为? 但鲍毓春却不这么认为,今天本可以一劳永逸解决镇远帮的问题,如今这么一来,自己白忙活一场,什么好处都没有捞着。 胡进见双方都在沉默,作为久经江湖的老手,这点点的小心思,他自然是看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