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叶定功便侃侃道来,也不顾嘴里吸着蟹肉,含糊不清地说道:“话说早在亲军都尉府大发‘英雄帖’广邀天下豪杰之际,我们便已和江湖中的各大帮派有过交涉,摆明了此番‘太湖讲武’的用意。冲着朝廷的面子,半数以上的帮派当场表示赞同,剩下的虽然含糊其辞,倒也并未反对。但这当中到底还是不乏冥顽不灵之辈,那些跳梁小丑自是不必说了,值得一提的便是丐帮、南宫世家和峨眉剑派三家,非但不支持玄武飞花门统领武林,甚至还扬言要在天下群雄面前见个分晓,意图染指武林盟主之位。” “首先便是丐帮,正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自古便与朝廷水火不容,此番更是口出狂言,要在‘太湖讲武’上称雄江湖。其帮主贺敬之虽是个草包,但座下‘传功’、‘执法’、‘掌钵’、‘刑杖’四大长老却是当世一流高手。此外还有一个号称‘狂战四海’的九袋弟子列战,这些年来出尽风头,可谓声名鹊起,隐隐有丐帮第一高手之势。届时若是以武力较量,多半便是此人代表丐帮出战。” “至于名列‘武林三大家族’之一的南宫世家本是与世无争,一直都对朝廷俯首称臣。但此番却不知犯了什么失心疯,竟声称要在‘太湖讲武’之上一争长短。如今南宫世家的当家人南宫笑以庶出之身统领全族,足见其权谋手段,至于武功如何,却是不得而知。想来凭借南宫世家的‘长歌心法’和‘剑影动八方’两门家传绝学,这个南宫笑倒也不容小觑。” “再有便是‘蜀中四绝’的峨眉剑派……呸!这帮泥腿子架子倒是不小,冷山岳冷统办亲自送去‘英雄帖’,到头来却连掌门人朱若愚的面都没见着,只说朝廷举办武林大会之举甚好,峨眉剑派届时定会赴约,全力参与武林盟主的竞选。哼,要说这朱若愚的武功虽非峨眉剑派当今第一,但手中一柄‘定海剑’却是武林十大神兵之首,更因此跻身‘江湖名人榜’第四位,无疑是个极其厉害的对手。” “至于竞月老弟提及的神火教和蓬莱天宫,嘿嘿……江湖人称‘蓬莱客’的蓬莱天宫虽然选在此时重返中原,但依照她们一贯做派,多半只是会一会当世高手,相互印证武学修为,未必便是要争武林盟主之位,倒也罢了。真正教人头疼的,便是这神火教——话说神火教和本朝的渊源,想必你二人心里明白,倒也不用老哥我多说——说来惭愧,亲军都尉府多年来对神火教现任教主的了解,竟还不及竞月老弟玉门关一役。话说这公孙莫鸣的内力之深,莫说当世无人能及,甚至已有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之势,再加上他‘九龙王’之子‘小龙王’的身份,座下更有五行护法和八方使者辅佐,显是我玄武飞花门最大的敌人,亦是这次‘太湖讲武’最大的威胁。” 谢贻香听到这里,忍不住接口说道:“神火教现任流金尊者金万斤,不但居心叵测,而且卑鄙无耻,同样是个厉害的角色,叶大人须得小心在意。” 叶定功顿时一笑,丢掉吃剩的蟹壳,说道:“谢三小姐不必遮掩,所谓‘金万斤’不过是个化名而已,据我所知,此人更是南方叛军帐下的军师‘逃虚散人’,前些日子平息倭寇之乱,还曾与两位打过交道。要说此人的来历,确实颇为神秘,即便是亲军都尉府查到现在,也只知此人出身佛门,曾被囚于金陵天牢,收押时所用的姓名则是‘言思道’。然则此人终究只是巧言令色之徒、浑水摸鱼之辈,这次‘太湖讲武’当着天下英雄的面,凡事都得在手底下见真章,哪里有他撒野的份?” 眼见叶定功不识言思道的厉害,谢贻香只是一笑,并不多言。然而叶定功口中的“出身佛门”这四个字,却是令她心中一凛。记得当年自己因“撕脸魔”一案前往天牢深处,却鬼使神差地放出了这个言思道,当时刑捕房总捕头庄浩明便曾提及,说此人和当今皇帝一样乃是出自佛门,自己倒是并未在意。如今再来回想,莫非这家伙竟是个出家之人不成? 想到这里,谢贻香随即释然。须知此人有化身千万,莫说和尚道士,即便是尼姑道姑他只怕也照样扮得,又哪有什么身份可言?只听叶定功继续说道:“不过竞月老弟大可放心,此番虽有一众高手虎视眈眈,又有神火教不请自来,但此间这一百七十多个帮派,已有半数以上心向朝廷,力荐玄武飞花门统帅武林,当中还包括大孚灵鹫寺、白马寺、武当派、玄妙观、天行教、白云剑派和慕容山庄这些名门正派;若是有人心怀不轨,意图在‘太湖讲武’上捣乱滋事,这些江湖名宿又岂会坐视不理?” 说罢,他满饮一杯温酒,继而语调一转,低声说道:“除此之外,此番‘太湖讲武’更是得到皇帝的大力支持。封长风方才你们也见到了,这厮不仅从金陵带了两千禁军驻扎西山,更从铜陵、宣城和湖州三地调来五千军马,此刻便屯于苏州城西的太湖东岸,征用了湖上所有船只,从而将整片太湖彻底封死,可谓是一切尽在掌控之中!此番神火教的逆贼不来也罢,若是当真敢来,有竞月老弟这位‘十年后天下第一人’坐镇,合七千精兵与半数武林同道之力,正好将他们来个一网打尽!” 耳听叶定功已有全局准备,谢贻香和先竞月对望一眼,倒也不便多言。待到这顿午饭吃完,叶定功要留先竞月商讨接下来的事宜,谢贻香不想留在此间,便问道:“听说刑捕房连我在内,这回总共抽调了四人并入玄武飞花门,不知另外几位同僚眼下是在何处?” 谁知听到谢贻香这一问,叶定功顿时脸色一变,兀自沉吟半响。随后他终于说道:“谢三小姐不是外人,告诉你倒也无妨。实不相瞒,便在这太湖西山岛上,前天夜里居然发生了一桩凶案,本是叫了苏州城衙门里的捕快在查,这不正好有刑捕房的三位高手在此,所以老哥我便请他们从旁协助,和当地的捕快一并办案,所以你这几位同僚眼下多半是去了苏州城里巡查。” 谢贻香微微一怔,随即想起来时苏州城里的光景,不禁问道:“敢问是一桩什么凶案,竟然要刑捕房配合查办?”叶定功“嘿”了一声,苦笑道:“整个中原武林因‘太湖讲武’齐聚此间,如今虽未到齐,但这西山岛上少说也住着七八千名江湖草莽。若说这当中有些好勇斗狠、寻仇滋事之举,因此死伤几人,本是再正常不过,倒也无须在意。然而前天夜里的这桩凶案却有些严重……因为死者乃是江湖上有名的神医、人称‘泰山神针’的欧阳茶。” 这话一出,谢贻香和先竞月同时一惊,谢贻香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急忙确认道:“你是说‘泰山神针’欧阳茶?是昔日与毕无宗毕大将军交好的那位欧阳神医?”眼见叶定功缓缓点头,谢贻香不禁心中絮乱,这位曾在蜀地毕府打过交道的神医欧阳茶,如何会在这太湖西山丢了性命?她当即追问道:“是谁杀的?” 只见叶定功缓缓摇头,说道:“这两日忙于‘太湖讲武’之事,我还没来得及过问此案。据说凶手已经有了眉目,却还没能能缉拿归案。”谢贻香沉思半晌,一来这位欧阳神医到底是熟人,眼下遭人杀害,自己既已撞见,当然不能袖手旁观;二来她本就对玄武飞花门“一统江湖、号令群雄”的宏图霸业颇有微词,倒不如查案缉凶,做点实实在在的事,也免得掺和玄武飞花门差事。当下她便自告奋勇,要去协助查办此案。 对此叶定功倒是不加阻拦,让谢贻香自由行事,只是要先竞月留下议事。先竞月担心她孤身一人惹出祸事,临行前叮嘱几句,谢贻香却不以为意,说道:“叶大人方才说了,此间一切尽在掌控之中,师兄又何必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