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那人群中央的孙掌柜先是拱手,转了一圈,向在场的众人都行了个礼。随后用雄厚中正的声音道: “各位父老乡亲们,今日之事我孙某已经大致知悉,实在万分羞愧啊。我今天真是无颜面对各位,恨不得引颈自刎,以表歉意啊。” 孙掌柜语气悲壮,众人一听便有潸然泪下之感,顿时觉得这孙掌柜也是被蒙在鼓里好多年了,同为受害者,不禁心生怜意。 易文倒是不为所动,这般说辞他前世不知听过多少,有些人就是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剖开他的心一看,才知道比谁都黑。 孙掌柜再走到那红衣女子跟前,一副悔恨和悲哀的模样。那女子也是无颜见孙掌柜,用袖子捂着脸。 “云儿啊,干爹可是待你不薄的吧,你怎能做出这般事呢?我当年将你领回家,可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今天这样啊!”孙掌柜言语激动,似乎是发自内心的悲哀。 围观的群众也不禁窃窃私语,都言这孙掌柜也是个可怜人,竟然被蒙骗了这么久,还是被自己视为亲女儿的所为。 “我孙家行事向来讲究一个义字,你即这般对我不义,对这青阳镇父老乡亲们不义。云儿啊,我也只得请你离开孙家了。看在过往情谊上,我便不追究你这些年贪墨所得了。你走罢。”孙掌柜又是收起悲伤之情,坚毅且斩钉截铁道。 红衣女子如失了魂魄般站起身,根本不敢和孙掌柜对上视线,如一具行尸走肉般走出了钱庄。 她这些年虽然贪墨银两数量不费,可每次都是一到手便将其购置了各种珠宝首饰,胭脂画粉。如今丢了这在钱庄的营生,只怕日后连饭都吃不起了。 众人也是微微点了头,他们对这女子根本无丝毫怜悯之意,在场的人几乎都曾被其克扣过额外的钱财,日积月累下来,无不是一笔巨大的金额。他们对孙掌柜这“大义灭亲”之举很是满意,在情面上,孙掌柜已经给了众人一个交待。 但是,在场的大都是经商之人,更为看重的是利。哪怕孙掌柜之前对这些事并不知情,他们的钱也都是在孙氏钱庄被扣的,那自然要由钱庄补偿。如果得不到满意的补偿,他们可不介意再移步至官府大闹一场。 孙掌柜经营商道数十年,自然深知这些商贾的想法,只是沉吟片刻,就有了一个方案。 “各位乡亲们,我钱庄那些败类先前给诸位带来如此大的损失,我孙某难逃其责。我恨不得将这宅子卖了,以偿还诸位损失吶!” “孙掌柜万万不可啊,这可是你孙家大院,我们可都消受不起啊。”人群中马上有人回道。 这些经商的哪一个不是人精,都知道孙掌柜这般说辞也只是推脱而已,他怎可能真将这奋斗了半生才得来的宅子卖掉。 “既然如此,我孙某也只得慢慢偿还所欠之债。我向各位承诺,今后的三年,在钱庄兑换货币将不克扣一分一厘。还有,前三年凡是在我孙氏钱庄兑换过货币之人,只需提供兑换凭证,我孙某当即退还每人三枚银元。” 在场众人先是一愣,细细思考片刻之后便觉这孙掌柜真是应对精妙。 他提出的两条法子,前一条是针对进行大额买卖的商人,他们需要频繁且大量地兑换货币,这不再收取兑换费之后,他们可是能省下一大笔钱。 而后一条法子,则是针对那些赶集的村民们,他们损失的钱财都较少,并且自己也大都不富裕,因此赔偿三枚银元便能让他们心满意足了。 “不愧是老孙,真的和人精一样。”人群中有人低声和旁人讨论着,但都对此方案十分满意。 于是围观的人群断断续续向孙掌柜致意以后,便很快散了。 易文在一旁看了全程,也是暗自佩服,这孙掌柜能在如此短的时间想出这法子,待在这小镇子开钱庄真是屈才了。 待到人群差不多散完了,孙掌柜走到易文面前,面对今天的始作俑者,孙掌柜却也不愠,而是相当和气地到: “这位...小兄弟,今日之事我孙某真是万分感激,还请来后院一叙。” 孙掌柜在路上听到赵氏兄弟二人的讲述也是大为惊讶,完全不相信有个孩童竟然击败了赵氏兄弟二人。可来到大堂一看,这易文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年幼,看来不到十岁。 “孙掌柜,我还有要事,道谢就免了,只希望孙掌柜将先前克扣的三百文钱补予我便好。”易文倒是不想和这般商贾有太多牵连。 在前世,他接触过的巨商就有不少,大多都是些唯利是图之辈。万一和他们扯上联系,难免会落下些人情,而后受其驱使。 孙掌柜一听,连拍脑门: “唉呀,我差点忘了这事。一龙,快!去库里给这位少侠取谢礼来!。” 还未等易文婉拒,赵一龙便已冲进了后院。 只是片刻功夫,赵一龙就端着一托盘走了出来。 这托盘是银质的,上面似乎纹了半幅千里江山图。在托盘的边缘还围了一圈轻如薄纱的上好红绸。托盘上齐齐整整地摆满了银元。 易文扫了一眼,这上面的银元怕是有上百枚之多,但是也只是苦笑一声,只捏取了十枚银元放入怀中。 “不可不可,少侠,十枚太少。万一传出去人们都要说我孙大海是薄情寡义之人。” “孙掌柜的心意小辈领了,但钱不贪多,够用便可。”易文推辞道。他若是真的接下了这些银元,反而会落下孙掌柜一个人情,易文不想被这些人情世故所束缚。 言罢,易文便谢绝孙掌柜的挽留,走出了钱庄。 而在钱庄内部,孙掌柜还在原地,摸着下巴,似乎思考着什么。赵氏兄弟都不敢打扰,他们知道每当掌柜思索至关重要的大事时,便是这般状态。 “一龙,一虎,对这个孩童,你们怎么看。”孙掌柜忽然发问。 “这...掌柜,我看其面相,只是个不过十岁孩童,但是行事风格却又极其老练,这很是怪异。” “不仅如此,掌柜,他如此年纪竟然是个内息武者,而且实力极为不俗。我听说,只有那些绝世门派里的嫡传弟子,他们天生便是淬体圆满,才能在这种年纪达到内息。” 孙掌柜又思索片刻,摇了摇头:“不对,我听他的口音,绝对是这兴德县人。我们县里从未听说有人被选入了那些门派。” 两兄弟回忆了一下,发现确实如此,他们近些年来都未听闻有门派在此地招收弟子。 “一龙,一虎,我听闻你们武者有种心法,似乎可以越练越年轻,你说这个孩童会不会是...”孙掌柜又似乎想到了什么。 赵一龙摇了摇头,“掌柜,听说天山派确实有此心法,但是也只有修为极高之人才能返老还童到一个孩童。他虽然实力不俗,但也确实只是个内息武者。” 孙掌柜的眼神变的火热起来,“也就是说,他的确只是个孩童,并且应该没有被任何势力招揽。不行!我孙家必须与其结一个善缘。” “一龙一虎,你们去打探一下这个孩子的来历,事无巨细,都报上来。”孙掌柜想到这里,立马吩咐下来。 这时,钱庄里一个打杂下人突然插口说道: “禀掌柜的,我今天早些时候听说这个孩童曾向一个路人问路,他似乎提到了什么私塾。” “私塾?这镇上...也只有李文道那老秀才开学招生,这孩子难道要去那私塾?对了,八成就是!”孙掌柜考虑一会儿,肯定了这个猜测。 “正好,我家十年到了读书的年纪,也不能让他游手好闲了。一龙,你去库里取些银子用红布包好,用作拜师礼。一虎,你与十年亲近些,你去知会他这事,不论他说什么都不允许他拒绝!” “是!”两兄弟抱拳答道,便迅速去办这些事了。 孙掌柜的心情也好了不少,已经不在意那红衣女子的背叛了,甚至反而有些感叹,若不是云儿,自己还遇不到这年少有为的易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