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边泛起鱼肚白。 陈默从打坐中醒来,伸了个懒腰,静心感受着拂面的江风。 “早啊!” 突如其来的问候打断了享受的陈默,他回过头去,看见一个鬼鬼祟祟的锦衣少年。 “早!” 听见陈默的回应,胡宇松了口气,随后笑着说:“今天天气真不错。” “嗯!” 说完,陈默随意找了个方向,离开了松软的河沙滩。 “去哪啊?”胡宇急切问道。 “船...” 胡宇兴奋抬手道:“我知道哪里有渡口,跟我走。” “好!” 简单的回答后,陈默跟着胡宇去往附近的渡口。 对于长河帮的结果,胡宇没说,陈默也没问,他能回来,答案是什么,一目了然。 至于为什么陈默还在原地没有离去,按照陈默的想法是:江湖规矩,天黑不赶路。 胡宇干咳一声,道:“其实以你的轻功,咱们没必要坐船去江南。” “累!” 细想之下,陈默只能这么说。 第一,他不识路,不可能一通乱飞,总要时不时停下问路。 第二,他不想这么高调,他这门轻功确实罕见,容易引人窥伺。 第三,本身轻功赶路就是下乘之选,就算他轻功好,也不见得能比车马快多少。 其实想想也正常,他为了不引人注目,都需要到一定高度才行,而且极其消耗内力,若遇到突发情况,没有内力傍身,可是要倒大霉的,何必急于一时? 所以,千言万语汇聚成一个字。 “好吧,前面不远就是渡口了,如今天色尚早,没什么人,应该有远行的船只。”胡宇怀中一阵寻觅,心下苦笑。 入眼的小渡口停摆着三两船只,船并不大,相比长河帮的战船,小了不少,但也算中等,载人送货都不成问题。 一旁体型稍大的船只还在拆卸货物,几个壮汉忙得如火如荼,除此之外,确实没什么人。 “等等!” 胡宇拉住了陈默,他回过头一看,胡宇从怀中抽出的手,无处安放的乱动。 “现在有一个问题,我找遍全身,没有一个铜板!”胡宇眨着无辜的眼睛看着陈默。 “有!” 陈默坚定的拍了拍自己腰间。 胡宇的表情瞬间松了下来,大踏步往前走去,边走边道:“那就好,那就好,出门太着急,忘了带钱了,你也知道,我在怀安哪里需要花钱!” “诶?”胡宇左顾右盼,没有看到跟上来的陈默,回头才发现他还在原地,“你怎么在原地不动?” 陈默的手还拍在腰间,思绪却飞去了远方,心中呐喊:我的钱...到底是什么时候掉的啊??? 我那几两巨款究竟是何时不翼而飞了? 到底是遗落在通天峰顶还是酣睡的山谷? 又或者掉在临江水中? 也可能是御使轻功过于迅疾... “喂!魂归来兮!!!” 胡宇的手在陈默眼前不停晃动,终于唤醒了他。 “没了!”陈默僵硬的笑道。 “什么没了?”胡宇挠头问道。 “钱!” 胡宇略微沉默,故作惋惜道:“那只能辛苦你了!” 说完,迫不及待的走到陈默身边,跃跃欲试的把肩膀递了过去,心下感慨:就算是体验过三次,依旧欲罢不能啊。 陈默坐船的想法只能作罢,刚把手搭在胡宇肩头,就听见一道声音传来。 “陈黑!” 定睛一看,卸货的船上站着个持剑青年,正挥着手冲陈默大喊。 那青年,二十余岁,眉毛浓厚不显锋芒,双眼圆润澄澈如泉,两片厚实的嘴唇在清瘦的面容上一点也不突兀,第一眼看上去只有两个字,内敛。 想起来了,这不是通天峰脚下帮过自己的刘山吗?陈默点头回应。 “哈哈,真的是你啊!”刘山开心大笑。 “陈黑是谁?”胡宇感到莫名其妙,叫陈黑,你答应什么,你明明是陈默...... 陈黑,陈默。 “哦......”当即恍然大悟。 只这一会儿,刘山就走到了近前,对着胡宇持剑抱拳:“拂风剑——刘山!” 胡宇也回了一礼,正色道:“小霸王——胡宇!” 小霸王?刘山摸着下巴,轻声道:“看来,兄台的刀,非同凡响啊!” “那是自然。”胡宇毫不客气的说道。 “胡兄当真是快人快语。”刘山高兴非常。 ... “陈默!”看着俩人相谈甚欢,陈默说出了真名。 刘山的反应却是直摇头。 “我认识的是陈黑,而不是某人的徒弟陈默;陈黑也好,陈默也罢,对我来说都一样。” 陈默感激的看了他一眼,这个刘山不仅不计较当初的言语欺骗,还不在乎他师父的身份。 通过简单的接触,刘山为人豪爽,说话直接,双眼澄澈,跟胡宇的性格有太多相似,却没有胡宇那般张扬跳脱,反而给人沉稳大气的感觉。 “你们这是要去哪?”刘山好奇问道。 “江南。” 听到陈默的回答,刘山难以置信道:“那真是太巧了!” 胡宇问道:“你也去江南?” “我去苏州。”刘山摇头,停了下,“但是路过江南。” “而且,能去江南的在这个渡口,只有我这艘船,其余的都只在渝州地界往返。” “你们再晚来一会儿,我这船卸完货,就开走了,你们说巧不巧?” “那真是太巧了。”胡宇喃喃道。 陈默也不住点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胡宇又问:“这船是你的?” 面对胡宇的疑问,刘山笑道:“自千丈峰一别,我就去了渝州游玩,昨日收到消息,苏州有位富商招护卫,听说待遇不错,我想去试试,这就包了一艘船。” 胡宇不解道:“你这样性格的人,怎会屈居人下?” 谁知,刘山听言,摇头不迭:“行走江湖,没钱可不行,习武练功,没钱更不行;我一不是出身名门,二不是宗派子弟,想有所得,必有所弃。” “好一个想有所得,必有所弃!”胡宇不免肃然起敬。 陈默也不例外。 刘山邀请道:“既然顺路,若两位不嫌弃,来我这船上喝点小酒,游览这渝州大好风光,如何?” 胡宇眉头一挑,兴奋道:“有酒?不早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见胡宇垂涎欲滴的模样,刘山也看向自己,陈默欣然同意道:“好!” 进到船舱才发现,里面比看起来要宽阔许多,就算再多几人,也问题不大。 叮! 酒杯碰在一起,三人开怀畅饮,两人相谈甚欢,陈默扶着额头,这样发展下去,离结拜也不远了。 这俩人真是相见恨晚,一见如故。 眼看陈默不说话,刘山说道:“你们知道江湖上流传的关于千丈峰上的消息吗?” 两人登时化作那拨浪鼓,他们一睡醒就做马车去了长河帮,哪里去知道这些? 刘山也看出两人不知道,放下酒杯,啪的一声,几人的注意力集中起来。 “江湖流传,唐门连同几大势力奋力抵挡魔教,一番大战下来,杀得魔教丢盔弃甲之际,邪王谢定洪用邪法将自己炼成不人不鬼的怪物,逼得唐门九长老唐瑾出手,一记追魂帖,吓得魔教崽子落荒而逃!” 略作停顿,继续道: “所有人都以为唐门得到逍遥圣的医术功法,另一条消息又传出来,说逍遥老鬼枉顾神医之名,死后居然将医书功法焚烧殆尽,丝毫没有兼济天下之心,若他真有仁慈之心,就应该将医书传承下来,甚至公开。” “胡说八道!”陈默还没发作,胡宇忍不住先开口了。 “唐门真是好不要脸!这还用想,肯定是唐门的人故意歪曲事实散播出去的。” “唐门与魔教大战不假,为了什么,不用说大家心知肚明。” “事实是我看到的唐门才是丢盔弃甲,最后灰溜溜的跑了。” “邪王也不是被那什么九长老吓跑的,明明是被剑痴卓非凡三剑击退的。” “剑痴卓非凡?!”刘山眼中露出狂热的表情。 “没错,卓非凡曾经受过逍遥圣前辈的指点,才会回来报答恩情。”胡宇解释道。 “哎!!!” 刘山突然长叹,好一阵捶胸顿足,“早知道,我也该上去凑凑热闹了,居然错过了卓大侠!” 说完,抱起酒壶就往嘴里灌酒。 咕咚!咕咚! “哈......” 长出一口气,陈默竟然从他眼中看到了闪烁的泪光。 “见笑了,我一直以卓大侠为我的目标,奋力追赶;也不妨让你们笑话,卓大侠在我心中,宛若神明。”刘山抹去眼角痕迹,神色激动道。 胡宇点头正色道:“说实话,他的剑法确实神乎其技!” “快跟我说说,卓大侠是怎么三剑退邪王的?”刘山迫不及待道。 胡宇得意说道:“当初是这样的...他面对邪王十分不屑,说出三剑两个字...第一剑,飞流十二式...最后一剑惊涛......” 一边说还一边手作剑使,不停比划。 眼看两人一个唾沫横飞,手舞足蹈;另一个,目光崇拜,心驰神往。 陈默却陷入沉思,流言中的枉顾神医之名,毫无仁慈之心,让他气急,却无从反驳。 自己没有传承师父全部的医术,甚至连书架上的医书也没有看多少。 师父的医术真的断在自己手中了吗? 联想师父当年事迹,让陈默知道,师父只是一个人,并不是圣,当初的自己亦如今天的刘山。 以前的师父在陈默眼中虽然没有强大的实力,却有一颗济世救人的慈悲心,是当之无愧的圣医。 ...... 人言可畏,怎么可以被流言左右呢? 陈默突然惊醒。 师父最大的传承不是医术或者医书,而是养生经! 只要自己养生经大成,就算没有学会师父妙手回春的医术,也能化腐朽为神奇。 另一边的两人也平静下来,刘山对着陈默说道:“如今,不管是唐门还是魔教肯定对逍遥圣的功法不死心,你一定要小心。” 陈默郑重点头。 “你就对逍遥圣的功法不动心?”胡宇开玩笑一样的说道。 刘山意有所指的看向手中剑,说:“我资质愚钝,做不到一心多用,唯有摒除杂念,诚于心,诚于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