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清苦笑了一下,抬手示意大家用茶,然后才又道, “天风是二十年前我宫中收养的一个孤儿,那时他只有七岁,和他一同被收养的还有比他大三岁的姐姐、柳叶儿。小时候的天风聪明活泼、又很可爱,而叶儿却是个温柔善良的女孩儿,长大后便和华儿订了亲、结为夫妻,姐弟俩也就越发地和我们亲近,可以说就是一家人。原本、天风注定会成为我们宫中弟子的,但因为小弟不想让自小便长在宫中的孩子们有一种‘理所当然’的感觉,所以规定只有年满十八岁时、方可正式拜师,为的是给他们选择的机会。” 这条宫规倒是听说过—— 邱元靖微微点了点头,对于霞清散淡逍遥、又通情达理的为人,他是再清楚不过了。 “可就在十年前、也就是天风十七岁那年,义州当地暴发了大规模的瘟疫,方圆数十里的百姓们很多都染疾而终。我们宫组织了弟子们出去为大家治病、施粥,他们姐弟俩也在其中。其实、叶儿当时身体不太好,体质太弱的话很容易染病,虽经劝说,可她凭那善良的天性、还是坚持着要同去,我们也就忽视了这点。直到她倒下去那一刻,任大家如何地后悔也是来不及了。” 说到这儿,霞清停住了,放置在腿上的拂尘、不为人察觉地微微抖动着。 多么好的女孩儿,难怪这么多年过去了,再次提起、还是令人动容—— 朱棣也不禁为之叹息着。 “这件事过去后,生性活泼的天风变得沉默寡言,终于有一天,他提出要离开碧落宫。贫道有什么理由不允许呢?说起来我们这么多人、却没能照顾好一个叶儿,真是……” “师父,” 不等再说下去,邓华已拦住了他, “叶儿的事不是您的错,天风他也一定不是因为怪您才离开的,他大概是不愿睹物思人,才不能留在碧落宫的吧。” “原来是这样啊!” 伤感的气氛就这样被邱元靖的声音给打断了, “这么说,这个柳天风、你们确实不能放着不管。” “而且,” 霞清又恢复了他的沉静态度,思索道, “具我了解,天风不是那种无故伤人的顽劣之徒,至于那些变故么、其中定有什么缘故。” “是啊、师父,” 一直没能插上话的邓飞早就急得不行,可又不敢多嘴,直到听霞清这么说,才忍不住道, “不管到底发生了什么,听那韦涵所说的情形,天风现在肯定很危险!” “飞儿说的倒是没错,” 霞清点了点头, “现在看来不止是江汉帮的人在找他麻烦,就连那万杰山庄也放他不过。” “那么、师父,” 邓飞抢着说道, “让我和大哥往湖广走一趟,去找找天风、也好帮他一把!” 霞清瞧着他笑了笑,又转向邓华, “你怎么看呢?” “弟子觉得阿飞说的对,既然事情出在万杰山庄,不到那里详细查问一番、又怎么能了解真相。” “是吧!” 见兄长赞成自己的意见,邓飞很是兴奋,可没想到一盆冷水直接泼了上来,让他从头凉到脚。 “为师也这么想,是该派人去查问一下,可不能派你去。” 霞清给了他当头一棒后,又叫来门外侍候着的小道童、吩咐着, “去将你大师兄找来。” 小道童应了一声走了,而邓飞完全呆住了,半晌才缓过来,喃喃道, “师父因何不让弟子去?” “因为此事干系重大,让你去万杰山庄,没说几句你就会和人家打起来,或者一冲动再掉进人家设好的圈套里,岂不更加填乱。” “我……” 邓飞愣了半天,还没想出争辩之词时,大弟子宋云峰已经到了。 “师父,您找弟子来有事么?” “当然有事,” 霞清点点头,又看了看邓华, “华儿,你和你大师兄一同前去,到了万杰山庄、问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如果能寻到天风的行踪更好,寻不到也不要多逗留,尽快赶回来向为师回复,你们俩懂了么?” “弟子明白。” 邓华起身施礼,又见宋云峰一副不明所以然的样子、便道, “大师兄,具体的情形、容小弟路上详细说给你听。” 边说,两人就要去收拾打典,准备立刻就启程,邱元靖看看霞清、又想了想道, “你们俩等等,老道我正巧也要回湖广,我们还是搭伴儿一同走好了。” 霞清的眼眸中顿时现出欣喜的光芒,暗暗地感谢自己这位好友的多次相助,起身道, “如此、就谢过邱道兄了,您的这份情、小弟日后再还吧。” “别这么婆婆妈妈的了,两个孩子看着很急,老道我也不多留了,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霞清点头揖手。 邱元靖又转向朱棣、微微一笑, “今日有幸能见到殿下,只是一别匆忙,就不多聊了,改日有机会再谈。” “朱棣也期待着能与道长再次重聚。” 话说的是典型的客套话,可心里却由衷地升出不舍之情。虽然见面时间不长,可邱元靖的豪爽、洒脱已深深地感染着身边的人,加之又有先前与殷云明的相处,朱棣越来越向往武当这个神奇的地方。 施礼、做别,直到目送着几个人出了门、再也看不见了,朱棣方扭回头,目光却正好落在躲在一旁、委屈的在地上划圈儿的邓飞,憋不住地想笑。 霞清端着茶杯悠闲自在地品着茶,本来不打算搭理那个生闷气的弟子,可一见朱棣忍俊不禁的样子,只好将杯放下,用拂尘敲了敲他的头, “你还在这干什么?你兄长和大师兄都出门去了,你不去帮你二师兄督促那些小弟子们练功课,还在这磨蹭什么。” 霞清的语气还是那么柔和平缓,却比声色俱厉有效的多,尽管心里一百个不情愿,邓飞还是乖乖地起身到后院去了。 “让燕王殿下见笑了,贫道一向疏于管教,才让他如此任性。” 边说、霞清边为朱棣续上茶。 朱棣双手接过、诚恳地道, “道长实在是过谦了,来的路上小王已领略了他们兄弟的豪侠气度,实在是钦佩的很呢。” 稍稍品了品茶,又道, “小王今晚讨扰一宿后,明日也要回去了。” “殿下军务在身,贫道也不多留,待日后再次相逢之时一定要好好的畅谈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