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身为武将的人,对徐家人的敬佩程度、不亚于对燕王,更何况大家还记得上次、就在大败李景隆之后的追击过程中,当看到徐辉祖出现在面前时,燕王二话不说地便将全军退了下来。而现在、这位魏国公再次拦在了前方道路上,有些将领的心中已经开始产生了疑问。 对于这点,朱棣自然很清楚。但是此时已到了背水一战的地步,不是继续前进、打到应天府去,就是功亏一篑、从此一蹶不振,所以无论挡在前面的人是谁,他都要咬着牙与对方决一死战。 不过,虽然奋力一搏是必要的,但靠谋略取胜、更是朱棣的特点之一,所以在另一个方面,他也进行了安排,并吩咐丘福、郑亨多加打探着。 一切都准备好了,朱棣率领燕军将士赶往齐眉山、与以徐辉祖和平安为主将的南军展开了激烈的交锋。 这场战斗从中午一直打到傍晚,双方混战在一处十分的胶着,而就在此时、何福率领南军的援军赶到了。燕军陷入了被动,大将李斌阵亡,朱棣一见知道不能再造成伤亡,便率全军撤了下来。而徐辉祖也没有再追杀,见燕军退了、便也下令退却,这场著名的战役就这样结束了…… 是夜,朱棣难以入眠,本来这些年来他就思虑过重,虽然经过道衍及其他郎中为其调理过身体,可内心的忧愁却无法调治,加上近几天连连痛失三员大将,几乎让朱棣的心情沉重得难以抑制。 左思右想、依然安不下心来,只得起身走到帐外、望着黑漆漆的夜空。此时已是盛夏,即使是在这深夜中、周围的空气里依然充满了闷热潮湿,令人根本无法舒解心绪,朱棣的心情更加的烦躁了。 “主公,还是早些休息吧。” 身后传来郑和关切的声音。 朱棣愣了愣,回过头看向了他,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你听、今晚大营中好安静啊……” “什、什么?” 一下子没能明白自家主人的意思,郑和也愣了愣。 朱棣苦笑了一下、转而又问道, “丘福那边有消息了么?” “还没有,” 郑和沉吟了一下、又劝道, “主公还是早些休息吧,这几日作战如此的辛苦,不要熬坏了身子。” “可我根本睡不着、你让我怎么休息啊!” 很罕见地、朱棣竟然朝着郑和发起了脾气。 而此时,郑和也想明白了主人刚才开始时、所说的那句话的含义,今晚、燕军大营中的确出奇的安静。要知道、受燕王殿下平日里随意的性情所影响,营中的气氛一向都是很活跃的,可是眼下竟然死一般的沉寂,只能说是全军将士的士气受到了很大的挫折。 只是、无论如何,也得想办法让殿下去休息,说不定天亮之后等着大家的、又是连日的撕杀,不休息好又怎么承受得了呢? 心中想着,郑和回过头,正看到武平文不知在什么时候也出现在身后的不远处,灵机一动、便向他做出一个“打晕”的手势,然后又指了指朱棣。武平文一见不禁笑了,身形微动、转瞬间已来到了朱棣的身后,不等他反应过来、指尖已点上其昏睡穴,这位燕王殿下便软软地倒在了郑和的臂弯中睡了过去。 武平文伸手将他抱了起来,边朝寝帐走着、边对郑和道, “把他安置好后、你也好好休息吧,四爷周围的安全有我和靖儿看着呢,放心地去睡好了。” “多谢武六叔,那我也去休息了。” 边答应着、郑和边跟着走回了燕王的寝帐中…… 次日一早,朱棣醒来之后,总是觉得这一觉睡得很不一样,甚至不记得是怎么睡着的,本想问一问,可见郑和跟平时一样、忙前忙后地服侍着,便没有再多问。 吃过了早饭、来到中军大帐中,顿时感觉到气氛与往日有很大的不同。此时、除了一些另有使命的将领外,其他部将们几乎全都已经到了。 迈步走进来,朱棣向两旁看了看,边踱到自己的帅案前、边道, “今天大家都来的好早啊,这是有什么想和孤王说的么?” 一片寂静…… 虽然表面上平静,可谁的心中都有一大堆的想法,朱棣当然明白,不止是众将、就是他自己也一样。自从大家得知对面统领援军赶来的是徐辉祖时,这种疑惑就已经开始出现了,更何况昨天还被人家给打败了。 “殿下,军中有许多弟兄因不适应这南方的天气、都病倒了……” 张武首先开口了。 朱棣看了他、轻轻问道, “是么,到底有多少呢?” “有几千吧……” 顿了顿、张武才回答道。 此时、刘江站起身施了一礼,接过话茬儿道, “我的营中也病了不少。殿下,如今这南方的夏天又闷热又潮湿,军中士卒大多都在北方生活习惯了,象这样进退不得真的不是个办法,不如先退到别处去扎营吧……” “退到别处去?” 朱棣死死地盯住了他, “依着你、该退到哪里去啊?” “这、还是渡过河退到小河北岸去……” 刘江有些迟疑地道。 经他这一提,其他众将也开始七嘴八舌地随声附和起来,均说还是退回到河的北岸比较好。 朱棣真的十分恼火,心道、这些部将们均是久经沙场的战将,难道直至现在也还没看出、自己采取的是有去无回的战术么?已经打到了这里,只有向前才是真正该做的,更何况胜负根本尚未确定,为什么就想着撤退呢? 心中忿然,朱棣猛然怒道, “退回河的北岸?北岸就不是南方了么、就不闷热了么!你们干嘛不干脆就说要退回北平去呢?!孤王在这里告诉你们,此战有进无退。想退是吧?好吧,我倒要看看有多少人想退回北岸去。觉得应该留在南岸的站到右边,想退回北岸的站到左边吧!” “殿下,末将还是觉得应该缓一缓的好……” 边用低低的声音说了一句,刘江默默地站到了左边,其他众将互相看着,虽然看起来有些犹豫、可还是一个接一个地向左边站去。 看着眼前的这些部将们、靠向左边的越来越多,朱棣实在是火撞顶梁。事实上,与其说是生气、倒不如说是在伤心,他当然知道这些将士们能够追随自己、都担着什么样的风险,自然也能理解他们内心的不安,可是已经是“反贼”了、还会有回头路可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