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昊赶到保定府,心里惦记着五道观的情况,顾不得回家,径直向城西走去。 路经六味斋,忽然想起在定州时,那位饮酒老者曾经说他在六味斋吃饭,遭遇华家庄劲装汉子的事情。 正好肚子饿了,东方昊就走了进来。 不是饭口,所以客人很少。 东方昊点了一份肉丝炒饼,一个木耳蛋花汤。 那饭店掌柜远远打量了他一番,然后靠近过来,道:“请问是东方少爷吧,我认识你。” 东方昊感到奇怪,笑道:“我是东方昊,你怎么认识我,我有那么大名气吗?” 掌柜道:“少爷教训吃白食的混混,这事就算旁人不知道,保定府开饭馆的人可没有不知道的。” 东方昊道:“原来如此。掌柜的,跟你打听个事,前些天,有几个劲装汉子来这儿吃饭,还记得吗?” 掌柜想了一下,道:“你说那几个外地人吧,知道,砸坏了我一堆杯盘碗筷,特霸道。” 东方昊道:“你怎么知道是外地人呢?” 掌柜道:“嗨,穿着打扮不一样,口音听着像山西的。” 东方昊道:“他们都说些什么?” 掌柜道:“刚开始,他们都在大厅里,后来还来了两个本地人,好像管外地人要赏钱,说什么兵器谱有了着落。但是外地人不肯马上兑现,意思是等拿到东西再付钱。后来那两个本地人气呼呼地走了。” 东方昊眼睛一亮,道:“你再回忆一下,是不是叫华氏兵器谱?” 掌柜道:“好像是,我也只是听了那么一个音儿,不太敢确定。” 东方昊道:“那后来还说什么来着?” 掌柜道:“后来就是为争夺雅间,打起来了,弄得乱七八糟。” 东方昊吃完饭,拿出银子付账。 掌柜说什么都不收,说感谢东方少爷为开饭店的人们站出来,仗义执言,现在吃霸王餐的混混少多了。 东方昊道:“本少爷如果吃饭不付钱,岂不是跟那些混混一样了吗?” 放下银子立刻转身去了。 …… 东方昊赶到五道观时,已是黄昏。 五道观位于保定城西八里处,乃是保定府八景之一,叫作“西刹秋涛”。 此时太阳西沉,晚霞漫天,枯草荒地远处,肃穆的寺院隐约可见,自有一股静穆神秘的气氛。 东方昊因在定州撞见几个蒙面壮汉,而玄玉道长的雪龙驹又在他们之手,心中隐隐有不祥预感,是以一进保定府,便朝五道观径自奔来。 道观的门虚掩着。 东方昊叩击门上的铁环,没有回应之声,安静得令人恐怖。于是他推门进去,他的眼前呈现出比安静更令人恐怖的景象。 残阳如血,庭院的地面上很凌乱,显见有些时日没打扫过了。 自从天神会布道以后,五道观的香火就衰落了。因为天神会的会众仗势欺人,把五道观的香客连哄带骗都给弄走了,现在可以说门可罗雀。 否则五道观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至于没被人发现。 东方昊的担忧变成了现实。 在前院的走廊尽头,赫然有一具尸体。 东方昊走近一看,是归拙真人。 尸骨已寒,身上胸口处是贯穿伤,血迹早已凝固,而且变成黑紫色。 东方昊想起大雪中归愚真人被杀的情景,感觉非常相似。 归拙真人眼睛尚未闭合,嘴巴张得大大的,好像有什么话还未说出便遭了荼毒。 黄昏是短暂的,黑夜继之来临。 五道观里漆黑一片。 黑暗中,除了怔怔发呆的东方昊,就是归拙真人冰冷的尸体。 隐隐传来乌鸦的叫声。 东方昊点上松明,夜幕烧破了一个洞。 他锐目四处搜寻,在归拙真人横尸处,发现了一缕血迹。 血迹甚是浅淡,显非伤口流出,倒似用手指用力在地上划破的。 东方昊再次察验归拙真人尸身,果然见他右手食指有血色。 东方昊还记得归拙真人扑地的方向和位置,,从归拙真人的视角观之,血迹呈“十”字形,不知是什么记号,也许是某个未写完的字的开首笔画。 东方昊稍一思索就已明了,心道归拙真人遭了毒手后,没有即刻气绝。而是存了一口真气,划破手指,想记下凶手名号,以示师门。 想来字未写完,已命归黄泉。 东方昊脑子里又浮现出雪龙驹,还有雪龙驹背上的蒙面壮汉。人们称他三哥,那么他就是山西大同府华家庄的么? 东方昊搜寻所有的房子,到处是翻动的痕迹,书籍、药瓶等杂物散落一地,橱柜条案东倒西歪,就连被褥枕头都被抖落开了,显然是在寻找什么重要的物件。 东方昊想,可以断定的是,华家庄的那几个蒙面壮汉,无论他们是否凶手,至少他们来过五道观,雪龙驹就是物证。 他想象着归拙真人临死前挣扎着以血代墨写字的情状,不由地寒气袭遍全身。 然而这“十”究竟是什么字,指的又是谁?令人费解。 东方昊百思不得其解,但有一点最清楚,那就是五道观的五位道人对他都有恩德,他当然不能袖手旁观一走了之。 他找来铁锹,在寺院之外的荒地上掘起了坟墓。 他心中苦不堪言,因为短短数月间,这已是第三次替人处理后事了。 第一次是在狼牙山脚下,掩埋南宫南风; 第二次是去开封途中,归愚真人遇害,他将尸体缚在雪龙驹背上送回五道观,想来归愚真人也许就埋在附近; 这次却要掩埋归拙真人。 东方昊没有泪水,他只想大喊一声,命运为何总要他充当掘墓人这种角色! 他掩埋了归拙真人,回到院里收拾房间。 在一个撕开的书函里,他发现了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