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多事之秋,小规模乡民暴乱,伤亡几十人,这样的事件本来也司空见惯。但被杀死的有十数名洋人,这事就捅破天了。朝廷之所以敕令御前侍卫领衔,亲率御林军前来督查,就是因为地方官府的不作为,也在督查惩治之列。 事情明摆着,华家庄如此明目张胆的仇杀行动,官府居然没有抓到一个凶犯,无论如何说不过去。换句话说,地方官府即使没有纵容之嫌,也肯定难逃放任之罪。 此前天神会血洗华家庄,官府明哲保身,睁一眼闭一眼。但洋人虐杀自己的乡民,心里毕竟不是滋味。此番华家庄愤而复仇,大开杀戒,官府也就当什么都没看见,而且心里还有一种解恨的快感。 但他们没想到,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大同衙署自知府以下十几人都被打入大牢,已是凶多吉少。 百姓不满洋人和天神会的所作所为久矣,故而听闻天神会被剿杀,大多拍手称快。相反,对朝廷的雷霆镇压异常气愤,但到底是敢怒而不敢言。 正在风头上,估计华家庄的人也会格外小心,不会轻易出来。西门落停四人只好耐心等待,四处游玩消磨时光。 这天一早出去,下午回客店的时候。店小二哭丧着脸,道:“几位客官,行行好,赶紧走吧。我家掌柜就是因为你们被被抓走了。” 绿竹道:“什么意思,你把话说清楚。” 店小二道:“官兵说我们没有上报住店客人的信息,违反了刚颁布的地方戡乱紧急条令。我看掌柜八成回不来了。” 西门落停道:“就算违规,怎么就回不来了,难不成还要杀头吗。” 店小二道:“不然呢,你以为官兵下不去手吗。都说新来的御前侍卫是个狠角色,就连大同潘知府都得开刀问斩呢。潘知府是个清官,老百姓都念着他的好呢。你说如果连他都不放过,那我们掌柜还能躲得过去吗。” 余蛟道:“这能跟华家庄的事也扯不到一块呀。” 店小二道:“他们可不管这些,听说已经把牢里的死囚都提出来了,但人头还不够,所以就抓人凑数。但愿我家掌柜遇难成祥,能逃过这一劫。” 绿竹道:“岂有此理,这不是草菅人命吗!”说着就要回客房。 店小二急道:“各位还是快走吧,本来官兵有吩咐,说你们一回来就要我去禀报,可这种告密的事情我做不来,但你们也体谅一下,否则我这条小命不保。” 西门落停道:“如此就不打扰了。”给三人使个眼色,就离开了客店。 还好,运气总算不错,四人在城外还有个独门独院可以落脚。 四人一进门,发现华二哥他们俩人早就没了踪影。 西门落停又陷入了那种似曾相识的纠结之中。南宫南风说过,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他想赎罪的时候,发现已经没有了赎罪的机会。从此灵魂永远得不到救赎,那种痛苦,只要是清醒的时候就如影随形,始终难以摆脱。 他跟客店掌柜非亲非故,但如果因为自己住店,而无意中害了他性命,必定抱恨众生。 余蛟跟他心意相通,道:“你是不是打算劫法场?” 西门落停道:“劫法场谈何容易,御林军训练有素,装备精良,再加上御前侍卫指挥,无异于以卵击石。但掌柜被抓,咱们如果袖手旁观,恐怕这一生一世不能心安。” 余蛟道:“既然如此,咱们就全力施为。” 红梅和绿竹虽然不太情愿,但拍拍良心,劝阻的话也是难以出口。 西门落停道:“这样,余蛟,你和红梅姑娘扮成寻常夫妻,去摸摸官府抓人的关押情况,切记不要硬闯,如果官兵知道了咱们的意图,再加强警戒,就更难下手了。” 绿竹道:“那我干什么?” 西门落停道:“你跟我走。” 四人准备一番,立刻分头行动。 绿竹一边走一边道:“公子,为什么咱们不扮成夫妻呢?” 西门落停道:“你就不怕吃亏?” 绿竹格格娇笑,道:“我相信你不至于假公济私,趁火打劫。” 西门落停道:“你相信我,可我不太相信自己。” 二人来到杂货店,买了绳索、剪刀、油布和火折子等物。然后又找见了一家鞭炮烟花店,买了一口袋烟花和双响。 等办齐了这些东西回到驻地,余蛟红梅也回来了。 余蛟道:“衙署门口确实贴出了告示,后天午时在校场营房开刀问斩,罪犯有三十多人,掌柜果然也在其中。” 西门落停道:“监号清楚了吗?” 红梅插道:“西门公子,还是你有先见之明,我们假扮……还真派上用场了。”言罢脸上微微泛起了红晕。 余蛟道:“那些官兵把这当成了生意,只要肯使银子,就能探视囚犯。我们俩说看望舅舅,于是见到了掌柜,让他做好准备。” 西门落停又道:“看守和警戒情况怎么样?” 红梅道:“余公子跟掌柜说话,我留心四处看了看,要从大门进入,要经过三道门,特别是里面的两道门,都是铁门,而且每道铁门只开一个小门,随时上锁。现场的看守倒是不多,每道门前只有一个看守。” 西门落停道:“这样吧,你把牢房的地理位置画一个平面图,咱们根据情况制定营救路线。今晚子时行动。” 回到房间,西门落停和绿竹忙活了半天。把烟花和双响都拆开,将火药裹在油纸包里,引出一根火捻子。 绿竹道:“公子,这是什么东西?” 西门落停道:“这叫炸药包,一会儿你就知道它的厉害了。” 子夜,万籁俱寂。 四人换了夜行衣,红梅把雪龙驹也牵上了。余蛟腿伤痊愈不久,雪龙驹帮忙不小。 他们还没到牢房,就听到了一片打斗之声,听声音,人数还不少。 四人对视一眼,立即跑上前去。、 果然有十几个人在牢房院里打得不亦乐乎,看情况也是来劫狱的。 西门落停大喜,道:“按计划行动。” 遂很快找到指定位置,点燃了炸药包。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火光瞬间照亮了夜空。监牢同时被炸开了一个大洞,余蛟第一个冲进去救客店掌柜。 那边正在打斗的人,显然是被突如其来的爆炸声惊呆了,一时傻愣愣的呆若木鸡。 西门落停随后钻进牢房。 谁知就在这心急火燎的时刻,客店掌柜却不肯走。 “对面牢房关的就是潘知府,我宁肯你们救他,否则我不走。” 西门落停一看,那牢房上着铁锁,看守倒在地上,额头流着血。西门落停喝道:“拿钥匙来!” 看守不敢起身,道:“钥匙不在我身上。” 西门落停情急之下,从他身上取下腰刀,将刀尖伸进铁锁中间,放实了,运功一撬,“咔吧”一声,腰刀断了一截,铁锁也给崩开了。 这时掌柜又道:“潘大人,赶紧跟我们走!” 西门落停和余蛟不由分说,分别将二人拉走,红梅和绿竹在外边接应着,西门落停顺手将潘知府提到马背上,急道:“快走,我断后!” 先前在院子里和官兵打斗的那帮人,早已看见牢房爆炸后,有人被救了出来。还有人喊道:“潘知府骑马跑了!” 这一声喊过,众人开始边打边后退,看样子要伺机撤退。 西门落停这边,因为解救潘知府,拖延了撤走的时间,就差这一点,又一队官兵赶了上来。 单论武功,官兵的身手不足虑,但他们组织性强,又熟悉兵阵,一旦摆开阵势,长短兵器相互配合,威力着实不可小觑。 刚才牢房爆炸,地上到处都是碎砖瓦砾,西门落停双手拣起砖头,运足功力投掷而出,威力不下于弓弩,官兵纷纷中弹,阵脚一乱,攻势稍缓。西门落停和余蛟趁机往外面飞掠,霎时潜入黑夜。 然而御林军确非浪得虚名,行动也是异常迅速。不一会儿,一小队人马手持火把和兵刃第二次赶到,刀剑在火光中很是刺眼,杀气很浓。 忽见一人从半空中飞掠而至,黑色披风一抖,人已站在官兵之前。吼道:“大胆乱民,竟敢聚众劫狱,给我统统拿下!” 西门落停暗道:御前侍卫皇甫镇,终于有机会交手了。此刻,他还戴着面罩,所以对方并不知道他是谁。 西门落停担心官兵一拥而上,皇甫镇在外围伺机而动,这种格局会非常被动,而且危险。遂无暇多想,一纵而上,扑向皇甫镇。 这一交手,西门落停暗暗心惊。虽然皇甫镇也是徒手而搏,虽然事先知道他的武功不在自己之下,但怎么也没想到此人功力明显高于自己,武功路数属于刚猛一途,和苦余方丈有几分相似,但似乎比苦余方丈更加狠辣。 西门落停心存忌惮,手上丝毫不敢大意,激活浑身真气,招式不拘一格源源而出,倒也不露败相。 余蛟则闪展腾挪,游走于官兵的缝隙之间,一时三刻也不会分出胜负。 忽听“嗖”的一声,一箭射中了手持火把的兵勇,随着一声惨叫,那人跌落马下。 皇甫镇急道:“熄灭火把!” 便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西门落停趁黑拉起余蛟手臂,向侧面掠去,同时喊道:“放箭——” 就听身侧“嗖嗖嗖”放箭之声不绝于耳,那帮官兵已经逃得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