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体双龙白剑雪、白剑霜兄弟得师尊浮白老人的飞鸽传书之后,花重金雇了一辆锦蓬马车,二人坐在车上,优哉游哉,乐不可支,一路南下,奔开封府而去。 这辆锦蓬马车由三匹健马交替驾辕。千余里路程本不在话下,但浮白老人命他们去开封府,目的为何却未明示,也未规定期限。兄弟二人都是喜欢游乐之人,自是每到一地,凡名胜必游历,非尽兴方肯离去。 那赶车老叟大呼上当,满以为千里之行,十日便可赶回,岂知走走停停,转眼已过月余,才入河南境内。 兄弟二人同胞连体,却是各有所好。青龙白剑雪极嗜麻将、牌九、掷骰子诸般赌博之乐;而白龙白剑霜的癖好却是寻花问柳,恰恰青龙对此深恶痛绝。 古人云“道不同不相为谋”,兄弟二人却苦在连体谁也离不开谁。因此,每日一觉醒来,两人总是关于一天的行程各执一词,争论不休。好在二人之于斗嘴,都是兴趣盎然,倒也消愁解闷。 这一日,青白双龙出了安阳城,择路南行。 此时已入隆冬,大雪初停,路上行人车马寥寥,四下里寂静无声。 二人最是耐不住寂寞,斜躺在车里,嘴上兀自吵个不休。 青龙道:“此地的妮子有甚好玩,个个大屁股,厚面皮,老子一里之外见着就大倒胃口,避之唯恐不及。你他妈却连累得老子在臭气熏天的肉堆里泡了一整天,老子宁肯吃八碗红烧苍蝇也不愿意受这份罪!” 白龙道:“错矣,错矣。有道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安阳城以牡丹著称,故此唐诗有安阳牡丹花下客佳句……” 青龙道:“无知如此,老子羞于与你为伍。那是洛阳,非安阳也。” 白龙辩解道:“总之相去不远,你倒想想看,这牡丹的故乡所生的女子,焉有不美之理?” 青龙道:“老子看来便是大屁股、厚脸皮。” 白龙道:“闻香识女人,这识美一道,老子高你何止百倍。须知牡丹雍容华贵,自有一番超凡入圣之风韵,所谓大屁股、厚面皮正是此地妮子的丰腴之美。昔唐朝人自皇帝而王公贵族、达官显贵、朝廷命官、地方官吏、文人骚客、社会名流、江湖术士、草莽英雄以及引车卖浆者流,对丰腴美女无不拍手称快、大加赞赏。否则玄宗老儿岂能选中杨贵妃?又岂能三千宠爱在一身?就连大诗人李白也禁不住大流口水,赞道‘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马屁拍得登峰造极。且说翠韵楼那个水蜜桃姑娘,胸围五尺,腰似水缸,细皮白肉,有如此佳人卿卿我我耳鬓厮磨,该是何等享受!” 青龙道:“那个母猪,再也休提,叫人肉麻之极,恶心至极!” 白龙道:“可惜呀可惜,男子汉大丈夫不通狎妓之道,岂非枉活一世!” 青龙道:“男人就应该整点儿刺激的,一掷千金,赌场方显英雄本色。” 白龙道:“赌是万恶之源。” 青龙道:“错矣,万恶淫为首,色是刮骨钢刀。” 浮白老人是武林四大名宿之一,二十年前已经归隐滁州醉翁亭,从此遁迹江湖。 他素来以为人生最高境界,非儒非释亦非道,而是雅谐。功名利禄自为江湖豪侠所不屑,佛理道义玄虚,单是修行之苦,已是有违人性之举。人之为人,唯智慧可臻化境,而智慧之无上化境,乃是雅谐。 因此,浮白老人虽身负绝世武功,其傲却不在此。而自负品酒之精天下第一;其后是讲笑话、猜谜语、吟诗作画。至于三纲五常,道德伦理,在他直视如粪土,臭气熏天之极。 当初浮白老人收青白双龙为徒,也并非为光大师门,而是有两种考虑。其一,兄弟相背连体,天下罕有,正是天造谐趣之物;其二,浮白老人日日不能缺少酒之珍品,而自己又不愿再履江湖,正好让两徒弟跑腿代劳。那么要他们寻酒,便得教些道行,遂授之武功。 浮白老人于武学一道,最长于铁笔点穴,而他因材施教,为青白双龙独创陀螺功,所用兵刃,束之为铁笔,放之为枪轮,用在青白双龙之手,正是天造地设,物尽其用。 浮白老人传授武功的方式也是独具一格,往往是出一个谜语或讲一个笑话,待兄弟两个领悟之后,方肯教上一招半式。因此,连体双龙在师父那里学到的口舌之才反而比武功还要多些。 至于青龙嗜赌,白龙嫖妓,浮白老人虽不嘉许,却也并不苛责,以不伤天害理为底线,很少繁文缛节。 马车车轮碾在雪地上发出单调枯燥的声音。 那车把式与连体双龙相处月余,似已习惯了二人的唇枪舌剑,此刻见二人沉默不语,反而觉得不正常。遂道:“二位公子爷,可有兄弟之名么?” 一语提醒,青龙忽道:“哎呦,对呀,古人云男女有别……” 白龙道:“长幼有序。” 青龙道:“不错,咱们兄弟二人,叱咤江湖,也总该定个名分。” 白龙道:“愿闻其详。” 青龙满脸得意之色,一板一眼道:“昔年听咱娘说,咱们出生之时,是我在先而你在后,因此你理应尊我为兄长。” 白龙恍然大悟,急道:“不行不行,兹事体大,万不可草率。你想想看,咱兄弟同胞连体,出生时焉分先后?不过这定名分之事也马虎不得。不如这样,老子也不占你便宜,咱们就来个轮流坐庄,你意下如何?” 青龙沉吟片刻,暗忖除此之外确无良策,便道:“好,逢单日我为兄你为弟;逢双日,我为弟你为兄。兄洽弟而弟洽于兄,兄教弟死弟不敢不死。这便是长幼有序了。” 白龙道:“妙极,好汉一言!” 青龙道:“快马一鞭!” 兄弟二人开怀大笑,就好像解决了什么重大难题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