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似乎在楚州城潜伏许久,就等着这一刻夺去镇国剑。 他穿着青色的袍子,乌黑的长发用一根粗劣的玉簪束起。 虽然有着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可他握着镇国剑,独自面对在场六位绝顶高手时,那冷静从容的姿态,那狂放不羁的眼神,让所有注视着他的人,自然而然的认可了他的实力。 这是一位可以与六位绝顶高手争锋的人物。 该死,镇北王不但要炼制血丹,竟然还安排了这么多后手,召集如此数量的顶尖强者埋伏我和烛九.........青颜部首领脸色大变,噔噔噔往后退开,然后探出手掌。 掌心“呼”的腾起气旋,远处的城墙上,一把把或破损的,或完好的兵刃,宛如游动的鱼群,朝着吉利知古汇聚。 嗤嗤........兵刃组成的钢铁鱼群,在触及到气旋的刹那,熔化成亮红色的铁水。 铁水不断凝聚,排除杂质,重新凝聚成一把常人无法使用,门板那么大的巨剑。 “大奉皇室还有一位高品武夫?是山海关战役之后晋升的高品?不可能,大奉皇室没有这样的人物。可你不是皇室中人的话,你怎么可能使用镇国剑?” 巨蟒烛九游动蛇躯,撞倒一座座民舍,在城墙边缘支起身躯,忌惮的观察着青衣男子。 烛九问出了众人的心声,他们把目光投向穿青衣的年轻人。 但回应他们的是沉默。 浑身充盈血气,头顶浮着虚幻战魂的巫师,当场卜了一卦,而后,他发现镇北王、吉利知古、烛九,还有地宗道首都在看着自己。 .......高品巫师张了张嘴,缓缓道:“占卜不出,他身上有屏蔽天机的法器。” 屏蔽天机的法器? 众强者审视着青衣男子,充满忌惮,并对他的身份愈发好奇。 他身上有地书碎片的气息,他是地书碎片的主人.........黑色莲花中央,那道黏稠脓液的黑色人形,突然感应到了熟悉的气息,石油般的液体推着他离开莲花,站在高空,充满恶意的眼神盯着许七安,咆哮道: “你是谁,你是谁.........” 在场众高手一愣,有些愕然地宗道首的态度,听他所言,似乎不认识此人,却又是认识的。 高品巫师皱眉道:“你认识他?此人是何根脚。” 漆黑人形不理,带着堕落和恶意的目光锁定许七安,居高临下,咆哮道:“金莲在哪里,金莲在哪里。” 金莲?! 他不就是金莲么,入魔后的金莲.........高品巫师皱了皱眉。 此人不但拿起镇国剑,似乎还和地宗有莫大的干系,看地宗道首的态度,似乎是敌非友........吉利知古和烛九不了解地宗的隐秘,只觉得这个不速之客的身份愈发神秘了。 白裙女子专注的凝视着他,也对这件事产生了兴趣。她并不知道许七安和地宗道首有什么牵扯。 这时,许七安缓缓道:“金莲曾恳求我,助他清理门户,斩入魔道首。我并未拒绝,只说来日闲暇之时,自会帮他。金莲欣然应诺。” “!” 漆黑人形猛的暴退数十里,恶狠狠的盯着他,像是择人而噬的猛兽,却又忌惮猎人的强大。 黑莲是地宗道首,二品巅峰强者,此人竟如此轻描淡写的把“清理门户”四个字付之于口.........烛九和吉利知古心里一沉,强大如他们,也不敢有丝毫松懈。 不只是因为对方手握镇国剑,还是因为他本身的神秘和强大,让两位北方强者感到棘手。 真不是说大话?嗯,看黑莲的态度,似乎金莲并没有彻底入魔,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什么,但黑莲口中的那位金莲,既然恳求了这位神秘强者,那说明他真有这样的实力........想到这里,高品巫师心里泛起了危机感。 每一位擅长卜卦的巫师,在发现事情发展超出卦象所示后,都会丧失安全感。 ........... 激烈的战斗停止了,这边的动静引来了城内存活的江湖人士,以及守城士兵的关注。 楚州城作为一洲主城,一个月来,涌入其中的江湖人士数不胜数。尽管刚才的战斗中死了很大一部分,但依旧有小部分人存活着。 楚州城面积广阔,他们看不见战斗现场,但可怕的冲击波忽然停止,归于平静,引来了不少存活者的猜测。 “打,打完了?谁赢了,是蛮族还是镇北王?” “肯定是镇北王,绝对是镇北王,如果镇北王输了,我们统统活不了。” “过去看看吧?” “你不要命了吗,对了,楚州城这些百姓究竟是怎么回事。” 蛮族骑兵和妖族军队缠住了大奉军队,但战况不算激烈,因为城墙已破,各自的首领、亲王在城中展开激烈争斗。 他们已经没必要生死相向,更多的是相互牵制。 即使是百战老卒,或凶狂的蛮子,也是爱惜生命的,不做无畏的牺牲。 因此各方将士能抽空旁观城内动静。 阙永修站在城墙上,有些不安的看着突兀出现的青衣人,分不清是对方那身与魏渊风格极为相似的穿着,让他本能的忌惮。 还是因为一位高品强者的插足,会带来许多不稳定因素。 大概两者皆有。 “楚州城一定要化作废墟,城中幸存的人也必须死,包括使团。如此一来,我才能掩盖屠城的真相。只要没有证据,有镇北王护着我,加上我堂堂一等公爵的爵位,开国将领的子嗣,以及这些年镇守北境的功劳,即使是魏渊和王贞文,也不能拿我怎样。 “希望一切都按照既定的计划走,此人到底是谁,为何能拿起镇国剑,皇室还有这样的高人?不知道他的态度如何,嗯,淮王是大奉亲王,他晋升二品比什么都重要。此人既然能拿的起镇国剑,说明是大奉阵营。 “想必也会欣喜镇北王的突破,给予支持。” 阙永修念头闪烁,不断分析利弊。 另一边,杨砚跃上屋脊,眺望极远处的战场。 以他的目力,相隔极远,也能清晰看见场中变化,看见那个不知名的青衣男子,握住了镇国剑。 杨砚看着那道身影,眼神出现明显的恍惚。 “杨金锣,发生何事?为何战斗停止,你看到了什么。” 屋脊下,大理寺丞扯着嗓子喊道。 使团里的护卫、士卒警惕四方,防止有妖族、蛮子,甚至镇北王的士兵杀来。 杨砚收回目光,淡淡道:“有一位神秘高手出现了,他握住了镇国剑。” “什么?” 两位御史,大理寺丞吃了一惊。 镇国剑何时出现在楚州的?它不是一直在永镇山河庙里镇压气运么。 还有,神秘高手握住了镇国剑? 怎么可能。 当年元景帝亲自把镇国剑交给镇北王,除了他当时已是战力无双的强者,还有一个原因,非皇室之人,无法取得镇国剑的认同。 镇国剑是大奉开国皇帝的佩剑,随他征战四方,一点点凝聚起大奉气运。 神剑是有灵的。 “那,那人是谁?”大理寺丞颤声道。 杨砚摇摇头,低声道:“他,让我想起了当年的魏公,山海关战役时的魏公。” 说完,他陷入沉默,没有多做解释。 “那位神秘高手,是敌是友?”刘御史问道。 “不知道。”杨砚摇头,而后补充道: “但既然拿得起镇国剑,或许,或许是镇北王的后手之一。” 大理寺丞眼神一黯。 刘御史咬牙切齿道:“所以,屠城是早就谋划好的,就是为了推淮王一把,让他晋升二品。为此,可以出动镇国剑,可以牺牲三十八万百姓。 “三十八万人啊,他们上有老下有小,是妻子是丈夫是子女是老人,就这么死了,全被死了啊.......... “怎可如此,怎可如此,本官不甘啊。” 亲眼所见城中百姓被血祭的一幕,远比看到公文冲击力要强无数倍。 几乎都成刘御史心魔了。 ............ 镇北王眯了眯眼,眼睛一转,笑道: “你来的正好,打破了我们僵持的局面,北方妖蛮两族,屡屡侵扰我大奉边关,烧杀劫掠,眼下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杀了他们,大奉北境将永远太平。” 他先不管对方是谁,但既能得到镇国剑认可,便不可能是妖蛮两族的人。 拉一拉仇恨,以大奉与妖蛮两族的旧怨说服这位神秘高手,与他联手先杀了吉利知古和烛九。 至于屠城的事,等他想办法取回镇国剑再说。 听到镇北王的话,吉利知古和烛九如临大敌,把大部分心神转移到许七安这边,谨防他持着镇国剑杀来。 “我是来杀你的!” 青衣男子随后的一句话,让在场的巅峰高手们一愣,露出惊愕神色。 镇北王脸上笑容缓缓收敛,锐利的盯着他:“你说什么。” 许七安不搭理他,缓缓浮空,凝于高出,而后,他的眉心浮现一道漆黑的,宛如火焰的符文。 他的身躯开始膨胀,撑裂衣衫,裸露在外皮肤是非人的漆黑之色,宛如玄铁锻造,充斥着爆炸性的力量。 这一刻的许七安,比地宗道首更邪恶,浑身燃起黑色魔焰,如神似魔。 “这,这.......到底是何方神圣?” 高品巫师脸色布满震惊。 九州何时出了这样一位巅峰武夫? 城墙上,城里,存活的江湖人士、缠斗中的蛮子、北境士兵、妖族,同一时间感受到了这股邪恶的,强大的力量。 这让他们险些握不住兵刃,心里涌起逃跑的念头。 “镇北王,你该死!” 空中,缭绕黑焰,如神似魔的许七安,声音滚滚如惊雷,仿佛天神宣布的命令。 “镇北王,你为晋升二品,一己之私,杀戮楚州城三十八万百姓,一条条人命在因你而死。” “北境百姓敬你爱你,把你奉若神明,认为是你守护了边关,让百姓免遭蛮族铁蹄。可你是怎么对他们的?” “你勾结巫神教,让他们变成行尸走肉,以巫神教秘法洗练精血,耗时一月,此等暴行,罪大恶极。” “镇北王,你对得起爱戴你的大奉百姓吗,对得起创业艰难的开国大帝吗,对得起过往先祖的英灵,对的起那三十万条冤魂吗。 “你这个畜生。” 一声声喝问,响彻云霄。 许七安说这些话的时候,脑海里闪过一个个中箭到底的百姓,闪过他们哭喊着求饶,却被尖刀刺穿心脏。 闪过热血的书生大声喝问,遭残忍杀害后,依旧死死盯着屠夫的目光。 那目光,绝望又悲愤。 闪过把孩子护在身下,却无法保护他,连同孩子和自己一起被捅穿时,年轻母亲绝望痛苦的眼神。 闪过郑布政使的次子,死亡前疼痛哭泣的脸,闪过郑兴怀嚎啕大哭的模样。 一条条冤魂在嘶吼,在咆哮,在恸哭。 许七安的三观在怨魂的哀嚎中摇摇欲坠,今日不杀镇北王,终究意难平。 .............. 数万名北境士卒骚动起来,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说镇北王屠城?他说楚州城的百姓是镇北王勾结巫神教做的?” “这不可能,楚州城的百姓之前还活的好好,是蛮子和妖族攻城时才死的,分明是他们用了阴毒的法术,杀光了城中百姓。” 议论声在士兵之间响起,回荡。 有人破口大骂,有人茫然不解,有人激动的替镇北王解释,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受限于身份和见识,底层士兵根本不知道镇北王的谋划,更不知道炼制血丹的秘密。即使刚才亲眼目睹城中诡异的现象,但他们根本没这个见识去理解眼前那一幕。 当日屠城的士卒,本就是高品巫师手底下的尸兵。 巫神教能操纵尸体和魂魄,能激发气血,自然也掌控着洗练精血的手段。但前提是,那些人必须已经死亡,活人是无法被巫师控制的。 以控尸之法洗练精血既隐蔽又安全,这才没有被蛮族和妖族发现,纵使术士,也被瞒天过海。 因为巫师本就有干扰天机和气数的能力。 包括那些已经死去的百姓,魂魄被封在体内,直到血丹炼成之时,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底层士卒,如何能理解此中玄奥。 除了这些士卒,存活着的江湖人士,听着一声声喝问,呆若木鸡。 而后涌起强烈的质疑,认为那个凶焰滔天的强者是在诋毁镇北王。 镇北王戍守边关十几年,抵御蛮族,保卫疆土,是大奉武道最强者。他的功绩,天下人看在眼里。 突然蹦出一个神秘高手,指责镇北王屠城,任谁都不会相信。 “满嘴胡言,真希望镇北王能斩了他。” “如果形势不妙,我等身为白丁匹夫,也要为楚州出一份力,楚州人不怕死。” “可是,那人拿着镇国剑啊,我听说,能得镇国剑认可的,只有皇室中人,他说的话,不会是真的吧.......” .......... “骂的好,骂出老夫心声。亲王又如何,此等暴行,与畜生何异。”刘御史激动的浑身颤抖,唾沫飞溅: “此人必是我大奉皇室隐藏的高手,他来替天行道,来讨伐镇北王了。” “直抒胸臆啊,如若牺牲百姓才能换来一位二品,那我大奉活该王国。镇北王他错了,他大错特错。”大理寺丞愤慨道。 文官们没有想到,竟真有强者站出来痛斥镇北王,将他罪行揭露,并扬言要斩他。 尽管不做好人很多年,可此时此刻,当这个神秘强者痛斥镇北王,他们心里泛起“邪不胜正”的喜悦。 “百姓可以死于战乱,死于蛮族和妖族之手,大不了杀回来便是。今日他屠我大奉一城,明日我大奉灭他一部。本就是敌国死仇,不死不休。” 陈捕头握紧拳头,咬牙切齿: “可百姓不该死在镇北王手里,他们临时都认为镇北王是大奉顶梁柱,是守护他们的英雄。可这个英雄,却向他们挥动屠刀,攫取他们的精血,只为了自己能晋升二品。何其可悲! “镇北王怎么下得了手,他是个狗贼,是个冷血无情的畜生。” 武夫自有血性,陈捕头已经全然不顾对方亲王身份,只觉得镇北王死有余辜。 至于镇北王死后,北境怎么办。 呵,一个为了私欲,可以献祭一座城池的亲王,他不死,难道要等着将来晋升一品,献祭十座城? 蛮族虽有烧杀掠夺,但杀的人反而没有镇北王多。 山海关战役后,蛮族休养生息十余年,而后屡有侵略边关,也只是小规模的劫掠。没发生过大型战争。 而镇北王呢? 三十八万百姓,说杀就杀,说屠城就屠城。 将来他要晋升一品,怎么办? 其他人同样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大理寺丞才悲恸中,发狠的说:希望此战蛮族胜出。 .......... 镇北王面不改色,朗声道:“阁下是何人,何故血口喷人,污蔑本王。” 阙永修脸色一变,骤然握紧了剑柄。此人是敌非友,竟是为了杀淮王而来。 “该死,该死,他该死,哪来的狗东西,为何要坏我大事,坏淮王大事。”阙永修怒发冲冠。 听到镇北王的话,阙永修心里一动,踏在女墙上,喝道:“众将士们,今日一切都是妖蛮两族的阴谋,他们想害我们的镇北王。” 闻言,北境士卒们恍然大悟,义愤填膺。 “妖族和蛮族不但要害镇北王,还想污他名声,可恨,恨不得杀光这群鼠辈。” “镇北王戍守边关,多年未曾返京,是我等心目中的英雄,大家不要被那人蛊惑。” “镇北王不能死,他是大奉军神,大奉需要他,百姓需要他。” “我们誓死保护镇北王。” 北境士卒激起了血气,大不了一死,也要用尸体为镇北王铺出逃生之路。 这时,高空中,许七安抛出手里的镇国剑,让它“锵”一声刺入地面。 “镇北王,镇国剑有灵,它能辨忠奸,识人心。你若是问心无愧,那就问问它,选不选择你。” 许七安隐隐听见剑鸣,似在委屈控诉,控诉他抛弃自己。 这一瞬间,远处的谩骂声忽然停了。 站在城墙上的士兵居高临下,死死盯着远处的镇北王,盯着镇国剑,不敢眨眼睛。 在城下的士兵看不见,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飞到城墙上。 这个时候,除了几处稀稀拉拉的战斗还在继续,大部分人都停止了拼杀。蛮子、妖族还有大奉士兵,一边相互警惕,拉开距离,一边分神关注。 镇国剑只认气运,不认人,本王身为大奉亲王,名声还在,气运便还在,怎么可能无法使用镇国剑.........镇北王嘴角一挑,朝着高祖皇帝的佩剑,探出了手。 气机牵引剑柄,就要把它拔出。 眼见这一幕,烛九和吉利知古,以及白裙女子脸色微变,本能的想要阻止,奈何方才一退再退,距离过远。 此时再想阻止,来不及了。 “嗡嗡.......” 突然,铜剑绽放淡金色的光辉,竟震开了淮王的气机牵引,不让他碰。 镇国剑拒绝了淮王......... 吉利知古和烛九相视一眼,隔空传音: “此人身份不明,但来头大的超乎想象,不要疏忽大意,纵使他针对镇北王,多半也不会放过我们。” “镇北王死活不论,争夺血丹才是我们此行的目的。” 莲花中央,漆黑人形惊疑的盯着许七安,此人福缘深厚不假,但并非大气运之人,怎么会让镇国剑对淮王弃如敝履。 “镇北王,他到底是什么人,你们皇室还隐藏了此等高手?是不是你们大奉皇室的某位先祖?”高品巫师悚然一惊。 许多年不曾有过脊背发寒的感觉。 镇北王脸色铁青,沉声道:“从高祖皇帝到武宗皇帝,哪一位巅峰武夫能长生久视?他不是我皇室中人。” 说话间,他身形一闪,出现在镇国剑前,伸手欲拔。 “嗡!” 淡金色的光芒瞬间炸开,气浪如海潮掀起,把镇北王推了出去。一道道剑气激射在三品武夫的体魄上,溅起密集的火星。 镇国剑........这把镇压大奉气运的神兵,这把曾经随镇北王参与山海关战役,斩杀敌酋无数的神兵。 竟然,因为镇北王的靠近,而产生这般的过激反应。 远处的城墙上,哗然声四起。 此刻城墙上足有上万名士卒,他们远远的看见这一幕,看见镇国剑厌弃镇北王,抗拒他的触碰。 众士卒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坍塌了。 “我看见了什么?我肯定是中幻术了,我看见镇国剑在抗拒镇北王。” “镇北王.......他真的屠城了吗?”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兵刃“哐当”坠落,许多士兵痛苦的抱住脑袋,嘴里喃喃自语。有人不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疾言厉色的质问身边的战友,希望对方给出不一样的答案。 却不料战友已经崩溃。 信念坍塌了。 镇国剑是大奉神兵,开国大帝传下来的利器,在军伍人士眼里,它的地位无比崇高。 当年山海关战役,皇帝陛下举行祭祖大典,亲自取出镇国剑,赐予镇北王。 这一段历史至今还在军中流传,被津津乐道,成为镇北王众多光环中的一部分。 正是如此,镇国剑拒绝镇北王的一幕,给了士卒们难以承受的冲击。 城墙之下的士卒看不到那么远,头顶响起哗然的瞬间,无数人抬头望去,然后,他们听见的不是欢呼,而是崩溃的吼声。 看到的也不是同袍的笑脸,而是一张张崩溃的脸。 这........ 事实很容易猜到,镇国剑做出了选择,而这个选择,对他们来说是巨大的打击。 这意味着,高空中那位神秘强者说的都是真的,镇国剑厌弃了镇北王,因为他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 他屠杀大奉百姓,他与镇国剑离心离德。 “人无道,天罚之。镇北王,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许七安俯冲而下,裹挟着无边无尽的怒火,拖曳着滔天的魔焰。 咻...... 镇国剑自动飞起,把自己交在许七安手中,他霸道嚣狂,他威风凛凛,他如神似魔........其实真实情况是,他只是一个配音演员。 镇国剑爆发出刺目的金光,悍然斩向镇北王。 这位大奉第一武夫脸色阴沉,毫不畏惧镇国剑的锋芒,手里长刀反撩。 “轰!” 仿佛数以百枚的火炮爆炸,可怕的冲击波席卷一切,摧枯拉朽,把周围房屋坍塌的废墟都吹的一干二净。 从城墙俯瞰的士兵,清晰的看见一道圆形气波扩散,呈涟漪状散开。凡触及之物,统统化作齑粉。 这一幕,只能用天灾来形容。 镇北王手里的长刀化作齑粉,这是司天监炼制的极品法器,削铁如泥,坚韧无比,纵使三品级的战斗,也能发出锋利的特点,切割敌人。 但在镇国剑之下,它脆弱不堪。 赤红色的巨蟒抓住机会,额头竖眼转动,迸射出一道乌光,比闪电快,比念头疾,咻一下打在镇北王身上。 镇北王身躯不可避免的出现僵硬,关节生涩,眼睁睁看着铜剑斩落。 “死!” 远处的巫师突然伸出手,对准许七安,用力一握。 咒杀术。 缭绕魔焰的不灭身躯如遭受击,承受了一定的伤害,劈斩的动作也被打断。 镇北王趁机出手,一瞬间打出上百拳,拳影密集,因为速度过快,上百拳只有一个声音:砰! 许七安宛如一颗出膛的炮弹,飞射出去,胸口略显凹陷,瞬息间恢复原样。 九条狐尾宛如遮天蔽日的屏障,在许七安身后的高空展开,为他挡住颓势。 刚于高空中顿住身形,下方风声呼啸,一股宛如石油喷泉的黑色粘液冲起,带着腐蚀一切,污染一切的架势,泼向许七安。 轰轰轰.......青色巨人狂奔起来,骤然跃起,以苍鹰搏兔的姿势扑向黑色莲花。 手中巨剑化作刺目的骄阳,奋力劈下。 黑色莲花在沛莫能御的剑罡中崩溃,化作袅袅黑烟,于远外重聚。 楚州城的地面,在这一剑之下,崩裂开延绵数里,深不见底的裂缝。 “我讨厌别人用拳头打我。” 这次是神殊自己的声音。 黑色魔躯背后,长出十二条不够真实的漆黑双臂,肌肉虬结,每一条手臂都握紧拳头。 十二只拳头同时落下,拳势快如残影。 每一拳都会在大地上制造出数丈方圆的拳印。 镇北王快如闪电,时而冲锋,时而折转,凭借武者的本能直觉,避开一个个拳头。 双方在城中展开激烈混乱,因为人数失衡,不再是一对一的交手,彼此之间更注重配合。 各大体系的法术纵横交错,你来我往,打的整座楚州城几乎找不到完好之处。 房舍化作废墟,废墟化作深坑,河流改道,池塘被填平。 自山海关战役后,九州承平二十载,还是第一次发生这个级别的混战。 人类城池对于这些几乎站在巅峰的高手来说,一场战斗下来,就夷为平地。 这时,吉利知古趁着“己方”三人拖住对手,一个腾跃来到血丹前,从废墟中捡起了这颗蕴含巨量生命精华丹药。 “我大奉百姓生命精华凝聚的血丹,你一个蛮子,也配?” 许七安最先杀来,一剑斩在青色巨人手臂,斩出白骨,却未能一斩而断。 三品武夫的体魄过于强大,镇国剑虽能真实有效的杀伤他们,也无法做到摧古拉朽。 可惜儒家圣人的刻刀远在京城,又被书院封印,否则我能打十个...........许七安心里惋惜。 血丹冲天飞起,九条狐尾卷了过来。巨蟒则直接扑起赤红身躯,遮天蔽日,似是要把血丹一口吞下。 镇北王、地宗道首分身、巫师相继出手,争夺血丹。 “咔擦.......” 多方角逐之下,血丹当场崩裂,被均分成七个小碎块。 没有丝毫犹豫,烛九和吉利知古吞噬了血丹,两人身上的伤势尽数修复,气息节节攀升,体魄和气机竟更上一层。 事已至此,巫师只有吞噬气血,来维持自身状态,应对后续战斗。 镇北王脸色阴沉,额头青筋一根根凸起,怒火欲喷。 这本来是他的机缘,他辛苦谋划的一切,结果却被众人分去一杯羹。 这下子,不仅丢了王妃,连血丹都没了。 真正赔了夫人又折兵。 镇北王把血丹丢入嘴中,嚼碎吞下,咬的咀嚼肌凸起,仿佛吃的不是血丹,而是许七安。 “大,大师.......这些,这些都是我大奉子民的精血。”许七安内心沟通神殊,对吞服血丹产生本能的抗拒。 “我有一招秘术,可以燃烧不灭之趣,让力量短暂达到巅峰,但需要庞大精血作为燃料。帮你提早结束这场战斗。” 许七安心里一动:“是你生前的巅峰?” 神殊沉默片刻:“不是,但对付他们足够了........还有,我并没有死。” 许七安盯着手里的血丹,脑海里闪过一句话:屠龙的少年终将成魔。 神殊见他默然,不再犹豫,吞下了血丹碎块。 “好强大的力量,不愧是祭炼三十八万人而成的血丹,啧啧,镇北王,不如你把炼制血丹的秘术告诉我。我们一起屠城,一起晋升二品如何?” 吉利知古舒展身姿,感受着庞大能量在体内化开,心情愉悦到达巅峰。 “的确!” 烛九口吐人言,揶揄道:“我俩不会炼制这种血丹,胡乱吞噬生灵,顶多滋补,没有这样效果。而你镇北王一个人,偷偷摸摸屠一城可以,再多,就要被监正给宰了。不如咱们三人联手,炼制第二枚,第三枚血丹,如何。” 它边说着,边扭动蛇躯,似乎体痒难耐,要蜕皮了。 高品巫师冷笑道:“鹿死谁手还不知道。” 白裙女子看了眼许七安,咯咯笑道:“本国主再陪你们玩玩。” 地宗道首不屑多言,血丹与他用处不大,他没有吞服,藏了起来。索性只是一具分身,他已提前获取了自己想要的: 屠城的恶! 怎么都是赚了,不介意再陪他们打一场。 吞食血丹后,各方气息暴涨,都是自信满满。 自身超越了巅峰,连带着对镇国剑的畏惧也减轻了许多。 镇北王撕裂甲胄,露出古铜色的体魄,淡淡道: “本王亦突破到此生为止的巅峰,既然血丹平分,你们的目的也达到了。烛九,吉利知古,不如联手,先把这个家伙干掉。” 吉利知古和烛九,立刻看向许七安,三只眼睛里流淌着深深的忌惮。 镇北王这是祸水东引,把压力分担给他们。 可这是阳谋。 此人来历神秘,能驱使镇国剑,刚才的战斗中,对他们同样抱着敌意,如果镇北王死在镇国剑下,可以想象,此人的下一个目标必然是他们。 而镇国剑的存在,又对他们具备实质性的杀伤力,威胁巨大。 反观镇北王,他已经被镇国剑厌弃,实力又不比他们强,威胁不大。 烛九和吉利知古对视一眼,狞笑道:“好。” 镇北王嘴角一挑,笑容森然:“结盟达成。” 等杀了此人,夺回镇国剑,我再与镇北王联手斩杀烛九,不除掉这个隐患,镇北王极可能会死,烛九杀不成........内心一番权衡,高品巫师做出妥协。 刹那间,镇北王、巫师、黑莲、烛九以及吉利知古,都将目光投向许七安。 五大高手形成默契,共杀此人。 场上的变化,让城墙上围观的士卒、密探,以及军中高手猝不及防。 士卒们目光复杂的看向孑然而立,手持镇国剑的神秘人。 白裙女子没有插手,拔高身形,一副袖手旁观的姿态。 她盈盈眼波凝视着许七安,似欣喜,又似悲伤。 神殊,展现出你真实战力的冰山一角吧。 ............ PS:上一章本来是六千字,后来我精修了一下,填充了细节,字数达7500字,但收费依旧是六千字的标准。 待会开个单章感谢一下白银盟。留在章尾感觉没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