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翼愣了一下,身体在大脑之前做出反应,单膝跪地,“恭迎尊主!” 左息九没有言语,掠过他走至软榻坐下。 他并未碰到黑翼,黑翼手中的密信已然不见。 黑翼心底发凉,都快跪不住了。 “呵。”左息九冷笑一声,随手丢下密信,无端一阵风过,密信化为尘埃,消散在风中。 他斜倚着,姿态随意却致命优雅,像是天生的贵族,高人一等又浑然不知的自然。 之后便是漫长的沉默,沉默到黑翼都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黑翼不敢起身,连头都未敢抬。 “既然本尊的好徒儿大婚,呵,那本尊是该送上一份大礼。”他的表情平静,意味不明,语气似乎阴沉狠戾,却又冷冽如冰。 下元节前一天突然下了大雪,往年下雪没有这么早,也没有下这么大的。 鹅毛般的大雪将天空割裂的支离破碎,抬头望去灰白的雪花周旋飘落让人眼花。 这一异常引得人们纷纷猜测,有人欢喜有人忧。 有人说这是不详,有人说这是大吉。 不过婚事还是如期举行。 下元节当天并未下雪,昨天断断续续下了一天一夜,今日并未放晴,银装素裹将天地装扮的格外漂亮。 忍九被杨诺扶着,红盖头挡住了她的视线,她只能看到红色靴子踩在雪地上。 红色和白色渲染映照,纯洁无瑕和艳丽夺目之间的争执碰撞,美得别具一格。 忍九不自觉想起那个梦,浑身又开始轻微颤抖。 杨诺以为她冷,握紧了她的胳膊给她力量。 突如其来的大雪并未阻挡人们对这场空前盛大的婚事的期待。 但是有几位重要人物没来,一是金家,另一位便是华朗。 华绍早知他们不会来,他也不希望他们能来,用那种深情且不舍的目光看着他的小忧,哪怕现在是他站在小忧身边,他也半点炫耀意味都不敢生出。 他太容易将自己代入他们的情景,他清楚极了那种无能为力的时刻。 他不是仁慈,他也根本不想看见他们。 药王谷也没有人来,不过礼却是早早送到了。 青鸾阁大师姐丁晗在前几日来了,祝贺之后又匆匆离开。 华绍并不介意,他之前和黄冰姑母谈过,如果他要和忍九离开,那么便和青鸾阁再无关系。 黄冰姑母忌惮左息九,选择独善其身,这也无可指摘。 丁晗能来已然很让他意外。 只是他们不知道的是,丁晗温柔懂事惯了,这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违背黄冰命令也要来祝贺忍九婚事,黄冰大发雷霆,罚她在祠堂跪了好几天。 黄冰不理解,她的高徒虽说谦和温煦,与人为善,但是很少与人交心,与华绍的关系也只是一般,她为什么一定要去? 忍九没有亲人,华绍便安排杨诺带她入礼堂。 天气阴沉沉的,好像什么时候天就会压下来一般,树梢被大雪压弯,随着礼炮声响,抖抖簌簌掉落一片。 空气中是凛冽料峭的寒意,呼出的气息都清晰可见。 步入礼堂的时候,忍九还是觉得不太真实,像梦一样。 她格外平静,平静到让她自己都察觉到不妥,如同一个旁观者,冷眼看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而华绍心里五味杂陈,他想看见她,迫切的想,没有看到真的是她,他心里始终不踏实,于是他索性掀开盖头,扔给杨诺。 盖头被揭起之时,忍九面前的金色流苏头饰碰撞摇摆,那张精致绝艳的容颜现于人前。 她有些惊讶,宾客也被华绍这一举动惊到了,但是谁也没敢说些什么。 江湖中人,豪放不羁,不重礼节,华绍此举虽然不妥,但也没到万众指责的地步。 “华绍?”忍九不解。 华绍对她笑了笑,示意赞礼人可以开始了。 “一拜天地!”赞礼人发号令。 华绍紧握红绸,紧张到手心都出了汗。 在两人跪拜之后,天空当中又下起了大雪。 忍九有些恍惚,直到赞礼人喊道,“二拜高堂!” 忍九回神,看着厅堂之上的牌位,他们的父母都已经不在了,不过往后他们不再是一个人,都将拥有彼此。 忍九不自觉握紧红绸,心情复杂。 华绍有所察觉,看了她一眼,轻声开口,“小忧,你还有我。” 忍九扭头看他,眉眼温柔,“嗯。” “夫妻对拜!” 雪依旧在下,无声又美好的样子,忍九心下平静了许多。 她抬眸看向华绍,金色流苏头饰让她看不太清楚,但是华绍灼灼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一切,印在她心里。 两人同时下跪,对视一眼,俯身对拜。 只是他们刚俯下身子,一支箭从二人中间穿过,威力巨大,将两人都震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而那支箭却无声无息钉在厅堂正中,不偏不倚,钉的极深,以箭为中心,周围墙壁寸寸裂开,牌位被凌厉的箭气震落在地,桌子上空荡荡的,那支箭的方圆都空无一物。 在场之人大惊,这得是多深厚的功力才能在所有人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发出如此致命一击。 不过大家根本没来得及思考,大门被打开,来人一袭红衣,风华盛世,眼尾的红痣和红衣相衬,致命的美与高不可攀,这雪色天地,银装素裹都要匍匐在他脚下称臣。 左息九将棕红竹木弯弓随手递给黑翼,伸手抚上眼尾红痣,轻笑着走了进来,“怎么,本尊的好徒儿大婚,本尊竟然没有收到请柬呢。” 忍九止不住地浑身轻颤,往日里的噩梦一波一波袭来,占据大脑,她根本没空思考, 她还没从地上起身,华绍就挡在了她面前,“左教主,是我的疏忽。” 左息九止步,脸上的笑意渐褪,他的眼神平静,平静之下是看不到底的深潭,他笑了一声,意味不明,“原来是你啊。” 他其实知道,他分明知道! 随即他的表情阴沉了下来,伸手虚空一握,华绍就像被人扼住了喉咙,向前踏了半步,跪在了地上。 左息九下巴微抬,手指慢慢收紧,他的动作始终优雅风流,红衣穿在他身上,是让人不敢直视的惊艳与风华。 “师父!不要!”忍九下意识挡在华绍面前,企图拦住左息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