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山脚下的一座古刹,红门寺,据说几百年前是龙城一座名寺,高僧云集,香火鼎盛,信徒众多。而如今却是一座孤零零的破庙,野草繁茂,门前的山石上早已斑斑青苔,除了前厅的一尊佛像还尚存完整外,剩下的就只有院中那一棵几人都无法环抱的老垂柳还保留至今,以前是用来信徒许愿用的,现在依稀还有几串褪色的铃铛,剩下的早已破败不堪,唯有后院的一座茅房还算完整、清洁。 燕男和师父就住在这几间茅草屋里,平时靠采草药为生,燕男从小就是在这里长大,而唯一的亲人就是这个老和尚,也就是他的师父。他不知道自己从哪来,父母是谁,只知道是师父收养他,并教他读书、认字采草药,两个人相依为命十几年。 如今,燕男手里也取出一根红绳,默默的走到老柳树下,拉下一根粗壮的树枝,把红绳系了上去,他从来不相信这些,可师父自从回来,就卧床不起,已经多日未曾下床,他从来没有这么渴望他的举动能感动神灵,让师父好起来,毕竟,他只有这么一个亲人。可他几乎用尽了他所知道的所有的治伤草药,但师父的身体还是一日不如一日。这日,燕男刚采药回来,师父已经做了起来,显得眼神都明亮了几分,燕男一见更是高兴的要跳起来,心里想着:总算几日的辛劳没有白费,他还准备今日下山给师父买只老母鸡,做碗鸡汤呢,尽管师父从来都是吃素,可到这种地步,为了让师父康复,无论如何也要交师父吃下去。可师父如今恢复了神采,他倍感欣慰。 刚要扶师父下床,师父却挥手叫住了燕男,并拉他坐到了身边,燕男发现师父今天的眼睛里有些不同往常的庄重,于是他老实的坐了下来,老和尚抚摸着燕男的小脑袋,无尽的慈爱与不舍,还是一字一句的说着:“燕儿,师父要走了,不能再陪着你了。” 燕男闻言一怔:“师父,你……” 老和尚摇摇头,没再让燕男说下去,继续说道:“燕儿,牢牢记住师父今天说的话,对你以后无论走什么样的路都会有用,知道吗?” 燕男含泪点点头。 老和尚长叹一声:“燕儿,记住师父的话,不要急着去找四虎报仇,要报仇,也要等你自己强大到足以随手便可以消灭他们,而无还手的余地才可,不要逞一时之强而伤害到自己和亲近之人,知道吗。” 燕男用力的点点头,老和尚又继续说道:“以后,无论是要报仇还是去走其他的道路,都要先保护好自己,人只要还活着,才有资格做其他事实,否则全是枉然,如今的世道,本是弱肉强食,没什么公平道理可言,只要你弱一分,别人就会强一分,公平只对实力相当的人才有的道理,只有你俯视别人,才有资格谈论公平,你记住了吗?” 燕男拉着师父的衣袖,双眼已经模糊,点着头:“师父,燕儿记住了,可你不要离开我,你走了,燕儿怎么办?” 老和尚擦干燕男的泪水说:“作为男子,不要轻易流泪,即使伤心,也不要再别人眼前流泪,这是弱者的表现,你总会长大的,师父也早晚要走的,只是遗憾师父不能看你长大成人了,以后没有师父在,你自己要坚强。” “师父!”燕男又留下眼泪。 老和尚从怀里掏出一枚玉佩,颤抖的放到燕男手里,“这是师父捡到你的时候,在你身边的物件,你自己收留着,说不定可以找到你的亲人,当时你只有一巴掌大,衣服上写着燕男二字,所以师父叫你燕男……” 老和尚说话越来越弱,已经躺了下去,顿时显得疲惫不堪,眼神也涣散了,最后嘴唇微张说了句:“师父走了,燕儿。”慢慢闭上了双眼,随着燕男撕心裂肺的喊着师父,可老和尚终究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燕男亲手埋葬了师父,就是这个老和尚,是他一睁眼就看见的人,是教他读书认药的人,是陪伴他十几年的亲人,可今天,燕男觉得师父一走,他什么都没有了,整个世界都变得灰暗冷清。燕男在师父的坟前默默流了一阵眼泪,默默的走下了山。 燕男还有一个玩伴在山下,叫钟小玉,就住在山脚下,由于钟大娘常年礼佛,经常在红门寺烧香,这一来二去,和钟小玉便熟悉了,经常一起玩耍。小玉圆圆的脸蛋,很是可爱,师父也喜欢她,她父亲经常去关外经商,家境还算富足,也经常接济师徒二人。 燕男越过河边,走到一户门厅较大的院落边,又悄悄的绕过大门走向了后门,就在燕男刚到墙角时,一个黑影一掠闪过,消失在墙内,燕男走到后门,对着门口“汪汪、汪汪”的学了几声狗叫,不一会,听见门插的响动,一个俏丽的脸庞探出来,圆圆的小脸,笑起来像一朵小花。 “小男”“小玉” 两个人亲热的拉着手,“你好几天没也来找我了,小男。”小玉关切的语气,就像一个成熟的女子,燕男低着头告诉她:“我师父去世了。” “师父死了”,小玉闻言一愣:“师父怎么了,生病了吗,前几天还身体无恙的样子啊。” 燕男把路上遇四虎,又得人相救前后和小玉说了一遍,小玉瞪大眼睛显得难以置信,她还是拉着燕男安慰一番后问:“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燕男沉默片刻回答:“我也不知道,可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小玉拍拍他的肩膀没有说话,然后她大眼睛转了转拉起燕男的手说:“还没吃饭吧,走,我带你到我家客厅,偷拿糕点给你吃。”两个人偷偷溜进后门,时近正午,家人大都在休息,燕男随着小玉两个像小猫般跑进内庭,小玉抓起盘子里的糕点全部塞给燕男“快吃吧”,燕男是真的饿了,片刻就吃下几块,小玉就托着双腮定睛看着燕男大口的吃相,就像看着多年未见的情人,一刻都不想把目光移开,正在二人正享受独处的时光时,内庭里忽然传出“咣当”一声轻响,接着是一声轻呼“呃”,似乎是女子的声音,声音发自内堂,片刻又归于平静,但在平静的晌午,却是格外的突兀。小玉和燕男一怔,燕男立即放下手中吃食,拉着小玉悄悄走进内庭,里面就是卧房,两人在一间内室外停了下来,那是钟大娘的房间,平时小玉父亲外出时,就钟大娘一人独居,小玉刚要推门,被燕男拉住,并做了个禁声的手势,轻轻捅破门上的贴纸,向里望去。 燕男没让小玉直接进去,还是有他的思虑,一是毕竟正是休息时间,直接进去似乎不太礼貌,二是,这个时候没有人,又有响动与呼声,定有内情。当他望进去时,却看到了影响他一生的景象。他看到了一双腿,一双粗壮的长腿,腰肩还挂着一只硕大的葫芦,葫芦上画着朱红色的花纹,如血般的红色,这个花纹让燕男心惊肉跳,觉得这花纹就像一张血盆大口,随时可以吃掉他的血肉,黑衣人腿上插着短刀,由于一道珠帘挡住了男人的上身,让他无法看清面目。男子此刻正披上长衫,利落的砸着腰带,燕男目光一凝,男子已穿好衣服,静静的注视着床榻,似乎有些不舍,伸手抚摸着一段如雪般女子的白腿,再往里看,燕男一惊,地上散落着小玉母亲的衣衫,而床上却是一个只穿着粉色亵衣的妇人,肌肤一片雪白,正被男子的双手猥亵,小玉母亲双眼微睁,朱唇紧咬,可却一动不动,腮边清泪一片,任由黑衣男子的手游动,男子看似意犹未尽,可还是停了下来,附身抽出腿上的明亮的短刀。 “娘”,黑衣男子刚要挥刀,听到一身叫喊,目光一凛,回身转向门口,目光流出一丝阴狠与杀机,欲追将出去,可身影一滞,回头一看却是一只白皙的手死死扯住了他的衣襟,妇人不知何时已起身,不顾衣不蔽体拉住了他的衣衫,无力的喊着:“玉儿,快走,去找你爹!” 这一顿之间,黑衣人犹豫片刻,回头看着绝色妇人,狠厉之色一闪,破窗一掠而起,再不见踪影。燕男拉着小玉已躲到内庭一个角落里,手捂着小玉的嘴,小玉不能出声,可泪水已打湿了燕男的手,等待半晌,没见再有动静,燕男松开小玉,急忙跑去钟大娘的房间,看到房里的一切,燕男嘴角一阵抽搐,紧紧攥住了拳头,内心一阵起伏,牙齿咬的咯咯直响。钟大娘衣不蔽体,雪白的身躯已被血色染红,小玉已哭的撕心裂肺,这阵哭声也惊动了其他人,家里的下人也闻声赶了过来。燕男只安慰了一会小玉,又告诉他们的家丁通知老爷后,一个人又默默走了出去。 待他走到门口时,又停住了脚步,定睛看着前方的虚空,心里却是莫名的惊奇、恐惧,不觉双腿都有些颤抖,燕男瞳孔都在放大,惊疑之色难以言语。因为他真切的看见了钟大娘的身影模糊的飘零在眼前,他的身子是透明的,只看见眼脸,而她的眼神像雾水一样朦胧的,直直的看着燕男,稍后钟大娘的身影又像雾一样飘散开来,慢慢的聚集成一颗明亮晶莹的珠子,片刻飞入燕男的体内。燕男瞬间腹中一片冰冷,慢慢蔓延整个身体,燕男此刻周身冰冷,一动不能动,就连头部都是一阵眩晕,无数画面在脑中不受控制的闪现,片刻之后,燕男面色苍白,冷汗湿透了全身衣衫,浑身一个激灵,手脚慢慢的动了几下,才迈开步子,往红门寺走去。 此刻,在黑山腹地一个密闭的空间里,一个长袍中年男子,周身被黑漆漆的雾气包围着,黑雾鬼魅般在空中飞舞、翻腾着,犹如沸腾的开水,渐渐的,雾气犹如有灵魂般聚集在一起,一股脑的全数被吸进男子的空中,流出中年男子一张惨白的长脸,长脸上一缕长髯,男子静坐片刻,木偶般伸出双手,手指慢慢的抖动着,发出咯咯的声响,男子审视着自己的双手,发出鬼厉般的声音:“嗯,鬼泪果然是上等的灵丹,哈哈哈”,鬼厉的笑声响彻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