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朗气清,初秋的天空蓝光湛湛。 连绵的竹林在随着山风轻轻起伏,‘唰唰唰’如一阵阵绿色的浪涌由山脚滚动到山顶,偶尔传来野鸡山喳等鸟类惊飞的声音。 山里的蜻蜓叫做马儿灯,盖因两个圆鼓鼓的大眼睛实在招人喜爱,在竹林边的农地低空上盘旋着捕食蚊蝇,山林小径边的牛筋草在趁着最后的高温天候野蛮生长,那些大拇指粗细的绿色蝈蝈儿在趁着余生大肆啃食着还不能收进家里的残余黄豆的叶子。 若是没有大灾,这几天的山上应该是号子相呼、农忙丰收的光景了,大家的脸上都流淌欢快的汗水。 狗蛋早早地到了前路上把铺开的牛筋草打了结,想把长盛绊几个筋斗,要是能看到长盛哥出丑,进山找药再累都不会累的,也不知今天运气如何? 要是能顺利找到金毛狗,师父的伤势很快就会好起来,到时候大家无论怎么选择,也都不用为难吧? “长盛哥,跑快点啦,我们早点找到好回去,不然天黑了不好下山。” “你不就是想让我跑快点踢到牛筋草的圈套嘛,幼稚,这是小孩子的把戏!” “你都才七岁呢?装什么大人,肯定就是走不过我才这样说的。” “好啦我跑快点,等下追不上我可不要哭鼻子。” 长盛说着脚点在草尖上往上疾掠,每次都把脚背伸进了圈套里,每次都很轻松的往上掠一大步,快意得很。 很快把狗蛋甩在后面。 “冲呀,我来也。”狗蛋在后头追去。 终究是孩子,杀过人,宰过蛟,遭过灾,天性不容抹灭。 翻过几座山终于进了原始森林,这里几乎不会有人活动。 看着几山阳坡,这金毛狗实在难找。 金毛狗是一种外伤神药,长得就像长着长长金毛的狗,所以叫金毛狗,喜欢长在荫蔽的蕨草笼里,土壤要透气湿润,还不能太热太冷。 要是受了外伤,扯下几丝金毛捣碎敷上,立马就止血,最多一天就会结老痂,神效非凡。 以往要是谁找到一株都要拿到县里药铺去卖,少说十两银子起步,狗蛋的爹娘就是在卖金毛狗回来的的路上遭劫不幸的。 漫山遍野的蕨草和金毛狗长得很像,但是叶子和草头都不一样,得细细的找。 有金毛狗的地方一定适合蕨草生长,但是有蕨草的地方不一定有金毛狗,二人怀着赌一个万一的心情,撅着屁股上蹿下跳,牵藤钻草,活脱脱的两只野生兔子。 长盛现在的修为目力都远非常人可及,找了一阵他觉得狗蛋太慢,便让狗蛋沿着缓坡找,有事就叫自己。 自己专找那种大树底下阴凉的地方,尤其是涧边蕨草从落层次丰富的地方,幽林间到处是他闪转腾挪的身影。 二人找着找着就到了傍晚,都忘了对方的存在。 狗蛋一开始听到山里的红犼在吼叫还抬起头学着对方的样子吼几声,可当他察觉到已经是晚上的时候,就懵了。 在一个石头上滑下来,抬头一看不见天日,只见树叶之间有点点星光洒落,周围的树上都是一双双红色的眼睑在看着他,就这样静静的,谁也没敢动。 红犼是云岭十万大山里的一种凶残猴子,狡猾如狐狸,村子里曾有过山上妇女喂奶时婴儿被红犼抢走的传说。 狗蛋杀人不怕,但是看着这些血红的双眼心里害怕极了。 紧紧地按住刀柄,双方在对峙,气氛很惊悚。 一只红犼先是折了根树枝,轻轻地往狗蛋丢来,砸在他脸上没什么分量。 接着是更大声的折断树枝的声音,狗蛋趁机拔出刀,这样尽量不会刺激这些凶残的幽灵。 接着就是雨点般的木枝飞射,他就地一滚背靠在石头底下,尽量缩着身子,举着刀挥舞着砍飞一些砸来的树枝。 猴群看奈何不得他,又陷入诡异的沉静。 黑暗中狗蛋察觉到自己举着的刀被一股力气轻轻碰歪了一下,他瞬时起来顺势往上一捅,传来利刃破体的声音,接着一阵响彻夜空的惨叫。 很远处隔着一座山的地方,长盛猛然抬头,哎呀!糟了! 长盛自己可以夜间视物,黑夜降临的时候他自己调节一下照样看得清,看着看着忘了。 此时他想再听到叫声确认方向,尖着耳朵啥也没听到。赶紧吵着大概的方向赶去。 再说此时狗蛋却好过一些,一个身形庞大的红犼从上面的石头上翻滚下来,胸口正中一道豁口大股大股大往外冒血,整个猴群顿时一静,都没敢动。 狗蛋心都快跳出胸膛,脚下慢慢的往外移动,没办法了,被包围就是个死,跑出去还能拼一下。 渐渐地他听到了猴群的呼吸声,此起彼伏,这是震惊过来要发怒了。 狗蛋知道无法妥协,刚刚自己捅死的应该是首领。 突然加速往后一跳,大喊道:“长盛哥,我在这儿!” 正在林间飞荡的长盛听到呼喊调整方向喊道:“坚持住,我马上就来。” 狗蛋在林间尽量贴着树干亡命奔跑,也管不得是往哪边跑,身后的红犼不停地投掷飞矛,投完了随手掰断一根拿着一头,另一只手随手套着一抹去掉枝丫,随便一折,就重新完成了一件武器。 一支木棍撞在狗蛋后心,不由自主往前一扑,重新站起来的时候感觉自己脚下一疼,但是来不及了,已经被再次包围。 猴群居然像战场上的长枪兵一样,举着木枝慢慢逼近,悄悄试了试右腿后是个斜面,狗蛋向右后一倒滚地刀法展开,使出吃奶的力气快速挥刀成圆护住头部,脚下往前不断猫着碎步前进,黑夜里不敢大踏步。 猝然之间几个红犼被他开破肚皮,肠子都流来挂在肚子上往后散开。 疯魔一样前进,黑暗里他一下子砍到一棵大树,刀陷进树干拔不出来,拔刀用力过猛一下子栽倒滚进了一个深坑。 落到坑底赶紧起身,摇摇脑袋赶紧盯着坑边,伸手不见五指哪看得到什么,黑暗中走了几步,摸到石头才停下来,要是它们捡石头往下扔,自己只能被砸死了,隐约到‘噗噗噗’的声音不断传来。 四周一静。 “狗蛋,你在下面吗?” “长盛哥,我在底下,有点深,你小心点!” “受伤没有?” “没有!” “你别慌,我马上找树藤拉你上来。” “好!” 长盛声音很抖,狗蛋也打着哭腔。 过了一阵。 “狗蛋,我扔下来了,你摸一下摸得到吗?” “长盛哥,太短了摸不到!” “你不要慌,我再接一截。” 长盛又找树藤去了,这坑里很安静,狗蛋好像听到什么声音。 又过了一阵。 “这下够了吧,快上来!” “还是摸不到啊,我看不见,你是不是扔歪了?” “我拉上来再试试。”说着悉悉索索往上拉。 “长盛哥有东西在拉我的脚,救我!” 长盛听到狗蛋吓破胆的声音心里一颤,单手抓着树藤往下一跳,仔细往下看去。 脚尖点了几下,这坑好深。 终于到了坑底,看到狗蛋正死死地用两只手抓住凸起的石头角,脚已经被拖进洞里了,脖子都涨粗了一圈。 “长盛哥,它在吃我的脚,快拉我。” 长盛一个箭步冲过去,看到洞里隐隐有一根藤缠住狗蛋的脚往里拽,用力掷出小刀,一下就斩断木藤插在石头里。 小小的洞里飘出来一阵血腥味,还传出人喝水打嗝砸吧嘴的声音,好像还有人小声说话的声音,长盛寒毛直竖一把把狗蛋拉出来摔在自己身后,死死地盯着洞里。 盯了一阵还是有声音,长盛在旁边捡了块石头狠狠地砸进去,直接砸碎,还有,再砸一块,没了。 长盛又继续狠狠地砸了几块,飞快探头进洞拔出自己的刀,死死握住刀看着洞里头也没回:“狗蛋,给我摸几块大点的石头过来,把洞口堵起来,天亮了我们再看它是什么鬼。” 黑暗中狗蛋推了一块石头过来。 “这个有点小,塞里边。再拿块大的来。” “这块太大了,快换一块。” “这块还差不多,好了,我们守着它,天亮了再看它是什么鬼!” 说罢两人黑暗里瞪着洞口的石头,长盛如今真的不怕凡间任何东西,他一定要搞清楚这到底是啥,刚刚两人都被吓毛了,不弄清楚是啥他心里堵得慌。 “长盛哥你在黑夜里都看得见吗?” “嗯,看得不是很远。” “咦?我的脚有点儿痒。” 长盛才想起狗蛋说有东西吃他的脚。 “快拿来我看!” 长盛看到了诡异的一幕。 狗蛋的右脚整个脚面已经被一团触须包围,触须在吸收狗蛋的血,但是另一些触须好像又在把血吐回狗蛋的脚里,被斩断的截面在干枯。 狗蛋此时伸手抹了一下,被几根触须一叮触电般缩回手。 “长盛哥,我脚上到底是啥东西啊?” “好像是会动的金毛狗!” “啥?” “金毛狗!” “会咬人的那种?” “真的是金毛狗,不过好像扯不下来。你感觉怎么样?” 长盛扯了扯,那触须却不往长盛肉里钻。 “好像不痛了。” 长盛往后一靠。 “没事了它们没在动了,你摸摸。” 此时金毛狗正好自动脱开,全部变枯,狗蛋一把就把它拽在手里,摸起来确实很像蕨草的草头。 “他妈的,小爷竟被一棵金毛狗吓哭了,我,我,我······” 我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也靠在石头上。 “这是你刚刚摸过来的石头?” “对呀。” “你啥时候这么大力气了?” “我力气本来就大啊。”说着轻轻用力往后一靠,直接把石头靠到一边去。 “咦?我力气真这么大?” 狗蛋完全不敢相信,在黑暗里左右看着看不见的双手。 “等天亮再说。” 狗蛋知道是金毛狗,脚也没被吃,也不再怕了,靠着长盛就睡了起来,长盛看了一眼坑底四周,才一直盯着那个洞口,盯了一会儿听到狗蛋打鼾,就把狗蛋放下来头靠在自己的大腿上,依旧死盯着洞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