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古怪的空间内,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小陆阳生紧紧抱在一起,一个痛哭流涕,一个轻声安慰。一个伤痕累累,手脚全是老茧,一个粉嫩可爱,穿着一双可可爱爱的小虎鞋。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却好像已经什么都说了,因为他们本来就是一个人,只不过一个活在陆阳生的心里,一个经历着人世间的苦难。 过了好久以后,那个伤痕累累的陆阳生终于不哭了,他眼睛红肿,但是轻轻推开了那个穿着小虎鞋的孩子。 后者看着前者,笑着问道:“你想起来了吗?” 前者点了点头说道:“我是陆阳生,要踏上修行路,成为传说中的仙人,然后找到复活爹娘的办法。” 他眼神坚定,既是在回答眼前的孩子,也是在回答自己。 后者笑道:“那样可能会很困难的,比你过去几年加起来还要困难。” 陆阳生点了点头,神色间没有半点畏惧。 “我知道,不过我不怕。” 他说得平平淡淡,却透露着无与伦比的坚定。 后者笑了笑,然后坐在地上,小心翼翼地脱下了脚上的小虎鞋,他对着前者说道:“既然已经决定了,那就坐下来吧,我把娘亲做的小虎鞋给你穿上,毕竟未来的路还有很远,你一直光着脚走路的话,走不远的。” 陆阳生没有犹豫,同样坐在了地上,任由这个一直藏在自己心里的自己给自己穿上这双在外界已经被烧毁的小虎鞋。只是他虽然竭力忍耐着,可是在鞋子穿在脚上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抽泣了起来。 他又一次小声说道:“对不起,我把娘亲留给我的鞋子弄丢了。” 正在为他穿鞋的孩子停顿了一下,抬起头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意,轻轻说道:“没丢啊,不是已经穿在你的脚上了吗?” 他拉起这个哭哭啼啼的长大后的自己,将他轻轻推向了镜子的方向,对他笑着说道:“去吧,穿上阿爹阿娘留给我们的鞋子,走出一条我们的路来,然后,你要把阿爹阿娘一起带回来,到时候我们一家三口,一起回我们的家。” 陆阳生被小时候的自己推到了镜子面前,身形也变回了十二岁时的样子,他回头望去,那个小时候的自己正赤着脚站在原地,对他轻轻挥手道别。 陆阳生心有不舍,忍不住高声喊道:“我要走了。” 那个站在原地的他笑着回道:“走吧,走出一条属于我们的仙路。不过你要是觉得累了,可以再来找我,我就在你的心中,不远的。” 镜子前的陆阳生笑了起来,他再没有丝毫犹豫,转过身看着镜面,一步踏出,整个人消失在了镜面内。 随着陆阳生的离开,整个空间也同时破碎,到最后只剩下了那个小小的孩子。 孩子似乎心情不错,他坐在一个小板凳上,晃着没有了小虎鞋的小脚丫,轻轻哼着娘亲曾哄他睡觉的小调…… …… 陆阳生告别了自己,踏入那面铜镜以后,忽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等他恢复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重新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这里除了他以外,就只有一排台阶,一排全部由不知名玉石铺就的台阶。它高耸入云,一路向上,似乎没有尽头一样。 在台阶的两旁,无尽的火焰熊熊燃烧着,将空间隐射成了火红的颜色,火焰之上,是无尽的雷霆,电光闪烁之间,便有阵阵雷鸣传出,让人不由得毛骨悚然。 而陆阳生此时就在台阶的最底部。 陆阳生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下的鞋子,虽然自己长大了,但是鞋子却依然那么合适。他笑了笑,再抬起头时眼中已经没有了丝毫犹豫,他一步踏出,稳稳落在了台阶上。 随着他这一步落下,原本平静的空间忽然变得狂暴起来,四周的火焰猛然拔高数丈,火焰爬上台阶,将陆阳生团团包围起来。 天空上,雷声变得越发的狂暴,它们一声接一声,宛若传说中的雷池禁地,落雷如同雨点般轰砸在陆阳生的面前,最近的一道落雷离他只有一步之远,好似稍有不慎,就可以将他劈个粉身碎骨。 有声音自九天之上传来,声如雷鸣。 “大胆凡人,竟敢私改天命,意图沾染仙缘,简直罪无可赦。” 陆阳生抬起头,眼神中满是冷漠。 此时又有声音传来。 “神明恩泽,不是你这样的蝼蚁可以窥视的,若是现在退去,还可以保全性命,若是死不悔改,雷池火狱,定要你魂飞魄散。” “蝼蚁,还不速速退去。仙人何等高高在上,尔等凡人只需仰视即可,岂能意图盗窃神威。” 陆阳生看了看天上,却什么也没有看到,他看向前方,依旧是火焰和雷霆,根本看不到刚刚看到的那一排台阶。 他深呼吸一口气,神色淡然,抬起脚就要一步踏入火焰之中。 似乎是被陆阳生的行为激怒了,本就猛烈的火焰再次狂暴了数倍,落雷也从雨点变成了瀑布,那个不知名的声音更是怒喝道:“大胆蝼蚁,不敬神威,本座要让你魂飞魄散。” 这一次,陆阳生就连停顿的意思都没有了。他对面前的雷池火狱视而不见,对那个古怪的声音听而不闻,就那么对着火海重重踏出一步。 在他脚步落地的那一刹那,天地间突然寂静下来,雷声火声斥责声,全部戛然而止,片刻后,天地间忽起两缕微风,一为秋风,肃杀万物,一为春风,生机盎然。 两缕微风萦绕在陆阳生身边,将火焰和雷霆尽数挡下,让他稳稳地落在了第二道台阶上。 到了这时候,陆阳生才自言自语说道:“即便你是神明,也别想挡住我的去路,我决定要走的路,谁也不能阻止。” 他这几句话宛如敕令一般,天地间火焰和雷霆霎时间烟消云散,重新露出了那一排台阶。 陆阳生面无表情,对周边的环境视而不见,他没有停顿,抬起脚开始踏上第三排台阶,这一次没有任何异样,他稳稳当当地停在了第三台阶。 接下来是第四、第五,一直到第十阶,一直都安安静静的,再没有任何异样,但是到第十阶的时候,陆阳生脚步刚刚落下,异变再起。 只见一个浑身没有任何伤痕,但是脸色却白得好像面粉一样的家伙站在了第十一阶台阶之上,正居高临下,以一种充满了怨恨的眼神死死盯着陆阳生,他怒吼道:“陆阳生,你这个杀人凶手,你还我命来。” 陆阳生看着他,摇了摇头说道:“你想要杀我,还想要伤害柔姐,这都是你自找的,怨不得我。” 此人正是死在陆阳生手里的李田生。 他在听了陆阳生的话以后,目眦欲裂,双眼开始往外渗血,语调也变得凄厉起来。 “可我是我家里唯一的独苗,你杀了我,就是断了我家的香火。” 陆阳生没有丝毫动容,他回道:“事情不该这么算,也不能这么算。我不懂什么大道理,却也知道你是在自寻死路,所以你可以怨恨我,但是我不会后悔。” 李田生见陆阳生眼神坚定,知道他说的是真心话,就又换了一个话题说道:“可我是李柔的亲弟弟,她对你那么好,你却杀了她的亲弟弟,你对得住她吗?” 这一次,陆阳生似乎有些犹豫,可是只持续了一刹那,他就恢复了古井无波的样子。 他冷声道:“我不知道柔姐会不会伤心,但是这不该是我对你手下留情的理由。生死相争,各安天命,本就没有留手的道理。再说了,我相信你死了对李姐来说或许会是最好的结果。” 李田生闻言仰天怒吼道:“凭什么,凭什么你陆阳生要替别人做主?你有什么资格?” 李田生还在怒吼,但是陆阳生却好像打开了一个心结,眼神逐渐变得锐利起来,他沉声道:“让开,你应该知道,只凭你是拦不住我的。” 李田生低下头看着陆阳生,身上开始燃烧起血色的火焰,他嘴里呕出黑血,模糊不清地说道:“我不让,你能如何?” 陆阳生抬起右手握拳,也不说废话,直接一拳轰了出去。 一拳过后,台阶上再没了李田生的身影。 陆阳生一步踏出,走上第十一阶,轻声自言自语道:“那我就再杀你一次。” 对陆阳生来说,像李田生这种人,既然想要杀别人,那就要做好被杀的准备,如果连这都接受不了的话,那一开始就不要当一个恶人不就行了吗? 接下来,陆阳生又开始一步步登高而上,一直等到第二十层的时候,又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 他浑身湿淋淋的,似乎被在水里泡得太久了,身体都有些浮肿。他手持一枚贝壳,站在一张床前,床上躺着一个人,正是李柔的丈夫李全。 陆阳生的身体一瞬间紧张了起来,他沉声道:“你要找的人其实是我才对吧?既然这样,那就离别人远点。” 那个人缓缓转身,露出一张被鱼虾啃食了一半的脸,以一种诡异的声音说道:“凭什么只能找你?你以为就凭你这一条命,就能平息我胸中的怒火吗?” 陆阳生双拳紧握,从牙缝里挤出了三个字:“李阿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