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展开,群星出现,晚风残月。 随着山势起伏建立的正一观客舍里,里面有强大的罡风气流吹开门窗,但见得沈墨在客舍里行走,身上散发的罡气或重或轻,交织如潮。 伴随罡气的震动,体内的脏腑、骨髓都受到轻微的共振,有丝丝的麻痒散发出来。 这和小雷音咒的内壮之法有所区分。 因为沈墨如今罡气的震动分出律吕阴阳,来回切换,又或者突然融合。这是他从大阴阳手悟出的一点玄妙。 可惜他没有摸索出真正阴阳二气的修炼法门,仅是能融合一点皮毛,来打磨肉身。 这是一种小小的调整,令沈墨的肉身阴阳调和。筋骨血肉脏腑在罡气的调整下,处于了更舒适的境地。 同时一丝丝极其细微的罡气在沈墨体内滋生。 这是内罡。 既然有护体罡气,自然也有保护脆弱五脏六腑的罡气。 当然沈墨的脏腑,比一般人要强壮许多倍,只是面对超凡力量的打击,仍旧不够看。 有内罡保护,等于披上铠甲。 这是玄天罡雷身的另一种妙用。 当然,当今之世,最厉害的罡气护体法门,应当是天罡童子功,乃是罡气和横练肉身的完美结合。 什么金钟罩之类,也要逊色几分。 随着罡气流转,沈墨忍不住一声长啸。啸声回荡间,有风雷并举,隐隐然扯动天地玄妙。 四面起风了! 清尘子和几个值夜的道士往沈墨的客舍看过去,目光闪过惊诧和赞叹。 “有些像咱们龙虎山的玄天雷罡。” “似乎还有一丝老天师五雷正法的韵味。” “以神驭气,以气守神。当真是天生的修道种子。” 清尘子和几名道士交流感慨,心中甚至忍不住有几分嫉妒。他们能感觉到这些罡气并非千锤百炼而成的真法,其中颇有疏漏。正因如此,才能让他们心生嫉妒,因为这不是沈墨得了什么传承,照猫画虎的修炼,而是凭借自身的理解,在创造! 修行人能修缮已有的功法,已经十分不容易,创造的话,那又是另一片天地,那代表着无限可能。 同时创造新的修炼法也是笨功夫。 这世上走捷径的人多了,肯在笨功夫下苦功的实在少之又少。步入此道,甚至可以说往往事倍功不到一半。 可是,修行需要这种笨功夫。 龙虎山的祖师,崂山的祖师,崆峒派的祖师等等莫不是如此。 他们的笨功夫推动着修行界的进步。 长生是极其遥远的目标,需要子子孙孙来完成。 这是龙虎山祖师的遗训。 当然,现今的龙虎山弟子们,大都不重视这个遗训,今朝有酒今朝醉,天将降大任于他人也,关我屁事。 其实只有顶级的神通者才会发现,这个世界已经很久没有人在长生路上做出重大突破了。 从零分到及格容易,往上每提升一分,花费的时间精力都和此前不可同日而语。 才有前人感慨,越近大道越难行。 譬如炼炁绝顶到炼神这个关卡,好多人看似只有一步半步之遥,可是真要跨过去,却有千山万水那么远。 这道关口古往今来,拦下了不少天才,可谓白骨成堆。 故而新时代来临后,才有那么多人选择拥抱新法,抛弃旧法。 旧法是神通难望,长生难即;新法是神通可望,长生不可即。大家肯定愿意选择新法,换得力量,一世轰轰烈烈。 至于彻底入魔,被妖魔鬼神吞噬? 哪有什么,人都要死的! 有个修炼者曾说,人死之后,尸体埋在土里,也会被蛆虫吃掉,死在妖魔肚子里,和死在蛆虫肚子里,能有什么分别? 死去万事空,人生当及时行乐也。 夜幕里,有人选择说不。 “破虏军夜不收杨镇,还请君子剑赐教。” 宁静的夜里,一个雄壮的声音回荡着。 别人是暗中试探,他光明正大出来挑战,白天赵无极的惨死对他没有造成心理阴影。 “军方的人。” “果然是修罗场出来的人物,好胆识。” “我真为他明天的对手感到高兴。” “为什么?” “他明天的对手铁定没有对手了。” “好冷的笑话。” 周围观战的人窃窃私语。 杨镇环顾四周,“正因为你们这些胆小鼠辈,国家才会如此残破。没有我们破虏军,哪有你们现在的夸夸其谈!” 有人低笑:“没有你们军方的人吃空饷,国家可不会有今天的残破。” “不能这样说,神都的权贵也吃得不少。” “这事大家都有份,谁也别说谁。” 观战的人传出几声窃笑。 杨镇铁青着脸。 这时候客舍的罡风平息,里面传出平静的声音, “惊蛰,该你出手了。我待会要睡觉。” 语气平平淡淡。 “诺。” 惊蛰将玉盒放在客舍的门口,对着夜幕里看不清的人影们说:“你们还有谁要来的,都一起吧。一个个来,会打扰我家公子睡觉的。” 他的语气很是平静,平静得不把周围所有人放在眼里。 可是没有人嘲笑他。 如果你在潜龙榜排第五,你也有资格说这样的话。 许多人才回过神。 神都苏子清的随从可是潜龙榜排名第五的惊蛰啊。 夜一下子宁静许多。 杨镇往前踏出一步, “都是些胆小鼠辈。” 他拔出刀,刀上有浓郁的血色蔓延到他的手臂,浑身的气血在此刻得到疯狂的攀升。 “饮血刀。” “难怪这么狂。” “听说饮血刀能将所杀之人的精血吸入刀身,在战斗时输送给刀主。” “不错,此刀本是一个大妖的獠牙。传世以来,刀主没有寿终正寝的。因为魔性太过深重。” “那当真是一把魔刀。” 随即有人嗤笑一声,“可以说是妖刀,还算不得魔刀。” “什么才是魔刀?” “那是一把生锈的柴刀,也不能以魔刀来形容,总之很可怕。甚至有可能是世间最可怕的一把刀。” “柴刀?还是生锈的。怎么没听说过。” “邪皇听过吗?” “一甲子前祸乱天下的邪皇?” “当然。” “难道柴刀是邪皇手里的那把刀。” “不错。” “饮血刀与那把生锈的柴刀相比,差了多少。” “半斤八两。” “那听起来差不多。” “我说的是半斤废铁和八两黄金。” “废铁是饮血刀?” “废话,当然是。” 夜色掩映下,不知何处的两人对话传入杨镇耳中,他一身浓烈的气血不住攀升,厉喝一声,“什么人,鬼鬼祟祟的,给我出来。” 音浪排开。 不远处的花木丛倒下,两个人影现出。 其中一人嘿嘿一笑,“不错,我们正是鬼鬼祟祟。” 说完话,两人的影子融入夜色里。 “阎罗殿主座下的鬼鬼祟祟。”清尘子神色一沉。 杨镇没有再管鬼鬼祟祟,而是审视惊蛰,“镇魔司惊蛰,久闻大名,出招吧。” 饮血刀驱使他向这主仆二人挑战。 准确的说是受到某种吸引。 惊蛰点点头,朝向清尘子:“道长,借剑一用。” 清尘子:“好。” 他话音刚落,身上的长剑脱鞘而出。 杨镇气血如烈火般燃烧。 而惊蛰持剑时,犹如山岳般厚重。 “来。”杨镇暴喝一声。 惊蛰没有说话,剑光一动。 刺耳的剑气轰鸣声散开,只是到了客房门口,却销声匿迹。 其他地方可没有这样的神异。 清尘子被地上掀起的尘沙扑了一脸。 可是双眸依旧不离惊蛰和杨镇的交手。 红色的刀光,青色的剑影。 可怕的刀气和剑气已经在瞬息间充斥整个院落。 金铁交鸣的火花闪现。 饮血刀的刀势轻灵明快,而剑影却沉重朴实。 一个举重若轻,一个举轻若重。 两种不同的路数碰撞,让人目眩神迷。 白日间所见的交手,除开诡异神妙的神魔出手外,其余交手都有些不值一哂。 当然,这也是许多人暗藏了底牌的缘故。 片刻过后,饮血刀的刀光就被厚重的剑气压制,就像是鱼儿入了大网,越是挣脱,网收得越紧。 终于无路可逃。 最后,剑鸣声轰然大作,一声之中,似有千百声。 四季变化皆在其中。 “四季剑法。” 清尘子惊叹。 二十四节气的变化,皆在这四季剑法中。难得的是惊蛰将四季剑法的繁复招式蕴意在一剑之中。 这是一个难以形容的天才。 在场不乏眼力高明的人,今夜本着想试探沈墨,可是谁曾想到,惊蛰居然是如此奇才,居然能将四季剑法的繁复变化都用一剑来阐释。 潜龙榜第五代表的是战力。 可是这一剑的精妙绝伦,实是体现出惊蛰在剑道的绝顶天赋。 这样的人,居然甘心当一个随从。 “他是不是缺心眼?” 许多人升起惊叹和疑问。 “要是他肯拜入我们浣花剑派,我当以下任掌门相待!” “切,我们峨眉剑派的掌门之位已经虚位以待。” “一字慧剑门等待多年的剑神就是他了。” 几大剑派的来人根本站不住脚。 惊蛰这样的奇才,当一个随从太过屈才了。 剑势如山如海,最终化为剑潮,将刀光淹没。 杨镇一败涂地。 “你走吧,我家公子要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