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乌衣年少,芝兰秀发,戈戟云横。坐看骄兵南渡,沸浪骇奔鲸。转盼东流水,一顾功成。 ——节选自《八声甘州·寿阳楼八公山作》叶梦得(宋) …… 按照战前部署,鹰眼、秀才和骆驼儿留守鹰堡。 铁锤、猞猁儿、独狼和白复四名斥候组成一队,走出野人谷,外出侦查。 出了野人谷的谷口,走过三四里的丘陵地带,一望无际的平原展现在众人眼前。 四人换上军服,伪装成燕军将士,潜伏在一处山坡的灌木丛中,山坡下的官道是燕军南下必经之路。 此时,明月初升,官道上车水马龙,燕军的辎重队正在昼夜兼程运输物资。 四人沿着官道和山坡的分野线,猫腰在黑暗里又走了五六里,抵达囤积攻城器械的营寨。 猞猁儿猫着腰跃下山坡,先去打探。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几个土坷垃从空中飞来,落在灌木丛的周围。这是信号,告知大伙,前方安全,可以出发。 营寨在官道的东边。官道上岔出一条路通往营寨大门,营寨门口动火通明,守备森严。 除了这条岔路直通寨门,营寨四周被一道深两丈、宽三丈的壕沟包围,如同护城河一般。 独狼一跃而过,回身甩出一条绳索。 白复接过绳索,用手腕缠了两圈,用力拽住。 猞猁儿和铁锤分别掏出一个铁环,攀着这条绳索,滑行而过。 铁锤脚尖刚一着地,忽听独狼小声地说:“这儿有死尸,小心!” “死尸?” 铁锤松开绳索,安全落地。 距离铁锤不到三尺远,横卧着一具倒绑双手、没有头颅的尸体,腔子里还一个劲地往外喷血。 “锤班,前面还有几个。” 顺着猞猁儿手指的方向望去,百米之内,平躺着数具无头尸体。 从没有凝固的血迹判断,燕军杀人的时间还不长。 独狼眼神一暗,道:“叛军这么做,就是想吓唬翻越壕沟的人。” 见铁锤和猞猁儿都安全落地,白复挥手道别。 从这里开始,白复就要单独行动了。 白复前脚刚走,营寨的猎犬似乎听到了动静,嗷地嗥叫了一声。从岗楼上射出数支利箭,试探周边黑暗处有无潜伏之人。 箭落之前,铁锤三人早已窜走,射来的箭矢全都钉在了地上。 …… 囤积攻城器械和粮草辎重的两个营寨距离较近,不到一炷香功夫,白复便翻入囤积粮草的营寨之中。 白复身如狸猫,迅如疾风,从房梁上的通风口潜入粮仓。 粮仓内粮草堆积如山,一麻袋一麻袋整整齐齐码放在一起。 白复用匕首连捅五六个麻袋,从破洞处漏洒出白花花的粟米。 确认是粮草无误。 睢阳之围,让白复生平第一次尝到了饥饿的滋味。眼看着自己就要一把火将这些粮草全部烧掉,白复多少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静心片刻,白复长吁一口气,下定决心动手。 他将随身携带的火油泼在粮食堆上,然后将松明、干枯蒿草等易燃物塞入麻袋的缝隙…… 如法炮制,白复很快就将此粮仓布置完毕,脚尖一点,正要飞身上梁,去下一个粮仓。 白复只觉脚下一空,一块踏板翻开,地面现出一个丈许宽的陷阱。 “有机关!” 白复一个倒翻,止住下坠之势,稳稳落在陷阱边缘。 “嗖” 一张大网从房梁落下,将白复笼罩在网内。 白复身形一掠,身子横飞,如雨燕抄水,在大网落下时,从网底窜出,将将避开。 “咣当” 粮仓的大门被打开,数十名披甲的将士手持火把闯入粮仓。 燕军弓弩手分成里外三层,弩箭轮发,射向白复。 白复抓起一个粮包挡在身前,身体后撤之时,左脚尖一挑身旁粮包,右脚凌空踢出。 带着巽坎罡气的粮包如同巨石,将三排弓弩手砸的七零八落,溃倒一地。 白复把火折往麻袋上一丢 “轰” 粮仓燃起熊熊大火。 白复双腿一搅,双手合拳,龙卷旋转,冲天而起,如同投石器投掷出的一枚巨石,撞向粮仓天棚。 “砰”粮仓屋脊瓦片四散,破开一个大洞,白复破壁而出。 喊杀声四起,无数身影朝白复方向杀来。 白复擎出玄铁刀,将迎面而来的敌将一刀劈下屋檐。不等敌人合围,纵上另一处屋脊。 白复上蹿下跳,身如鬼魅,借着屋檐掩护,躲避射来的箭矢。 楼台亭阁,假山池塘都成了白复腾挪躲闪之处,白复借助地形,尽可能每次照面,只与三两个敌人交手,避免被敌人合围。一旦见势不妙,马上转换场地。 白复刻意拖延交战时间,吸引了数以百计的叛军将士,但铁锤那边,迟迟不见攻城器械营寨火起! 白复忧心忡忡,担心铁锤他们出事。从粮仓这边的机关布置来看,攻城器械营寨也是凶险重重。 涌上来的敌人越来越多,白复回血换气的间隙也越来越短促。身体也已经多了十几处创伤,血染征袍。 还好战至此时,燕将中还没有阿史那承庆、李归仁这级别的战将。更未曾遇见扶桑鬼刃这种顶级高手。否则,白复真的就插翅难飞,命悬一线了。 饶是如此,一炷香时间后,白复渐渐顶不住了,决定撤离! 白复玄铁刀横斩,刀光一闪,敌将三颗人头掉落。 围攻敌将惊惧,合围之前,不敢单独上前。 就这一迟疑,白复一个筋斗,窜入一处院落。不等敌人闯入,白复掠过两重屋脊,翻出环绕粮仓的高墙。 翻出粮库,情况更加凶险。白复眼前是一片开阔地,无障可守。 这里是一个废弃的村落,残垣断壁。村东边是棵枣树,右边还是棵枣树。村落中央,有口水井,还有半人高凹字形围着井的短墙。 村落尽头的远处,灯火通明,应是燕军军营,一座座帐篷连绵不绝,隐约听见调兵遣将的声音。 白复心道,只能原路杀回,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白复看了看天色,离拂晓还有一段时间。 白复取出折叠弓“睚眦”,一嘣弓弦,快速检查随身携带的箭矢。 白复心道:“把箭壶里的箭全部射光,再拖最后一次。若锤班那边还是没有动静,我就趁乱杀回去。” 敌人如潮水般涌来。 白复眼望四面进攻的敌人,张弓搭箭,心如止水。一箭射出,把冲在最前面的燕将射了个倒栽葱。 白复箭如莲花,将冲上来的敌将一一爆头。 燕兵迅速调整进攻策略,不再发起冲锋,而是唤来弓弩手,远距离射击。 “嗖嗖嗖”燕军弩箭齐发。 一支冷箭从白复耳根擦过去,带起一缕劲风,把白复身旁的泥巴墙钉出一股黄烟。 白复扭头一瞅,东侧的燕兵,像豺狼似的呐喊,三三两两地疏散圈围上来。 “投降吧!”燕将劝降之声逼近了。 “投降吧,何必为李亨那个老儿卖命呢?跟着大燕皇帝,有吃有喝,荣华富贵啊!” 白复所占这块丈余之地,三面被敌人围住,越聚越密,密匝匝的围了个遭转。燕兵好像闻到蜜味的绿豆蝇,都想飞来尝尝,可又怕被蜜沾住脚,不敢单独上前,打算合围后,伺机猛扑上来。 “好汉,你看看周围的阵势,想出去是不可能啦。要想活命,乖乖投降吧!” 燕兵打气助威,嚎叫声此起彼伏。 “北面上来了!” 白复回头望去,百米外,数十名燕军铁骑手持矛槊,大声呼叱,从身后杀出,策马向矮墙凹字口处奔来。 白复身如八臂金刚,一轮连环箭雨,箭不虚发,连毙数人。敌人阵脚大乱,不得不用盾牌,架起鱼鳞阵,护住周身。 白复正要冲出矮墙,冒险突围,以死相搏。 矮墙中央那口不大的小砖井,井口突然现出一个人的脑袋。 那人一招手,喝道:“大侠,快跳井!”